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往往起自民間,來無隱去無蹤,靠的就是口口相傳,雖然無形,可卻致命,古往今來算不清有多少大事起於流言,也說不明有多少大事毀於流言。流言就像一把雙刃刀,用得好,殺人於無形,用得不好則自傷其身,但凡是陰謀總離不開流言打頭陣。
“大傢伙知道不?”一間無名的小茶館裡,一白花蒼蒼,小辮子都快扎不住的老頭兒滿臉子神秘兮兮地對着圍在周圍的衆茶客低聲說道:“出大事了。”
“啥事?孫老二,你倒是快說啊,別每回都是吞吞吐吐地賣關子。”人羣裡有人不耐煩地叫了起來。
“前面出事了。”孫老二壓低着聲音。
“前面?啥前面的?”
“唉,敗了啊,聽說皇上都受了重傷,十萬大軍叫人家滅了大半,慘啊。”孫老二一臉子的驚悸,聲音裡頭都透着顫抖。
“不會吧,這怎麼可能呢?”
“是啊,頭前還打得葛爾丹七零八落地,怎會這回會輸呢。”
“孫老二盡瞎說,頭前還說劉三兒病死了,可前幾日咱還在街上遇到他呢。這回的是沒準又是孫老二瞎蒙的。”
……
衆茶客各自議論紛紛,滿臉子的不敢相信。
“大傢伙別信孫老二的,我家大侄子就在兵部,昨天還說皇上剛到了寧夏,仗都還沒打呢,哪來的兵敗。”人羣裡冒出個手提鳥籠子的爺們,看樣子就是個閒散的旗人。
“那啥?赫二爺都給說說。究竟是咋回事來着?”茶客們都眼巴巴地看着那位赫二爺。
“成,話說咱家祖上也是有過功地,咱大侄子就是襲了爵,入了兵部,大小也是個五品主事。管的就是軍報,咱跟大傢伙這麼說吧……”赫二爺說起來就沒個完。大傢伙都聽得直樂呵,也沒人注意到孫老二啥時已消失不見了。
同樣的事情在大小茶樓、酒館裡不斷地上演,一時間廄上下謠言四起,說什麼的都有。既有說葛爾丹死了,也有說朝廷大敗了。更有甚者說康熙老爺子重傷不起了,廄裡頭該另立主子了。短短的數日時間裡。廄上下亂成了一鍋粥,人心惶惶,沒個安生。這麼鬧騰了幾天,有人坐不住了,這不。索額圖傳了話。說是讓京裡頭有差使在身地阿哥、馬齊及各部尚書、侍郎都到宮裡頭議事。
議事就議事唄,大傢伙平日也都議慣了事。也沒啥子稀奇的,一大早地,各位在京地管事阿哥們、各部尚書、侍郎可都來齊了,不過剛進乾清宮都有些頭腦暈:監國太子胤礽端坐在御臺前頭的椅子上,滿臉子的笑容,這也沒啥好奇怪的,監國太子原本就是半君,坐御臺前也算是正常,不過那禮儀就有些過了——位置竟然處在正中間,背後隔着御案就是龍椅,一身地明黃服飾也沒什麼,那原本就是太子該着的裝,可邊上立着兩個手持拂塵地太監就有些詭異了,這可是皇帝上朝時的派頭,即便胤礽是監國太子也不當有。
大傢伙都是明白人,眼見太子行爲失當,卻也沒人提出啥反對意見,當然各自在心裡頭都記着呢,就等着應景兒參太子一本,可該見禮地還得見禮,該磕的頭也得磕,好容易等見完了禮,胤礽笑容滿面地道:“衆卿請起,今兒個本太子請諸位愛卿前來是有一事要議:這幾日接九門提督衙門來報,民間謠言四起,人心不穩,衆愛卿看如何是好啊?”
