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其他人都震驚說不出話來了,宋若詞低呼一聲,擔憂的看向其他幾人。
阿九搖搖頭,難以置信:“您一定還在開玩笑吧……”
“這回我真不是耍你們,”柳牧嘆道,“他死的時候,旁邊就只有我和邱老鬼。小明子,你應該能記得,在你五歲左右,有段時間你師父心情很不好……”
謝修眀也皺起眉,點了點頭:“我就是那時候從師父口中聽到了迦聖僧的名字。”
祁少陵捏着拳頭,狠狠砸在桌面上,桌子被幾人輪番折騰,這回終於不堪重負的裂了。
阿九眼眶瞬間紅了,偏頭看着楚陌景:“師兄……”
“死者已矣,”楚陌景眼中也掠過一絲詫異,不過他只稍稍一頓,便淡然道:“既如此,也是天意,強求不得。”
“可你怎麼辦?”阿九一時間腦中幾乎是空白的,她雖然也曾說過希望楚陌景永遠別恢復,可那畢竟不現實,魔血連着的可是楚陌景的性命。
楚陌景沉默,依他所想是找個隱蔽之地,自己想辦法化解魔血,他自是盡力,如果到最後還是不行,不過是一死罷了。他並不怕死,可如今卻有了牽掛,師父還有兩個徒弟,少陵也長成了男子漢,可以代替他做很多事了,唯有阿九……阿九還是個小姑娘,又最是依賴他,他若不在了,阿九怎麼辦?
他沒出聲,阿九握緊他的手,喃喃說:“師兄,要不我們回去找師父,還有谷中那麼多前輩,總會有其他辦法的……好不好?我們回卻憂谷……”
她臉色彷彿一下子褪盡了血色,蒼白如紙,肩頭微微發顫,楚陌景心下不忍,攬她入懷,手掌輕輕撫着她的頭,聲音緩了緩,“別怕,我不會有事。”
阿九頭埋在他懷裡,眼睛酸酸的,有點想哭,可她忍住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不能自亂陣腳。
“師兄,”祁少陵凝重道:“這回我一定要告訴師父,你不能再瞞着他了!”
“先別告訴師父。”楚陌景仍是搖頭。
“師兄!”祁少陵氣得不行,“你別把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啊!”
楚陌景看他一眼,語氣肅然:“我還沒死……”
阿九掐了他一把,擡起頭狠狠道:“不準說這個字!”
楚陌景:“……”這兩個熊孩子!
這時,宋若詞咬了咬脣,似乎想說什麼,阿九瞥見她的表情,心中倏地一動,宋若詞來歷非凡,也是所知甚多……這麼一想,阿九抱着微不可察的期待問:“宋姐姐似有話想說?”
宋若詞臉色一變,像是有所顧忌,低下了頭,沒出聲。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阿九見此,不着痕跡的使了個眼色給祁少陵,祁少陵轉身,認真道:“宋若詞,宋姑娘,若你有法子,祁少陵感激不盡!”
他第一次這般客氣,宋若詞心裡又是好笑又是酸澀,她對上祁少陵的目光,半響才低低道:“我是知道一些隱秘,只是說出來對死者不敬……”
柳牧眼角一跳,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這個一直沒怎麼說過話的小姑娘。
祁少陵聞言,毫不猶豫的道:“算我求你,就算是大不敬,都由我代你承擔。”
“少陵!”楚陌景沉聲制止,阿九拉着他,她一字一句的道:“師兄,宋姐姐若有辦法救你,我一輩子感念她的恩情。”
宋若詞苦笑了下,終是下定了決心,“了迦聖僧他……是佛門中人,而且活了百年有餘,已是得道高僧,這樣的人,死後畢生心血,百年功力都會凝結成聖舍利……”
“住口!”柳牧厲聲喝止,他滿臉驚異,還有幾分怒意,他是真的沒想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會清楚這等隱秘,事實上,了迦聖僧死前,連柳牧都不知道這種事,只是柳牧有幸親眼目睹了那一幕……了迦聖僧坐化,屍骨成灰,只剩了一顆內泛金光的舍利。
宋若詞被他喝斥的退了幾步,眼圈倏地紅了,了迦聖僧乃是前輩中的前輩,他坐化後的舍利與他屍骨血肉無異,她將這種隱秘訴諸於口,跟覬覦前輩屍骨沒兩樣,實乃大不敬。
祁少陵一瞬間擋住了宋若詞面前,說道:“了迦聖僧生前普渡衆生,說明他慈悲爲懷。死者已矣,如果他坐化後的舍利能挽救另一個武學奇才的後輩,傳承他的衣鉢,相信他九泉之下亦會含笑點頭……宋姑娘哪裡錯了?相反,柳前輩你遮遮掩掩,反而是未曾理解了迦聖僧的胸懷。”
宋若詞看着祁少陵的後背,呆了呆。
“狡辯!狡辯!”柳牧不去看祁少陵,反而指着楚陌景:“小子,難道你真要因爲貪生怕死而去冒犯前輩先靈?讓他死後都不得安寧?”
