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運是扇門,是扇打破閉關鎖國的大門。自打大清立朝以來,爲防備盤踞臺灣的鄭氏勢力,一直採取的是靖海之策。即便是鄭氏已降,海禁依舊未開,關起門來稱天朝上國,雖說與外界並未完全隔絕,但外貿額度小得可憐。值此西方世界高速發展的時代,泱泱大國的中華卻慢慢有些落伍了,不僅是在技術上,更主要的是在思想上全面落伍了,只有打開海運這扇門,才能展開海外貿易,也纔有機會跟上當今世界的大躍進潮流。
一想起前世那些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之類的慘事兒,胤祚的心總是沉得難受,不管從一個穿越者或是有志於大位的阿哥的角度來說,他都絕不會允許這等事兒再有發生的可能性,可真要想打破閉關鎖國的既定政策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先不說朝臣們的反對——那幫子只懂得之乎者也的儒教徒們,除了會做些毫無用處的狗屁文章外,就只知道天朝上國地大物博,無需外來的奇淫巧技,旁的事兒就一概不知。即便是自認心胸開闊,還跟着利瑪竇、湯若望、南懷仁等來華的傳教士學過幾年外文的康熙老爺子也不會同意開放海禁,無他,老爺子自身從骨子裡說也是個儒教徒。
想要從正面突破閉關鎖國之策基本上是沒有希望的,胤祚也不會傻到直接去撞那堵根本就撞不開的牆,不過迂迴前進,在牆上先開個小窗子卻是可能的——這會兒利用辦河工差使的機會,先將海運漕糧之時搞定。海運一旦開始,接下來清剿海盜、與葡萄牙、西班牙這兩海上強國的對話也就再所難免,如此一來,大清弱小的水師挨扁就是難免的事兒,以康熙老爺子好面子的個性。必然無法容忍吃啞巴虧,那就下來可就熱鬧了。
要建海軍要錢,要技術,這就逼得大清朝不得不向前邁進,不但要搞海外貿易。還要有海外勢力,到那時,一扇小窗就成了大門,而胤祚要地就是這麼個結果,雖說其間兇險重重。困難多多,可胤祚絕對不會放棄的。不但是爲了子孫後代。也是爲了他自個兒的大業。眼瞅着戰車即將啓動,胤祚的心情着實興奮的很,不過當林軒毅告訴一個消息地時候,胤祚就有些樂不起來了。
“恭喜王爺要當父親了。”林軒毅滿臉子平靜地說道,話雖說是恭喜。不過林軒毅的臉上一點兒恭喜的意思都沒有。
“誰?我?當父親?”胤祚立時傻了眼:這都哪跟哪的事啊,咱都還沒大婚呢,咋跑出個孩子來了?
“今兒個王爺上早朝之後。劉長鄂來了,說是天津衛那兩個丫頭都有了,讓王爺看該怎麼辦?”林軒毅不緊不慢地說道。
靠!忙暈了頭,把春蘭、秋菊這兩丫頭都忘到天邊去了,慚愧我要當爹了,哈哈哈,咱還真是神槍手,當爹了,哈哈哈,爽啊!胤祚樂得合不攏嘴,不過林軒毅下一句話就讓胤祚的笑臉呆滯了。
“王爺就要大婚了。”
啊,大婚,蘭月兒?胤祚愣住了。這年月阿哥們婚前有幾個侍妾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別說阿哥們,就是那些富有地人家裡,這也算是正常之事,不過有一條卻是麻煩的緊——尋常人家侍妾在主人大婚前生了兒女,了不得也就是當了姨娘,可這事兒擱阿哥們身上就有些麻煩了。
按清制,要想成爲阿哥地福晉,哪怕是側福晉都得講究個身份,正福晉就不必說了,那得是上三旗地出身,即便是側福晉也得是旗人,像春蘭、秋菊這般出身賤籍的女子別說是當側福晉了,連阿哥的門都進不得,不過孩子卻還是有地位的,按常規,孩子一出生就得抱回王府,而那兩個丫頭則進不得王府的大門,一輩子都見不着自己地孩子。
換作是其他阿哥卻也不會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大不了大婚之後再把孩子接回來,那兩丫頭就扔在一邊隨他去了,阿哥們身邊壓根兒就不缺美女,也用不着費什麼精神,可胤祚不同,倒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說頭,只是來自後世的他深知沒有母愛地孩子性格上必然有缺陷,胤祚可不想自個兒的孩子也是那麼號人物。
