第23章 新婚下半夜

除了窗前桌上那一對快燃盡一半的紅燭偶爾炸跳的火花發出單調而微弱的響聲外,洞房一切都歸於安靜。

這夜的燭光好像是有意在挑逗。它把它那如豆的金黃光焰投向窗口的紅色窗簾上去挑逗,投向那佈置新房剛貼上去的“將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的滿是紅旗飄揚的紙畫上挑逗,投向那兩邊雕有“鴛鴦戲荷”、“麒麟送子”、“魚跳龍門”、“喜鵲登梅”那些紫紅花板牀上去挑逗,投向那牀上已鋪開的水紅的被套上和繡有“鴛鴦戲水”的水紅枕頭上去挑逗,更是投向那已被折騰得疲憊不堪的新娘的身上臉上,投向那洞房的一切空間,投向一切空間那看不見摸不着的空氣裡……總之,這小小的燭光已把洞房內一切的一切都挑逗得是那樣火紅那樣溫馨那樣熱烈那樣讓人青春騷動波濤翻涌!

但新郎終究是個書卷氣忒重的人,他見洞房內就他與新娘二人,就匆匆忙忙手慌腳亂地將窗簾那唯一的一點縫隙給拉嚴再拉嚴,將房門的門栓搖着試着插了又插,這纔回到牀前一邊忙着解釦脫衣,一邊就以嘴角向穩坐在牀沿的新娘撇了一下嘴角,如蜜蜂般說了聲:“嗯!”然而,新郎終究只是個會讀些書卷之事的人,根本不懂得什麼新婚燕爾之夜在做那事之前應對新娘多說些甜言蜜語和多做些卿卿我我的動作,而只是本能無師自通迫不及待地就要做那事。儘管他是一再暗示新娘,但新娘仍是微含倦意和愁容靜靜地獨坐牀邊對他這一系列匆忙的動作似乎是視而不見。

新郎似乎已明白新娘這夜的所以不高興,就說“真對不起,回來晚了。”就把這次全公社中小學教師集中起來就是爲了揭批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統治學校的危險現象,就把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所提出的所謂 “大師”辦學的罪惡目的拿出來作爲靶子進行批判,進而又理論聯繫實際,把本公社的下遷“接受再教育”的周嫺校長曾因爲說過“劉校長的工作水平並不低,只是字識得少了點”這句話拿出來與梅貽琦的“大師論”比較,因而就用“一丘之貉”、“狼狽爲奸”兩個詞把串燒起來,說周嫺正是藉機在污衊貧下中農管理學校進而反對毛澤東思想而讓全體教師帶着刻骨銘心的階級仇恨來揭發批判,最後給周校長得出個結論: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於福本想以這些話來求得新娘對他回來遲了的諒解,同時也想表示自己對新娘的歉疚和寬慰。但新娘不僅沒有原諒,更沒有得到寬慰,反而是有些抱怨,就說:“對這些事情你就這麼感興趣嗎?”

新郎就慢了脫衣的手腳,說:“何組長說了,這是‘走資派’還在走,革命者要戰鬥,並說這次是雷打不動的政治任務!”

新娘說:“聽說你直到半夜還沒回來,我父母急成什麼樣子,你知道嗎?單是我小吉利都來問過好幾次了!”這是新娘第一次在抱怨新郎。

新郎連忙解釋說:“我也想請假呀。可我向校長請假,校長不敢批;我向何組長請假,你猜何組長怎麼說?他說革命大批判是雷打不動的政治任務,要我狠鬥私字一閃泥!所以我當時想,學就學吧,好歹等下午學完了,我回家辦大事還來得及。可是等到下午學習結束時,何組長又說這天的學習要來個‘連夜凍’,還說了們要發揚連續作戰的革命精神!你說我有什麼辦法呢?”見新娘只是盯着他的臉不說話,新郎心情又好起來,就脫盡了衣拱上了牀,捱到新娘背後用雙手摩挲着新娘的兩肩,討好地說:“這樣,你不是說你家兩位老人爲我着急嗎?那我們明天一早就去看望二老就是了!”