“爺爺!”柳雲笙拉着柳牧,不停的小聲勸阻。
楚陌景亦不能再沉默,他一出聲,其他人就都靜了下來,“師弟師妹都是一番苦心爲晚輩,柳前輩,晚輩並非貪生怕死,亦非要冒犯了迦聖僧先靈,您先冷靜點。”
柳牧聽他所言,先是一怔,隨即長嘆一聲:“小子,不是我想爲難你,說實話我還挺欣賞你的,只是……唉,不說其他,邱老鬼受過了迦聖僧的恩情,當年了迦聖僧坐化後,舍利也是由他封存在千層塔,你們闖不過千層塔,就算真闖過了,邱老鬼也不會把舍利給你們的……那畢竟是了迦聖僧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啊!”
“還是要等千層塔開啓麼……”阿九也嘆氣,轉來轉去還是轉回了原點。
謝修眀挑了挑眉,“死者已矣,舍利封存一百年也沒用,我師父不是那麼頑固不化的人……你們聽我說,千層塔共有十層,外面有個看守長老,其他長老都身處不同的塔層,而我師父就在第九層。十年一度千層塔,沒人能登上塔頂,我師父身爲十長老之首都不能,這原因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一件事,每次千層塔開啓,都只有一個人能登上第九層,可惜很久沒人能上去了,而且,只要登上第九層見到我師父,就能跟他提一個要求。”
“千層塔一旦開啓,必是羣雄薈萃,”阿九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師兄力挫所有人,登上第九層,然後去向你師父要聖舍利?”
柳牧聞言就哼了一聲:“女娃娃,你以爲這很簡單嗎?我告訴你們,上一個十年最優秀的人也就達到第七層罷了!”
雖說千層塔有年齡限制,三十五歲以上的就不能進了,但江湖上天賦好的年輕人多了去了,柳牧也不信楚陌景能走到那一步。
“都說是試煉之地,千層塔裡面究竟是什麼?”阿九奇怪道。
“千層塔開啓時才能進去,就算我師父是護塔長老,我也不能例外,這些年來,我師父一直在塔外教導我的,”謝修眀解釋:“上一個十年,我年紀太小了,他又死活讓我等到這一年跟宿敵一較高下……所以,楚陌景,不是我自負,說實話,你這次最大的對手,反而是我!”
頓了頓,謝修眀聳了聳肩:“先說好,我不會放水的,否則我師父肯定把我們都趕出來。”
楚陌景看了看他,只說了一個字:“好。”
千層塔他肯定是要闖的,至於他會不會提聖舍利的要求……就無人得知了。
“喂,你們這羣小輩,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柳牧氣得吹鬍子瞪眼,“就算闖到第九層又怎樣?邱老鬼是不會……”
阿九抿了抿脣,堅定道:“任何事都只有努力了才知道,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輕言放棄。”
柳牧一愣,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老了,這羣年輕人身上,有他所沒有的朝氣和勇氣,他們有勇氣面對一切,就如同什麼都阻擋不了初升的朝陽,什麼也阻擋不了他們前進的腳步。
浮雲遮眼,紅塵喧囂,亦困不在年少輕狂,這纔是江湖兒女的本色。
柳牧輕嘆,終於還是緩緩笑了。
出了茶館,阿九先向宋若詞拱手道:“宋姐姐,對不住,還有,多謝你。”
宋若詞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搖了搖頭,“我們早就是朋友了,就算你們不問,我最後也是會說的,否則我於心難安,阿九妹妹,你不用如此,換了我,也許還不如你鎮定的。”
阿九微微一笑,承了宋若詞的情,心中記着,來日必是要還她的。
衆人都猜到宋若詞身份不同尋常了,可是都知趣的沒提,宋若詞也鬆了口氣,她還不知如何解釋爲何會知道那麼多隱秘之事呢。
宋若詞低着頭走路,忽然間被人拉了一下胳膊,原來方纔差點有輛車撞到她身上,是祁少陵拉了她一把,她擡頭一看,其他人都不知哪去了,只剩了祁少陵在她旁邊。
兩人單獨走在街道上,都有些尷尬,其實他們倆自從在納蘭漪的船上就一直在冷戰中。
“……對不起,我跟你道歉。”還是祁少陵先開了口,一開口就是道歉。
宋若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圍散漫的人羣,倏而笑道:“你來追我吧,如果你能追到我,我就不跟你計較其他了!”
話音落下,宋若詞已經在前面跑遠了。其實她也有點逃避的意思,因爲她還不知道現下該如何面對祁少陵。
祁少陵揉揉眉心,無奈一嘆,追了上去。
這邊兩人還算平靜,另一邊,阿九跟楚陌景之間也出現了分歧。
街道上人來人往,謝修眀坐在牆頭上,嘴裡叼了根草,閒閒的望着天上的雲。
遠處的樹下,一片悠盪落,掉在了地上,驚不動半點塵埃。
阿九跟楚陌景說話時提到了聖僧舍利的事,楚陌景並未正面回她。她瞭解楚陌景的性格,當下就脫口問道:“師兄早就下決心不要聖舍利了是嗎?”
“阿九,”楚陌景靜默片刻,好聲好氣的安撫她:“此事我自有決斷。”
“什麼決斷?師兄不過哄我罷了!”阿九掙開他的手,語氣微澀:“我知道師兄也覺得不該索要了迦聖僧坐化後的舍利……可你知道嗎?在我心裡,沒有什麼比你性命更重要!”
楚陌景微微皺眉:“阿九,別任性。”
“我任性?對,我一向都任性,”阿九仰着頭,氣極反笑,喃喃道:“我不僅任性,我還小心眼,外加還一肚子壞水,我……”
眼眶溼潤,阿九驀地說不下去了,捂着脣轉身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