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煙接過智鳶遞來的茶水, 喝了一口,這才壓住了涌到嗓子眼上的興奮。
智鳶握着幕煙的手問道,“煙兒, 近來你可還好?”
幕煙點點頭, 又搖搖頭, 又點點頭,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好還是不好。
智鳶眼眸中深深的笑意換成意味深長, “自你走後,我總是不得放心,思前想後, 終還是用術法查看你在凡界的情況。卻不想看到帝尊竟也在凡界……”
她頓了頓,語氣略顯沉重的接着說:“他不止在凡界, 還在你身邊。煙兒, 姐姐不是有意窺探帝尊, 只是這事關係到你,故此我用讀心術查看了他的心境, 竟發現,發現他心尖尖上,是你一直隨身攜帶的那方絲帕……”她不再說下去,眼中露出擔憂。
幕煙垂眸看着智鳶瑩白細長的指尖覆在自己手上,她心裡充滿感激。
當初玄桑下凡歷劫, 她也不肯爲他壞了天界規矩, 今爲了她, 竟用讀心術查看楚離的心境……
她低低喚了聲:“姐姐!”
智鳶嘆口氣, “我今天來就是要帶你回去的, 你不能再留在這裡插手帝尊在凡界的任何事了,不然就是錯他人天命, 會爲帝尊帶來隱患,更重要的是你,會遭天譴……姐姐不忍心你……”
幕煙陪着笑,與智鳶道:“我知道姐姐爲我好!我之所以插手帝尊的事,有部分原因是他本人,但主要還是因爲凡界黎明百姓!我不忍看他們一直生活在統治者殘酷剝削的腐敗王朝裡。”
智鳶氣急敗壞的告訴她,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數,我們作爲神仙是不可以插手的。
幕煙卻說她纔不管什麼命數不名數的,既然她在這裡,既然她可以改變他們的命數,那她就一定要去做,天譴怕什麼,哪怕真遭天譴又何妨!
智鳶擰着她的鼻子,沒好氣的說她怎麼跟鸞鸞那麼像呢,都是一根筋,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幕煙晃着智鳶的袖子,“好姐姐,等帝尊順利登上皇位,我保證乖乖回錦屏去,絕不再給自己惹麻煩!”
智鳶不語,只是別過臉去。幕煙噗嗤一聲笑道:“姐姐來都來啦,怎麼不先去看看玄桑呢?我跟在他身邊這麼久,發現他不只一表人才,還很足智多謀、善良忠義呢!不虧是姐姐相中的人呢!”
智鳶回過頭來,臉頰些微泛紅,更添一股神韻,問幕煙:“他真是你說的那樣嗎?”
幕煙笑說她還能騙她嗎!
智鳶便不再問,只是對着桌上燈火癡笑。
幕煙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去之前可去看一眼玄桑。反正也不會被人發覺!
智鳶卻說她不回去了,要和她一起回,她總做傻事,留她一個人在這裡她不放心。
說話間已封住周身繚繞的神澤,看起來與凡人無異。
幕煙說她不用將仙術也一併封了,她可以裝作不會武功,不要插手任何事便成。
清晨,一縷陽光照上牀榻,幕煙翻個身,從夢中醒來。智鳶不在,身旁,被子疊的甚是齊整。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正要起身下牀,卻覺身上竟輕鬆了不少,一摸肩上和背上的傷口,竟然都痊癒了。
她知道定是趁自己熟睡的時候,智鳶偷偷用術法給她治好了傷……
她們,萍水相逢,卻又救她於生死之間,又將真心毫不保留的託付與她;爲了她,破天規,留凡界……智鳶於她,不是親情勝似親情!這般的情深義重,她就是死也不能辜負!
正走神間,就見智鳶推門進來,手裡端着一盆水,笑道:“你醒啦,快來洗把臉。我今天啊要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像我初見你時那樣!你看你,在凡界這幾月把自己弄得又黑又瘦!”
她換上智鳶給她備好的藕荷色衣裙,洗漱完坐在鏡前,看着智鳶手腳麻利的綰起她的長髮,精心編制了好看的髮髻,又從自己髮髻上取下一隻精緻的金步搖替她插上。
幕煙摸着自己黑了瘦了的臉頰,卻依舊遮不住那一身的風華絕代!
智鳶嘆道:“天上地下,絕色女子千千萬,卻都不及你這般絕代風華!”那日,她替鸞鸞綰着髮髻,也是這般贊她,這世間,確沒有一個女子能及她!
幕煙垂下眼眸,露出很少有的小女兒情態,嬌羞不語!
用過早飯她帶智鳶在金陵城中游玩,還好自己這身裝扮,出門恐怕沒幾人認出她,不用怕被楚琰的人盯上了。
她帶着智鳶去了自己剛來金陵時在雨中游玩過的古堤,去了金陵最熱鬧的買詩詞書畫古玩玉器黃廟。
黃昏時分,她帶着智鳶到蟹殼街的迎賓樓,要了雅間,點了他們的招牌菜。
菜吃到一半,她才讓小二叫他們老闆來。本以爲是個渾身流油的中年胖子,卻不想是個精幹利落的青年男子。
確定了他就是迎賓樓的老闆後,她從腰間取出一枚令牌。智鳶急忙拉拉她的袖子,以眼傳話:你又多管閒事!