此話逗笑了新娘,就回頭用那小拳頭在新郎肩上捶打一陣,嬌嗔地說:“傻瓜!誰見過新女婿第二天去看望丈母孃的?那要等到三朝回門!”

這一樂,就把新郎那股剛剛被掐滅的**又重新點燃,一邊笑着說:“對,三朝回門!三朝回門!”一邊就如羊兒吃奶般在新娘身邊糾纏。

新娘不僅是善良,在兒女私情上更是單純得如一潭靜水,見新郎這飢不擇食的模樣,就不再說話,順從地靜靜解衣。

新郎脫衣的速度遠比新娘快得多,他將脫下的衣服毫無安排地一件件飛快地甩向了牀頭、甩向了牀頭的箱蓋;不待衣服全部脫完,就又連連向新娘挑動着下頜,急切切如小狗盼奶般“狺狺”哼着不停,待新娘羞怯怯脫得就剩下紅殷殷單薄簿的一套帖身短衣短褲,露着凝脂般的大部分胴體時,他就迫不及待地領頭鑽進了紅融融的被窩……

就在這時,就聽新郎一聲尖叫,如彈簧般從被窩裡彈起,坐到牀頭,用手不住地抹着光溜的身子,說:“有東西!”

新娘也如被蠍子蜇着一般坐起,一邊在身上摸找,一邊抓來衣服緊緊地護住胸口那兩個白淨淨的地方,說:“是有東西!”就見新郎的臂膀上有一粒黑芝麻點大小的怪物,就用手拈起看了看,鼻前立刻就涌來一股濃烈的騷臭味!

“‘老母豬油’!”於福也看清了她那白淨的脊背上有了許多小黑點,那股激情頓然消失,就心疼的把她抱進懷裡,一粒一粒爲她摘着那既臭又騷滿身生着倒鉤刺兒的小黑點。

依偎在懷裡的新娘,真是感到太幸福了。她想整夜整夜都這樣依偎下去,一任於福在她的胴體上永遠地拈摘、撫摸……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翻身坐起,掀開被褥——不掀則罷,這一掀動,兩人就完全驚呆了:墊褥、蓋被全都沾滿了麻麻點點的“老母豬油”!滿牀的騷臭!

這一夜是睡不成了。兩人重新穿好衣服,跪在牀上,一粒一粒地摘拈着那些可怕可惡的小東西。

“這是哪個幹得?真是缺德!”新郎懊躁至極。

“……”新娘不說,只是闇然一笑,兩手就飛快地在牀單上拈那騷臭物。

“一定是黃玲香乾的!”顯然新郎很惱火。

“爲什麼就是玲香呢?別人就幹不出來?”新娘淡淡的問了一句。

“只有黃玲香這個缺德鬼才能幹得出來!”

“說不定是金霞呢?”

“不會。金霞不會做這件事的!”新郎肯定說。

“你就這麼肯定?”

於福已理解了幽蘭話中意思,就羞愧地說:“你在揭我的老瘡疤!”

新娘動情地瞟了對方一眼,說:“誰揭你的瘡疤了?她真的嫉妒你今晚……”就不說下去,臉已紅得一片燦爛。

新娘的羞澀是動人的。於福再也無心拈那黑色的小東西,就猛的撲上緊緊抱住了她,一陣狂親狂吻之後,已完全顧不得滿牀那些又臭又騷又會扎人的小怪物,將已溫順綿軟得如只小綿羊的新娘平放到牀上……

事過之後,於福似乎纔想到牀上有那小東西!就骨碌坐起,並迅速拉起新娘,就見她那白淨柔潤且極富彈性的背面又沾上了更多的小黑點,而且這些小黑點已將她那胴體硌出了一個個小紅疹!他更是心疼,一邊將嘴貼近胴體吹拂、用手拈摘,一邊喃喃自責,說:“喲,喲,疼吧?疼吧?我自私!我真自私!”