真要讓那兩丫頭進門也不是沒有辦法,擡旗——這可是大清朝獨有的玩意兒,所謂“擡”,即由低向高提升之意。擡旗乃是褒獎酬勞之舉,是旗員改變身份地位的一種重要途經,是一種顯赫的榮耀。而獲此殊榮多由皇帝特旨或部議。以胤祚的手段要將這兩丫頭變成旗人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可問題又出來了:大婚都還沒辦呢,自個兒就有了兩孩子,不管蘭月兒怎麼闊達,總不免有些子難受,她一難受不要緊,那兩丫頭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家務事一旦鬧將起來,胤祚也就沒個安生了,還不說這兩丫頭要真進了門,指不定哪天被其他人戳穿了身份底細參上一本又是件煩心事。
孃的,這事兒攪的,唉,一時痛快了,麻煩可就跟着來了。胤祚皺着眉頭在室內踱來踱去,最後還是決定先將兩丫頭擡入旗再說,其他的事等大婚後再處理。
婚事可以先不管,眼下要緊的是海運的摺子不能出亂子,胤祚將婚事拋到了腦後,將今日早朝的事兒跟林軒毅描述了一番。林軒毅聽完之後,沉思了一下道:“王爺,海運的摺子通過已成定局,不過能不能抓在王爺手上卻還在未定之天,接下來還有得忙的。”
胤祚心裡頭也明白這個道理,雖說摺子是自個兒上的,可不見得老爺子就一定會讓自個兒負責此事,真要是被別的阿哥搶了去,那才真是個大笑話,當下與林軒毅就着可能發生的情況討論了起來。
胤祚在忙着,其他阿哥也沒閒着,這會兒都
起自個兒的人馬議着呢。老三府上倒也安生,反正祚。只要能撈到好處就成。頭前胤祚答應的土地專售局雖說油水十足,可在整個一攬子計劃裡頭就算不上什麼了,老三一夥眼瞅着一大籃子肉,自個兒就只分到一根骨頭,心裡頭自然不痛快。這不,召集了老五、老七並着幾個篾片相公商議開了,主旨就一條,能多撈一點是一點,倒也整出了幾份摺子。就等着上奏搶好處了。
眼瞅着胤祚得了勢,太子胤礽心裡頭別提多膩了。可又不敢跟康熙老爺子對着幹。這會兒見海運摺子通過基本已成了定局,心裡頭可就活絡開了,滿心思打着算盤要摘桃子了,這不,毓慶宮裡這會兒熱鬧着呢。索額圖、朱天保、陳天遒、凌普等等一大溜太子心腹都在忙着呢。
如果說老三一夥僅僅是想搶塊肉,太子就是打算連鍋端,除了名聲留給胤祚外。其他的都不想放過。一大夥子人商議了良久,最後整出了個章程,那就是海運的事兒不管落到誰手裡都不能叫胤祚得了去,太子自個兒是不能出面爭差使的,可索額圖可以。身爲保和殿大學士,排在上書房大臣之首,索額圖出面總攬海運卻也說得過去,不過儘管索額圖權傾一時,門生故吏衆多,可光靠太子一系地人馬要想得到這份差使卻也辦不到,還得聯絡其他幾個阿哥的勢力,大傢伙可就忙碌開了,該聯繫朝臣的聯絡朝臣,該跟那些子阿哥通氣的也沒拉下,一時間京城官場熱鬧非凡,大小官員們上竄下跳,相互通着聲氣,各自忙乎着寫奏章。
老大就一傻冒,可也準備了份摺子,推薦的卻是他自個兒,也不管老爺子會不會同意,剛下了朝,讓手下人趕緊理了個奏摺,第一個就呈了上去,不過康熙老爺子連話都沒回一個,只是讓他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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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一夥子也在議着這份海運地摺子,不過更多的是在議胤祚的心。當老九胤禟將今兒個早朝的情況介紹完之後,從來都是最後一個發言的溫瑞和此次卻首先開了口:“六阿哥怕是起心了。”此話一出,頓時將滿屋子地人都打傻了眼,個個目瞪口呆地看着溫瑞和,不知該說些什麼。
老十胤鋨火爆地跳了起來:“他孃的老六,該死,大傢伙一起上奏,將海運地事兒給他攪黃了,斷不能讓他得了好去。”
老九抖了抖肥胖地雙頰,陰陰地道:“頭前就發現老六不地道,這會兒好了,果然起了意了,要我說,先前河工那次就不能便宜了他,大傢伙不信,嘿,這回……”
老八胤禩揮了揮手打斷了老九的廢話,冷着臉思索了一陣,雙眼厲芒一閃而過,笑了笑道:“看樣子,老六怕是真的有心了,唉,本貝勒一向與人爲善,斷料不到自家兄弟會如此相待,也罷,先走走看。”停了停又道:“溫先生意下如何?”