幕煙衝智鳶做個鬼臉,便把令牌舉到男子面前。
男子看到令牌上那隻黑羽紅喙展翅翱翔於萬里長空的雄鷹,一驚,再看一眼幕煙,抱拳單膝跪地,郎聲說道:“屬下疾風叩見慕姑娘!”
幕煙聽他叫自己慕姑娘,已知玄桑定是已經派人知會過了。
她便不再多說,直奔主題:“玄將軍讓我告訴你,以後將軍和殿下那邊的事你每日要差人來告知我一聲。”她頓了頓,問疾風:“靜園你可知道?”
疾風回她:“姑娘放心,不論何事,我都會及時差人去靜園告知姑娘!”
送走疾風,幕煙很是滿足的喝口茶潤潤嗓,看着一臉幽怨的智鳶,便故意岔開話題,“姐姐,你今晚去看看玄桑罷!你來一趟着實不易!”
智鳶緊繃着臉,“我這次來就沒打算要見他,我專程爲你來的!”
看着幕煙含笑的臉,她又不忍心太嚴肅,便軟下語氣來,“再說了,我怕見了他會捨不得離開!”
自從幕煙去了一趟迎賓樓後,疾風這幾日時時派人來告知她楚離那邊的事,說殿下那邊這幾日甚是忙碌,但沒有什麼特別的事。
不見司幽晤來看她,她便猜到楚離他們定是很忙,騰不出手來。
只要不發生什麼事,楚離便能安心養傷,她便也能安心!
這日午後,她和智鳶在院中樹蔭下喝茶下棋。
一局已到收尾,智鳶看自己要輸,便耍賴皮說這局不算,要重來。
幕煙雙手護着棋盤,以防被智鳶攪廢。兩人正在搶奪棋盤時,忽聽門外有叩門聲。
幕煙直起腰,細聽,“鐺鐺鐺鐺鐺”,急急的敲門聲,不多不少,堪堪五下。
疾風一般都是晚上纔派人來,這個時候不會是他的人。是司幽晤來看她啦?或者是楚離那邊有事,疾風這個時候派人來?敲門聲比平時急......
她看一眼智鳶,智鳶對她點點頭,她便起身往門口走去。打開門栓的一剎那,她的心立刻緊了緊。
不是司幽晤,不是疾風平日裡派來送信的侍衛,而是疾風本人。
門纔開一半,疾風便迫不及待搶一步上前,關上門,不等幕煙開口就急急說道:“姑娘,不好了!今早皇宮傳來消息說皇上病危,要殿下即刻進宮。殿下一接到御令便帶着玄將軍、司幽將軍和雲侍衛即刻趕往皇宮。誰知到了宮門口,守門的侍衛說皇后娘娘御令,外臣一律不準入宮,且入宮的人不論皇子、公主還是大臣,都不許攜帶兵器。殿下因爲擔心皇上的安危,便卸了劍隻身一人進宮去了......”
幕煙聽楚離隻身一人進宮去了,還沒帶武器,驚的險些跌倒。
又聽疾風說道:“誰知殿下剛一進宮,城門中便跑出幾百御林軍,接着宮門便關上了。很明顯......”
不等疾風說完,她便轉身往房間裡跑,拿起掛在牆上的秋水劍。一轉身,撞上追進來的智鳶。智鳶拉住她的手腕,表情凝重,對她搖搖頭。
幕煙將手覆在她手上,“姐姐,你還不瞭解我嗎?我必須去!”
智鳶不鬆手,言辭懇切,“煙兒,我不能讓你涉險!你就聽姐姐的勸,咱們不去好嗎。那位定會妥善處理的,不論何事!你相信他行嗎!”
幕煙眼神堅定,推開智鳶的手,很是抱歉的說聲:“對不起了姐姐,等我回來再向你賠不是!”
說完便撒腿往外跑,智鳶見她鐵了心要去,無法,只得跟上她,嘆口氣,“我隨你一道去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幕煙停下來握住她的手,說道:“姐姐去了千萬不要出手!”
智鳶點點頭,“你放心吧,我知道。”
帶着疾風一路往皇宮方向奔去,幕煙此刻恨不能長了翅膀飛進皇宮,看看裡面到底什麼情況。
快到宮門口時,遠遠看到幾百個身着黃金戰甲的御林軍把在宮門口。旁邊,是急的打轉的雲起航和玄桑,司幽晤盯着高高的宮牆,像是在觀察什麼。
幕煙他們急急奔過去。到得他們跟前時玄桑才注意到幕煙,驚問:“你怎麼來了?殿下吩咐過這事不能讓你知道,免得你又擔......”
說話間看到幕煙身側的疾風,便一轉話頭,問疾風:“是不是你告訴慕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