新娘坐起,下身極不舒服,就想到剛纔於福那如狼似虎般的瘋狂和甚至是幾近野蠻地將她從未見過也從不知道是那樣剛勁的怪物插人她那深處的劇烈痛苦!就又想到黃玲香第一次把金霞和小福子在那個雨霧早晨做的那件羞事告訴她時,她還暗地感到好奇甚至覺得挺新鮮挺幸福,現在經歷了,才深知原來竟是如此痛苦難當!這時下身潮潤得厲害,她就想起什麼,急挪身細看,就見褥墊上有幾滴殷紅,心中一陣羞惱,自我埋怨道:“怎麼這樣呆,竟連那事也給忘了?還說是婦女主任呢!”她不忍將羞惱放在臉面上,急忙用內褲墊在那殷紅上面;見新郎還在極其心疼地爲她拈着身上那又騷又癢的小黑點,心裡很是溫暖、甜美,就忘了自己的一切痛苦,也飛快地在牀上拈摘着……

第一次經歷的於福當然不懂得這些,見新娘微蹙眉頭,還以爲她又在想日後的生活了,就說:“這有什麼好想的?你看,”他一邊拈着她胴體上的小黑點,一邊說,“黃玲香和何敬民不是同我倆一樣,一個是農村戶口,一個是吃‘商品糧’的,但結婚後,何敬民不是把玲香安排到公社水鍋爐賣水票了,也拿十幾塊錢一個月。再說金霞,她丈夫是幾次喊她去服裝廠上班的,但她不去,說是在在大隊當民辦教師好。我倆成家後更沒有什麼可怕的,我在中學教書,你在大隊當幹部,一個拿工資,一個拿工分,就憑你的爲人和能力,還怕往後我們的生活不如她們?”

沈幽蘭起初並沒有過多地去想這些,但一經提起,她倒真的想到婚後生活的事情。她首先想到的是這個家庭。這是一個大家庭,連婆婆(公公在“浮誇風”年代去世了)、哥嫂和侄輩們,一共有十四個人生活在一起,大哥是殺豬的,二哥是開車的,“兩個輪子一把刀”,都是吃香喝辣的人;她擔心於福是個老師,每月只拿三十幾塊錢,將來在這個家庭的地位。

“大哥二哥都是掙大錢的,你只拿這幾個錢,我擔心日後他們會……”沈幽蘭很想了一會,纔不無擔憂地這樣說。

“這沒關係!我們兄弟之間,不像別人家忤逆,大哥二哥對我倆特別好,這你不是看見了,他們住的都是草房,聽說我倆要結婚,他們就給我倆把瓦房蓋起來了!”

其實,沈幽蘭早就知道,於福的大哥二哥人都是很好的,大嫂人也老實,只是二嫂不是個軟角兒,她見人一臉冷笑,善於心計,特別是她的頭胎生下個男孩,在家庭裡更是顯得位高一等。沈幽蘭最擔心的就是自己夫妻倆拿的錢少,被二嫂看不起,將來鬧出矛盾,究竟還不知誰的不是。但憑沈幽蘭的聰敏,她是不會在新婚之夜明白地說這些的。“他們對我們好,那我們也不能淨佔他們的便宜呀?人總得兩好合一好啊!”餘下的活,沈幽蘭就不再多說。

於福毫無介意,手還在飛快地拈着那些黑色的蒼耳籽。“那有什麼關係,都是一家人,還說誰佔誰的便宜幹什麼?”說着,手又慢下來,擡頭看了看幽蘭,說:“蘭,往後我最不放心的還是你!”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今後我到學校上班去了,就你一人在家,多孤單,我能放心?”

沈幽蘭衝新郎一笑,說:“這有什麼孤單的?白天我到隊裡幹活,下工回來和嫂子們在一起做家務,和媽談家常,這有什麼孤單?”

沈幽蘭手腳敏捷,很快就拈了滿滿一把既騷臭又扎手的蒼耳籽,這時見於福也拈滿了一把,就下牀找來紙張,將蒼耳籽放到紙上,見於福還是拈得那麼專注,心存感激,就輕聲地說了句:“嗯。”那是對丈夫的呼喚,“還記得我們放牛時說的話嗎?”