“毅郡王所圖非小,此人實乃大敵,不過此刻貝勒爺要面對的並不是只有毅郡王一個,別忘了還有個主兒正坐在宮裡呢,若是此刻就鬥了起來,沒地便宜了那位。”溫瑞和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不錯,是這個理兒,本貝勒料定那位主兒斷不會就此罷手,想來還會有波折,咱們還是坐山觀虎鬥也成。”胤禩幽幽地說道。
“以普橫想來,宮裡那位能出的也就只有一招:推出索額圖來搶着摘桃子,若普橫料得不差,宮裡那位很快就會派人來地,貝勒爺只需先應承着,引而不發,等那兩位斗的狠了,貝勒爺也不見得不能摘到桃子。”溫瑞和一拈鬍鬚,微笑着道出了應對之策。正當大夥兒拍手叫好之際,管家來報:東宮侍講、翰林院學士陳天遒來訪。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也罷,本貝勒就見見這位使者。大傢伙先避避。”胤禩笑呵呵地道了一聲,讓管家將人迎進書房。
陳天遒,山西太原人,康熙二十七年進士及第,翰林院學士,東宮侍講,號稱辯才無雙,這會兒見到了胤禩自然是滔滔不絕地大談了一通,啥子君君臣臣,兄弟友愛,既說到太子念記着八貝勒,又猛誇八貝勒勤於政事,聲明顯著,向來爲聖上所倚重等等,接着話音一轉,談起了索額圖、索大人對海運有着頗深的瞭解云云,總而言之就一個意思:要求胤禩支持索額圖掌總海運一事,其間也沒忘了許下一堆空口諾言。
胤禩何許人,那就是隻成了精地狐狸,玩得就是含笑殺人,哪會被陳天遒這通子屁話所矇騙,不過胤禩也不開口反對,只是笑呵呵地聽着,末了可着勁地拍胸膛打包票,聲明一定會遵從太子的吩咐云云,好歹是把打算來忽悠人的陳天遒給忽悠了走了,不過該怎麼做胤禩還是怎麼做,說穿了也就是打着個莊刺虎的想頭而已。
這會兒滿京城的大小官吏都動了起來,唯獨只有四阿哥胤禛府上靜悄悄地沒個響頭,大傢伙都知道這位爺剛丟了差使,倒了黴,再加上這主兒性子冷,誰也不願意上門跟他粘乎。胤禛心裡頭也很煩,自個兒丟了差使,而老六卻是風光無限,都是一母同胞,一樣都是阿哥,怎會際遇如此不同。
心情煩躁的胤禛在書房裡轉悠了一陣,兀自壓不下心頭的悶氣,索性走了出去,也沒個目的,只是在府裡頭四下走着,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外院下人們的住所。下人們都知道自家爺最近脾氣大,早早看見胤禛的身影都躲了出去,偌大的院子中連個人影都沒有,只是院子裡一間房中傳出一陣朗朗的誦書聲。
胤禛駐足聽了一會兒,卻發現此人讀的竟然是《易經》,心頭微微一震,一時好奇心起,漫步向那間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