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忽然一窒，她輕輕擡眸，眼前那漆黑如墨的雙眸，深邃如湛藍的湖水，只一眼便像是墜入了無邊的湖底。
腦海裡亂糟糟地閃過一幕幕畫面，在醫院的病房，在村落裡的木屋……
心裡總覺得缺了什麼，一時間卻在腦海裡搜尋不到，季雨娓怔怔望他，喃喃道：“我……好像忘記了什麼？”穆赫默默坐在她身旁，都蒙見狀乖乖地跳下長椅，退出他們中間，趴在穆赫的腿旁，輕輕搖着尾巴。
他那淡淡的果木清香若有似無地從身旁飄來，縈繞在鼻尖。
“那你還記得些什麼？”穆赫輕聲說道。
“我還記得，我和白亦晨去找你，在那個標誌園見到你，哦，還有個漂亮的小護士在照顧你。她叫什麼來着……”季雨娓腦海裡隱約閃過一個影子，她記得那個女生給穆赫送飯，但就是記不得她的名字和樣貌。
穆赫眸色微沉：“哪有什麼漂亮的小護士？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不關緊要的名字我已經忘了。”
季雨娓側眸望他，那棱角分明的側臉清俊雋永，目光淡然地望向遠方，那幽黑如水的眸子裡看不出一絲情緒。
“從出發到現在回來，中途一共耽誤了一個星期，可我的記憶就像只有兩天。我只記得我們在村子裡過夜，似乎做了個噩夢，醒來之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記憶斷片的感覺讓她很是不舒服，彷彿自己的生命被活生生掐斷了一截，感覺自己不再完整。
“我來告訴你發生了什麼。”穆赫轉過頭，兩道濃黑的長眉輕蹙着，黑眸平靜如水，“我們的確是做了個噩夢，每個人都做了。那個村子周圍盛開着木菊花，你之前也見過的，木菊花有催眠的作用，我們睡了很久，也做了很長的夢，你本身又有進入夢境的能力，所以你一直在我們的夢裡穿梭徘徊着。人的記憶在睡夢裡本來就不是很清晰，時長也很短，加上你這樣混雜了所有人的夢，所以才產生了記憶空白。”
穆赫的解釋條理清晰，有理有據，讓人覺得不得不信服。
“所以……我一睡睡了五天？那你們跟我一樣都聞到了木菊花的味道，可爲什麼你們比我先醒？”季雨娓依然覺得不可置信。
穆赫直直望她：“因爲，我會解夢，所以我先醒了，隨後喚醒了杜柏和艾琳。”
“那爲什麼你先不喚醒我？”她那烏黑澄澈的雙眸隱隱掠過一絲失意。
“你是進入他們夢境的人，打破了他們夢境的平衡，如果先將你喚醒，他們的夢就會失去平衡，而你也將受到影響，說不定就不僅僅是記憶中斷了，損傷腦細胞，智力減弱也是有可能的。”穆赫一本正經地說着自己編造的話，心卻止不住加速跳動。
季雨娓怔了怔，緩緩收回了目光，黯然失色地望向遠方，幽幽道：“原來……是這樣。我進入了你們所有人的夢……可惜我竟然一點兒也不記得了！那你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夢啊？”
穆赫微微一怔，眸子裡慢慢浮現一絲欣然的笑意：“反正都是噩夢，不記得反而是一件好事。別想太多了，只要我們都平安回來了，你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裡，不是就很好了麼？”
是啊，能夠這樣平靜而安然地跟他坐在這裡，仰望星空的夜色，聆聽着公園的蟲鳴，這種感覺彷彿在哪裡經歷過，讓她覺得如此心安愜意。
穆赫側眸淡淡望她，路燈下，柔白的光線沿着她的長髮和臉頰斜斜傾落，越發襯得她眉眼清秀素麗，那雙烏黑的眼眸裡，有着淡淡璀璨的光澤。
他想起了在河岸邊的那一晚，他們也如同這般靜靜躺在星空下，仰望夜空璀璨的星芒，耳邊流淌着她的潺潺細語，心從未如此安然寧靜，彷彿已跨越了千年的時空，只因身邊有你，時光如恆。
目光掠過她那櫻紅的小嘴，想起那一晚亂了分寸的心動，那脣齒間的親密纏繞，她的芬芳似乎還停留在鼻間，滲入心肺，心止不住又怦然加速。
如此這般便好，將她的芬芳與甜蜜藏在回憶裡，如同記憶的薰香深鎖心底，只他一人獨享。
夜色已深，公園裡的人們漸漸散去，趴在腿邊的都蒙也將腦袋擱在他鞋面，閉目養神，輕微發出鼾聲，口水順着嘴旁流在他鞋上。
“我送你回去吧，明天你還要上班。”穆赫輕聲說道。
“好。”季雨娓輕輕點頭，緩緩起身。
穆赫一低頭望見鞋面上那一灘水印，濃眉微蹙，擡了擡腳。
都蒙驚得猛然擡起頭，目光茫然地仰頭望他，隨即咧嘴打了個呵欠，站起身來抖了抖，毛茸茸的大尾巴輕快地晃動着。
檸黃的路燈下，兩個人，一條狗並肩踱着步，在霓虹閃爍的街道旁，影子漸漸拉長。
打開門，回到家，看着屋裡亂七八糟的四處散落的東西，可以想象自己當初出門前是有多慌亂。
還好剛纔沒讓他送上樓進門坐一坐，不然被他看見這幅景象，一定又是一番犀利點評。
季雨娓站在原地淡淡回憶着，想起他第一次走進她家，目光掠過房間裡的每一寸角落，那毫不客氣的點評，脣角不禁彎起無奈的笑意。
若是他看到，會不會又透過這四處散落的痕跡，看透她是有多緊張和擔心他的安危？
她深吸一口氣，換上拖鞋，緩緩走到書架前，望着書架上那本《犯罪心理學》，想起他的敏銳觀察力和分析力，大概就是因爲心理學吧？
可惜自己當初沒有好好學習……現在纔會……
不如，再去報個班，重新學習一下？
想到這裡，她的眼眸微微亮起光澤，脣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意。
拿出手機撥打了艾琳的電話。
“親愛的，你甦醒了？”艾琳的聲音顯得很是興奮。
“是啊！一醒來你們都不見了！這麼晚了，我也不多廢話打擾你了，就想問問你，我想重新補補心理學，有沒有推薦的地方可以上課？”
電話那頭，艾琳愣了愣，隨即意味深長地說道：“心理學啊？推薦你去市立大學呀！我給你個電話，是他們心理學系主任的，跟我很熟，報我名字學費打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