於福停下手中活兒,想了想,說:“是說‘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那句?”

沈幽蘭應着:“嗯。”接着就說:“現在我們已成家了,就要設法向那個日子奮鬥哩!”

於福說:“對了,要想過上那‘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好日子,你還是跟我一道到中學去住吧。那裡已經有電燈電話,就是缺個樓房了!我這回去就跟校長說,把你安排到中學去工作!”

新娘立即停下手中活兒,說:“這不行,我還剛剛接受一項任務哩!”

於福急忙問:“什麼任務?”

沈幽蘭想着這事還沒開頭,不願龍沒出就現爪(早),於是就半是撒嬌地說:“這,我不告訴你!”

這本來只是一句極平常的嬌嗔,但在這晚的新郎看來卻是以爲新娘在有意挑逗,尤其是看到她說完之後就不再理他而是轉身竟自去拈着牀上蒼耳籽時,新郎那股正豐沛的激情就又再次涌動上來……

可就在第二天一早,一個特大噩耗傳來:沈幽蘭的父母雙雙離世了!

女兒是母親的貼身小棉襖,是心肝寶貝,未出嫁,這個小棉襖這個心肝寶貝整天在眼前晃來晃去,做母親的尚且還是放心不下,總是要問寒問暖問長問短問得女兒常常是抱怨母親說話嘍嗦而免不了要說上幾句生氣的話,但做母親的還是不怕女兒嫌棄還是要喋喋不休地說得沒完沒了;女兒真的出嫁了,明知這對女兒來說是終身大事是人生必須履行的一個程序是不得不爲的一件大好事,但做母親的還是承受不了這樣嚴酷的切割而要牽腸掛肚撕心裂肺般地去痛哭掛念。

“要是能像人家姑娘那樣潑辣,我也不擔心了;可我蘭子心地善良啊,遇事總是忍着,這到了於家,會不會被人欺負啊?蘭子,我的兒啊——”女兒出嫁前,沈母是這樣邊哭邊訴;出嫁時,親戚朋友一再相勸,她還是這樣邊哭邊訴;出嫁已是大半天時間已近深夜,鄉親們都已陸續回家睡覺去了,她還是這樣邊哭邊訴!

由於沈天成老人擔憂於福那小子家有個“海外關係”,因而對這門親事是始終不贊成的;但終究惡虎不吃兒,現在生米已煮成熟飯,女兒已嫁到人家去了,這才發覺自己身邊突然少了個人而感到空落落的,因而也就自然想到這個唯一的女兒平時對他的孝順體貼以及對他的種種好處,就難免不涌起一陣陣酸楚;再見到老伴已哭了整整一天,儘管自己心裡也很難受但嘴上還是強硬着說:“哭什麼?女兒也不是離得十里八里,不就在一個生產隊嗎?受不受於家欺負,馬上派個人去看看不就行了!”

如果這個錯誤的決定是由這一對老夫妻倆親自去或是他二人中的任何一個親自去完成,那也絕對不會釀成如此大禍;即使不是兩位老人親自去而是換個其他人而不是讓自己的兒子——那個僅有八歲的小吉利——去的話,這次大禍也絕對不會發生;再說,即使是小吉利不諳世事,如果不是遇到同樣焦急的杏子和梅子兩位姑娘把話傳得一次比一次嚴峻,也還是不會發生這場大禍!

“媽,姐姐正在牀上和好多人鬧着玩,沒人欺負她!”那天晚上小吉利很快就跑回來把他得的情況如實告訴了父母。

小吉利這些回報都是沒錯的,但問題就出在他最後的一句補充上:“媽,杏姐姐還告訴我,姐夫沒回來!”

如果放在其他任何一個家庭,這樣一句補充也是無事的;但沈家卻不同,因爲他家有“前車之鑑”!老夫妻倆聽了這話,腦海裡就如閃電般立刻就想到那次準備滿桌酒宴而直等到下晚還不見何敬民前來訂婚的教訓!

