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上。
林崖異常冷靜地觀看着。
只是,他藏在袖口中的手,卻不由微微緊握了起來。
他沒有開口說什麼。
因爲沒有必要。
擂臺之上,規則如此,只要不傷及性命,他就沒有理由出手。
鬱鬆年本人,也未必希望他出手。
他的幾個徒弟,都是天生的傲骨。
鬱鬆年雖然平日裡話不多,但心頭的驕傲卻不比任何人少。
他雖然身上已經傷痕累累,但他從未想過放棄。
林崖看得出來,鬱鬆年仍然是很努力地在尋找着反擊的機會。
不論最終勝負如何,對鬆年來說,這都是一場成長。
“林峰主。”趙無極突然笑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這大徒弟玩心重了些。你那徒弟也是的,明明修爲差距這麼大,竟然還不認輸。再這樣下去,他恐怕要真的傷到根基了。”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林崖,等着看他憤怒的神情。
可林崖的表現卻有些過度冷靜了。
他坐在那裡,彷彿是一塊巨大的冰塊,面對着趙無極的話語,他也只是淡淡地說道:“鬆年這孩子,素來有自己的主見,他會做出正確的決定的。”
趙無極皺了皺眉頭,林崖這個反應,讓他有些不悅,他挑了挑眉,進一步說道:“也是。宗規在這裡擺着,小俊無論如何,也不會傷了鬱鬆年的性命。只是等到無法再輪空的時候,小俊遲早要對上你那最心愛的小徒弟,也不知道到了那時候,你的小徒弟,是不是也能有這般好運?”
趙無極的話語中,隱隱約約帶上了一絲惡意。
鬱鬆年,阮俊不會殺,也沒有必要殺。
可是雲錦呢?
如果傷痕累累的,換成是雲錦呢?林崖還能這麼淡定?
而和雲錦的對戰,阮俊是絕不可能留手的。
到時候。
他會將所有的憤怒宣泄出來,然後,一點一點,將雲錦,虐殺當場。
當時的場面,一定會精彩吧?
趙無極光是想想,都有些興奮起來了。
區區一個新弟子,還妄想改變天星宗,還妄想挑戰他的權威,那麼,今日一切,就都是她自找的了!
雲錦……
林崖擡眸看了一眼自家小徒弟。
雲錦此刻,正專注地看着擂臺上的對戰,她看的那麼認真,彷彿要將一切都深深地印刻在心裡。
林崖第一次有一種感覺。
這一次。
雲錦是真的憤怒了。
之前她也遭受過不少針對,她每次都反擊了回去,可是,那些陰謀詭計都是針對她本人,她反而沒有那種憤怒在胸口涌動的感覺。
可是這一次。
受到傷害的,是她身邊的人。
是雖然沉默寡言,但一直默默關心着的她的三師兄。
憤怒如同一簇簇火焰,在雲錦的心上,在雲錦的眸中,盡情燃燒了起來。
很好。
原本只想要乾脆利落砍下阮俊的頭顱。
這一次,也要讓他一點點品嚐三師兄正在遭受着的痛苦!
擂臺上。
阮俊已經越來越激動,鬱鬆年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任由他一道道地添上傷口,如果是旁人也就算了,這是雲錦的三師兄。
他甚至還能看到雲錦憤怒的眼神。
就是這樣纔好!
雲錦也是憤怒,戰鬥起來,戰鬥起來,就越是會受情緒影響。
雖然自己是必勝的,但多用一些手段,自然更保險。
不錯。
阮俊不僅僅是想要折磨鬱鬆年,更重要的,還是想要藉此挑動雲錦的情緒,讓她在戰鬥中失常,從而進一步提高自己的勝利可能!
可就在阮俊突然看向擂臺下雲錦的那一剎那。
鬱鬆年的眼神突然變了。他躲避了這麼久,成功讓阮俊放棄了戒備心,他甚至還有心思去觀察小師妹的表情。
那麼現在……
反擊的時刻,到了!
一柄不知道隱藏在何處的匕首,突然出現在了鬱鬆年的手中。
鬱鬆年硬扛下了一道攻擊,下一刻,身形鬼魅般出現在阮俊身後。
藏劍多年,之前的每一次戰鬥,鬱鬆年都沒有拿出這柄本命小劍。
可現在,他拿出來了!
藏劍之道,藏劍越久,出鞘的那一剎那,威力就越大。
而這把劍,鬱鬆年藏了十年。
劍光出鞘那一刻,阮俊察覺到了不對,但是,他已經躲避不及,劍光縱橫,阮俊下意識抵抗。
一剎那。
劍光籠罩了整個擂臺!
一時竟看不見裡頭的情況。
什麼情況?
趙無極猛然站了起來。
鬱鬆年這一劍的威力,實在是駭人。若是阮俊真的敗在了這裡,那真的是丟了一個天大的臉!
劍光散去。
鬱鬆年臉色蒼白地站在角落裡,他渾身浴血,那雙眼睛,卻依舊亮的驚人。
他做到了。
他抓住了最好的機會,給出了最完美的一擊,不論最終的結果如何,他都已經盡力。
盡力,便無悔。
阮俊站在擂臺中央,他的胸口處,多了一個碩大的血洞。
在最後一刻,他偏移了身體的位置,那一劍,沒能刺中他的丹田要害。
胸口的血洞在迅速恢復,很快就幾乎看不見痕跡。
鬱鬆年有些遺憾。兩人的修爲畢竟是差的太大了,哪怕他的劍藏了十年,也就只能造成這種效果而已了。
阮俊的神情卻徹底癲狂了起來。
這次出關之後,他自認已經是年輕一輩第一人,要用無敵的姿態,橫掃這次的弟子賽。
結果!
在進七強的時候,他竟然就受了傷!而且讓他受傷的,還是他一直貓戲老鼠般耍弄着的鬱鬆年。
奇恥大辱,簡直奇恥大辱!
阮俊的眸光不由瘋狂了起來。
原本只是想要羞辱一下鬱鬆年。
現在麼?雖然不能殺人,但是,他要讓鬱鬆年徹底斷了修仙的可能。
阮俊手中的彎刀開始閃動着詭譎的光芒,這一次,他打算不再留手了。
阮俊即將發出攻擊的那一剎那,早早站在擂臺邊上的鬱鬆年突然對着他笑了笑,然後,直接跳下了擂臺。
阮俊:“????”
他那攻擊蓄勢待發,雖然發了出去,但也只是擊在了擂臺的結界上,沒能泛起一絲波瀾。
擂臺下,鬱鬆年揮了揮手:“阮師兄厲害,我認輸了。”
阮俊心態崩了。
認輸了?
這個時候,你說你認輸了!
“鬱鬆年認輸,勝利者,阮俊!”裁判宣佈。
可作爲勝利者的阮俊,卻是黑着一張臉,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而輸了比賽的鬱鬆年,卻是一副輕鬆的樣子,正在愉快地和天劍峰其他人聊着什麼。
阮俊黑着臉走下臺,他冷冷地對着鬱鬆年說道:“慫貨。”
鬱鬆年微微一笑,只是不理他。
他又不是傻子?
底牌都用光了,明知道自己打不過阮俊,還非要和他死磕到底不成?
他只是不愛說話,又不是腦子有問題。
阮俊說這種話,該不會腦子有問題的是他吧?
鬱鬆年看着阮俊,眼神中就把這個意思帶了出來。
阮俊被噎了一下,被氣的轉身就走。
自從雲錦入宗之後,天劍峰這些人,真的是一個比一個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