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她，你跟着，從這裡下去！”穆赫對驚魂未定的季雨娓說着，沒等她反應，便伸手將一旁還在尖叫的小艾琳單手攬入懷裡，隨即跨上窗臺，右手緊緊攀住鐵欄，左手抱着小艾琳，雙腿朝下退去。
紅衣女子的半張臉漸漸逼近，那血肉迷糊的腦花和眼珠，看得季雨娓心裡一陣反胃作嘔。
她迫不及待地爬上窗臺，迅速順着鐵欄往下退去，退得太快，一不小心感覺腳底踩在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上。
“嘶！”爬在下面的穆赫疼得悶哼一聲。
季雨娓低頭望去，自己的右腳正好踩在他的右手上。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她慌忙擡起腳，望着那二十樓讓人炫目的高度，不禁膽戰心驚，一瞬間感覺自己失去了重心般，搖搖欲墜，於是那隻腿又放了下去。
“你……”穆赫咬着牙關，怒氣衝衝地朝她甩了個眼刀，隨即對懷裡的小艾琳說道，“你抱緊我的脖子，把頭埋在我肩膀上，閉上眼，我帶你下去，不要怕，好嗎？”
小艾琳乖巧地點點頭，伸手環抱住他的脖子，將小腦袋緊緊埋在他的肩膀上，閉上眼不去看樓下。
穆赫欣慰地騰出另一隻手，雙手攀住鐵欄快速朝下退去。
季雨娓見他騰出了雙手，心裡鬆了口氣，於是轉過頭，朝上面望去，這一看差點沒將她嚇得脫手掉下去。
眼前那女人的半張鬼臉正近在咫尺，離她不到一隻手的距離，清晰可見那皮開肉綻的血肉，爆裂的血管，帶着血絲的腦花在空中倒掛着不時有一兩滴吹散的白花花的液體滴落在她臉上，那陣陣血腥味讓她涌起一陣噁心。
滾落出眼眶的半顆眼球在掛着一絲筋脈在空中搖搖蕩蕩，血水不停從眼眶中涌出，她敏捷地鬆開右手，側身躲避，血水直接滴在了下方穆赫頭上。
季雨娓低頭望去，心中暗暗叫苦：完了！穆醫生這麼有潔癖的人……這下死定了！
穆赫憤然地擡起頭，怒視着季雨娓，低吼道：“我真是後悔怎麼沒直接把你扔下去！”
“呵呵，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她吧……”季雨娓乾笑兩聲，擡起頭，忿忿不平地瞪着半張鬼臉，見她還欲靠近自己，立即伸出左手，一巴掌呼了過去，厲聲道：“叫你嚇人！”
這一巴掌力道不小，半張凌亂的鬼臉，瞬間更加扭曲，那半顆眼球在風中搖搖晃晃，突然斷裂墜落，季雨娓見狀，再次側過身體，那顆眼珠準確無誤地砸在穆赫臉上，隨即彈了一下，朝空中墜落而去。
季雨娓的心涼了半截，緊閉雙脣，瞪大雙眼，目光憐憫地望着穆赫那張因憤怒而略顯猙獰的俊臉。
“等夢醒了，我再跟你算賬！”穆赫憋紅了臉，半響吐了這麼一句話，隨後，低下頭，迅速朝下攀爬。
“真的不怪我啊……”季雨娓咬着嘴脣，無辜地望着他，“都是那該死的女鬼！”
再擡起頭來，卻見那半張鬼臉不見了，她好奇地朝四周看了看，半空中，除了他們在攀爬的鐵梯，連個鬼影都沒有。
小艾琳趴在穆赫肩頭，感受到他懷裡的溫暖，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熟悉，心裡漸漸不那麼害怕，她微微睜開雙眼。
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陣陣陰風拂過，眼前出現了那半張血肉迷糊的鬼臉，凹陷的眼眶此刻沒了眼球，只剩下一個碩大而空洞的血窟窿，依稀可見裡面的筋肉裡還蠕動着蛆蟲。
那半條斷裂的舌頭還在不斷涌出血水，開裂的半張嘴脣詭異地扯出笑容，陰冷地說道：“是你害得我這樣……”
這句話如尖刀般插在小艾琳心裡，一種內心深處的恐懼蔓延至全身，她顫慄着鬆開了手，身體朝下落去。
千鈞一髮之際，穆赫伸手緊緊將她拽住，再次拉入懷裡，單手護住她的後腦勺，埋入自己胸膛，不讓她看那身後的鬼臉。
“別怕，艾琳，有我在呢，她傷不了你，別聽她胡說，那不是你害的。”他柔聲安慰道。
季雨娓聽到穆赫的聲音，停了下來，低頭朝他們望去，只見那女鬼還環繞在穆赫身後。
“是我扔的……我扔的瓶子砸到她了……是我害的……”小艾琳瞬間崩潰地哭出聲來，“那天爸爸媽媽把我關在家裡，不讓我出去，我很生氣，很無聊，只能透過窗戶看樓下，然後我看到窗臺上這個瓶子，就隨手扔了下去……”
穆赫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在她耳畔低語道：“嗯，這件事你的確不應該那樣做，當時你看到她在樓下嗎？”
“沒有注意……後來瓶子砸到她時，我嚇壞了，樓下圍了好多人，她捂着頭望着我……我好害怕……”小艾琳哽咽着說道。
“她還能走路？”
“嗯……那些人圍着她，把她帶走了……”
“沒有救護車？”
“沒有……”
穆赫心裡隱隱掠過一絲異樣的想法，忽然，他感覺到身後的陰風漸漸逼近耳邊，眼角的餘光望去，只見那半張鬼臉漸漸飄到他的側前方，用那沒有眼珠的血窟窿直直地盯着他。
穆赫眸色淡然地從她那張鬼臉上掃了一眼，像略過一棵植物般，將目光望向另一邊。
“或許，她並沒有你想象中傷成那樣嚴重，爲什麼在你夢裡她就是半張臉呢？”
“不知道……我害怕……在夢裡她就經常來找我，就是半張臉！”
“那件事發生後，你爸爸媽媽知道嗎？”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只有我知道……”小艾琳依然將頭埋在他胸膛，不敢擡頭。
穆赫輕輕將她的臉捧起，目光和煦地看着她：“我覺得那張臉一點兒也不可怕，反而很像一個人。”
季雨娓攀在鐵欄上，豎着耳朵傾聽他們的談話，手腳已經痠痛了，就這樣懸在辦公中，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更不知道穆赫在賣什麼關子，但她心裡清楚，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像……誰？”小艾琳揉了揉眼睛，依然不敢將目光移向旁邊的那張鬼臉。
“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