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柏愣住了,那刀疤足足有十釐米長,像一條醜陋的蜈蚣爬在那佈滿青筋和血管的右半側腦門上。
“這是……”他遲疑地問道。
女子緩緩擡起頭,看起來約有四十來歲,眉目清秀,但面色慘白憔悴,雙眼佈滿血絲,黑青的眼袋掛在眼下,看上去就像熬了好幾個通宵沒睡覺。
她嘆了口氣,幽幽開口道:“這是我老公砍傷的。”
杜柏怔了怔,隨即眨了眨眼,長吁一口氣,一本正經地說道:“原來是家暴啊……這位女士,我很同情你,也很痛恨你老公這種行爲,不過你確定你沒找錯對象?我這裡可是算命看相,易經風水的,你這問題恐怕是要找婦聯來解決啊!我知道前面不遠拐個彎,有個居委會什麼的,我可以引薦你過去……”
女子突然瞪大了雙眼,情緒激動地猛然拍桌道:“你聽我說完行不行!我找得就是你!這不是什麼家暴!”
杜柏嚇得將剩餘的話吞進喉嚨裡,弱弱地坐了下來,滿臉堆笑地伸手示意她冷靜:“嘿嘿,我開個玩笑,緩解下你的緊張情緒,你說你說,我聽着,聽着的……不過,我能不能先請問你貴姓啊?”
“噗!”隔壁屋的艾琳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側眸望向季雨娓,季雨娓也心神領會地朝她擠眉弄眼。
兩人的眼神一致肯定:杜柏真是太慫了!
女子緩緩出了一口氣,情緒也漸漸平緩了下來,她雙手離開了桌面,神色不安地揉搓着手指,臉上的表情從剛纔的震怒又變爲了膽怯,弱弱說道:“我叫辛然。”
“哦,辛小姐,你說你頭上的傷不是家暴?可你剛纔又說是你老公砍傷的……我怎麼聽着有些糊塗了,這不是自相矛盾麼?”杜柏滿臉迷茫地撓着後腦勺。
辛然的眼中閃動着一絲詭譎的光澤,她微微前傾,腦袋湊向杜柏,神秘兮兮說道:“噓,我怕他聽到,你湊近點,我悄悄告訴你。”
“怕他聽到?怕誰聽到?”杜柏心裡一陣發毛,瞪大了雙眼,硬挺着脖子,用眼角的餘光朝四周圍掃描着。
“我老公啊!”她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着氣音,幽幽靠近杜柏,頭上那猙獰的刀疤像一張被封上了線的大嘴,又像是一隻閉上的眼睛,正直直看着他,“不,他附在我老公身上的……”
杜柏只覺一陣陰風從身後緩緩逼近,後脊樑骨升起一陣寒意,他屏住呼吸,微微往後靠,抽動着嘴角,聲音顫抖道:“附在你老公身上?誰……誰附在你老公身上?”
“我那死去的孩子啊……他每晚都來找我,可他沒有身體啊……他只能附在我老公身上,每天晚上凌晨一點半,他就起來了,他在屋子裡走,像小孩子那樣走……”她那空洞無神的雙眼飄忽不定地望向天花板,像是在看着某個幽靈漂浮在上空。
杜柏大氣不敢出,手裡緊緊拽着自己手腕上的菩提子,顫抖着一顆接一顆撥弄着,心裡默唸着:阿彌陀佛……
艾琳和季雨娓貼在窗戶上聽到這話,心裡也一陣發毛,她們互相對視一眼,艾琳眸子裡透着一絲不屑。
“所以……你是覺得你老公鬼上身了是吧?”杜柏壯起膽子問道。
“是!”辛然使勁點點頭,指着自己頭上的傷疤說道,“這是他弄的。我知道他恨我當年弄死了他!”
“你爲什麼要弄死你自己的孩子?”杜柏心有餘悸地看着她。
“我也不想啊!我老公逼得啊!他是個畸形兒啊!”辛然雙眼含淚道,這一刻她似乎又恢復了正常。
“可是……辛小姐,我還是不懂你跟我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是想我幫你做什麼?”杜柏有點摸不着頭腦。
“你不是大師嗎?幫我超度,幫我趕走他啊!不要再纏着我老公了!”辛然雙手緊緊抓住杜柏的胳膊,雙眼充滿了乞求的淚光。
“我……我……可以給你一道符!”杜柏順勢扯開她的手,轉身走到木櫃前,從抽屜裡掏出一張黃色的疊成三角形的符紙遞給辛然道,“喏,你拿回去放在你老公枕頭下,就沒事了。”
她緩緩接過符紙,輕聲道謝:“謝謝大師,謝謝大師!這樣就可以了麼?”
杜柏乾笑兩聲:“我覺得吧,你其實還是應該去找婦聯,跟她們反應一下這事,畢竟你這傷……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
艾琳一聽到這兒,氣急敗壞地直起腰來,嚷道:“媽蛋!給個符紙有屁用啊!頭都被砍成那樣了!不行!我不能讓他害了別人!”
說着,她邁開長腿踹開木門,就朝杜柏那屋衝去。
季雨娓和穆赫也趕緊追上前去,生怕她一個激動就把杜柏給揍了。
辛然一見艾琳氣勢洶洶地走來,嚇得站起身怔怔地看着她。
“這位女士,你千萬不要聽他瞎掰,你現在應該迅速地去找婦聯或者警察局報案,你老公這樣絕對已經構成故意傷害罪!即使是你老公也是犯罪!你可以告他!”艾琳激動地說道。
杜柏上前拉住她,勸慰道:“艾大美女,別激動……”
“你死開!破東西騙誰啊!你別害了人家!”艾琳伸手就要去搶辛然手中的符紙。
誰知,她雙眼突然睜大,渾身瑟瑟發抖,一把抓起符紙衝上前就朝艾琳嘴裡塞去!
“哎!你幹嘛!”艾琳反應倒是敏捷,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抵擋着她的進攻。
杜柏也趕緊上前拉住辛然,不解地說道:“辛小姐,你冷靜點,這位是我朋友,她也是爲你好,她沒有惡意的……”
季雨娓上前將艾琳護在身後,穆赫也伸手將辛然攔在艾琳一米之外的安全距離,濃眉緊蹙道:“這是怎麼了?”
“我怎麼知道?我好心幫她,怕她受騙上當,她倒像瘋了似的反撲過來,還把符紙往我嘴裡塞!真是見了鬼了!”艾琳哭笑不得。
辛然雙眼死死盯住艾琳,用陰冷而沙啞的聲音幽幽說道:“你身上有個紅衣服的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