沈母就強忍着暈眩問:“姐夫爲什麼不回來?沒問你姐?”

在小吉利搖過頭之後,沈母就迫不及待地催促:“快去找你姐,把話問清楚!問清楚!”

沈父也揮手催促說:“快去!快去!”

當小吉利把姐姐也不清楚姐夫不回來的原因而只是說“不要急”的話帶回來時,二老已完全把女兒的這次與於福的圓房與上次同何敬民的訂婚兩件事拉扯到了一起!

首先發火是沈父,他衝着老伴說:“我早就說了,親不親,階級分,於家是什麼人?就憑有海外關係這一點,他怎麼會和我們這些貧下中農一條心呢?小何在訂親的時候不來,那只是訂親;這下好了吧,我家的蘭子已嫁過去了,於家那個小雜種要是也不回來圓房,你說,你說,我們這不是把我蘭子送到水裡去了嘛!”

沈母就邊哭邊訴:“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啦!我只覺得小福子比那姓何的人老實,哪個想到他也會這樣啊?唉,真是我蘭子的命苦啊!”

就在這一夜,二老提心吊膽坐在牀上過着這個難熬的夜晚。

很久很久,沈父又夢囈般喃喃說:“這都大半夜了,還沒回來,還不回來……一定又是第二個姓何的喲!第二個姓何的喲!”說着就咳嗽不止,就有一口紅殷殷的鮮血從口中噴出。

沈母看見,急忙掙扎着驚叫:“老頭子,怎麼啦?怎麼啦?”

沈父說:“心裡悶得慌,悶得慌!”

沈母說:“你忍着點,我去給你倒水!我去倒水!”

就在下牀時,沈母栽倒了。

沈父去拉,結果同樣如此……

於母心疼三兒一夜辛苦,一大早就端着一碗煮好的糖蛋向坡上新房走來,就在這時,幽蘭的堂兄沈三吉慌慌張張跑來,見了於母就問:“乾媽,乾媽!我妹子呢?我妹子呢?”

於母頓時緊張起來,就問:“三哥,出什麼事啦?”見三吉氣喘噓噓顧不得回答,就又問:“蘭子在上屋哩!”

沈三吉就叫嚷着向上屋跑去,邊跑邊帶着哭腔喊道:“妹子!妹子!快回去!快回去!家裡出事了!出大事了!”

正在房裡收撿的幽蘭急忙出來,見三哥如此模樣,已知大事不好,就嚇得渾身哆嗦,急問:“三哥,出什麼事了?快說!快說!”

沈三吉就捏把鼻涕說:“快回去吧!你爸你媽昨晚一陣走了!”說着就哭得搖頭跺腳。

沈幽蘭一聲慘叫,就暈倒過去。

當於家人攙扶着幽蘭回到沈家時,就見兩位老人已直挺挺並列停放在堂前門板上。

沈幽蘭就嚎啕着撲上去,哭得撕心裂肺:“爸呀,媽呀,這究竟是爲什麼呀?女兒不是說好了的嗎,後天就回來看望你兩位老人家?你倆怎能說走就走呢?爸呀,媽呀,爲養你這無長的女兒,二老吃了多少苦呀……”見八歲的弟弟也陪着跪在跟前哭,就又緊緊摟抱着吉利哭。

於福沒有哭,只是與幽蘭並排跪着,爲尚未盡到孝意的二老磕頭燒紙錢,心裡默默禱告:“爸,媽,這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啊!”

八嬸邊哭邊勸:“蘭子啊,你爸你媽,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啦!他倆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總是擔心會給你增添麻煩,這一夜間就走了,他倆是在體諒你呀!蘭子,你知道嗎?只是丟下了小吉利……”

沈幽蘭摟住弟弟哭得更是傷心:“爸呀,媽呀,您二老走了,怎麼忍心拋下我這可憐的弟弟呀!爸呀!媽呀!我這可憐的弟弟呀……”

吉利也摟住姐姐哭得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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