還沒等衆人開口呢,索額圖就跳了出來:“老臣以爲謠言四起必定是有奸人作亂,九門提督衙門理應加以彈壓,老臣建議緊閉九門,對城內加以細查,找出作亂之人。”
“臣以爲索大人所言極是。”吏部侍郎蕭遙前第一個跳了出來,這貨原就是太子的死黨,當初就跟胤祚扳過手腕,被外放了幾年,靠着太子的勢又溜達回來了,這會兒又囂張了起來。
“臣也統一索大人的看法。”這一次跳出來地是新任兵部侍郎葛藤,同樣是太子門下地奴才。
“臣以爲索大人的建議不妥。”馬齊一看勢頭有些不對立刻站出來反對:“臣以爲此事
人傳言,按律理當交由順天府或是刑部祥查,封閉九大,不利於平息謠言,反倒會惹出事端。”
“九門提督衙門本就負有稽查、門禁、、禁令、保甲、緝捕、審理案件之權,爲偵破此案行權益之策也未嘗不可。”索額圖冷冷地道了一句。
“不妥之至,封閉京都九門須得聖旨,非我等所能作主。”馬齊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
兩輔政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吵成了一團,其他幾個尚書都看傻了眼,鬧不明白這究竟是玩啥把戲,那起子阿哥也都默不作聲地看着這幕鬧劇,心裡頭盤算着應對之策。老三胤拿眼看了看激烈爭吵地兩輔政大臣,又看了看含笑不語的太子,眼珠子轉了轉,吞了口唾沫,擡頭看着大殿的天花板,啥話也不說,老五、老七也有樣學樣,這哥三個都做着舉頭望天花板的動作,煞有其事的樣子實在令人忍俊不住。
老八胤秚滿臉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了,再看見胤祚一副無事人的悠閒樣子,不由地皺起了眉頭,思索了好一陣子,卻又不得要義,只好慢慢地挪到胤祚的身邊,輕輕碰了碰胤祚的胳膊,打了個詢問的眼神。
呵,老八吃不住勁了,套話來了,嘿,咱纔沒功夫跟你磨牙呢,一邊涼快去,別影響咱看戲就成。胤祚滿臉子迷茫地攤了下手,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也不再理會老八究竟信不信,自顧自地看着眼前的這場大戲。
既然是唱戲,那戲總有唱完的時候,兩輔政大臣吵得口乾舌燥,誰也說服不了誰,都堵着氣說要上本章彈劾對方。索額圖見無法跟馬齊達成妥協,立刻轉向太子,躬身行禮道:“此事還需太子殿下做主,臣等遵命行事。”
馬齊黑着臉道:“不成,即便是太子殿下下令,臣也不同意封鎖九門。”
一直笑容滿面的胤礽一聽此言立刻翻了臉,滿面怒容地喝道:“放肆,有你這麼跟本宮說話的嗎?”
“臣不敢,臣一心爲國,上有亂命,臣不敢從。”馬齊不亢不卑地回道。
到了這會兒大傢伙都看明白了,老索同志之所以要召開這個會議,就是打算用監國太子的身份來壓服大夥兒的,不過衆大臣個個都是老狐狸,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管它誰勝誰負地,只要不幹自家烏紗帽的事就不理會,大傢伙都眼觀鼻、鼻觀心,沒人出來吱個聲。別人可以不吭聲,那起子身在局中的阿哥卻不行,除了胤祚悠哉地看着熱鬧外,老三、老八一夥眼瞅着胤礽要火,都跳了出來,個個都裝好人,狂勸不止,你一言我一語,嘰嘰歪歪個不停,大體上就是說這事兒還是暫緩決定爲好,免得大傢伙面子上不好看之類的話。
胤礽眼見這會開不下去了,冷着臉哼了一聲,自顧自地向後宮走去,連聲交待都沒留下,一幫子阿哥、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無趣,各自搖頭散了去。
嘿,還真被思道給說中了,老二這小子怕是太子當膩味了,打算換把龍椅坐坐。唔,索老狐狸這一手其實也是被咱家老爺子逼得沒辦法了,他要是倒了臺,沒個靠山的太子被廢也不過是遲早的事,也就只有趁着眼前這麼個不算太好的機會搏一把了,唉,可憐的索額圖,咱在心裡頭爲您老先默哀三分鐘。胤祚正想着心思兒,冷不丁聽到老八胤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六哥今晚可有空?小弟府上新近尋到了一罈子三十年陳的竹葉青,六哥賞個臉,來小弟府上熱鬧一下如何?”
嘿,你個死老八,蠻精明的嘛,看樣子也知道事情不對頭了,打算跟咱談條件聯手了。嘿,就連這個都沒出、林二人的妙算這些子謀士還真是七巧玲瓏,啥子狗屁事兒都瞞不過他們,嘿,好在這會兒都在咱麾下,要不咱可有苦頭吃了。胤祚心思動得飛快,樂呵呵地道:“行,八弟有心了,知道六哥就好這一口,成,六哥晚上一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