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例外。
九葉罌暫時未爲那林中野魂渡魂,乃是因爲此事牽扯甚廣,更是與琴柯高人的入室弟子相關。
而一番問詢後,九葉罌也曉得了原來那野魂正是五年前於百里門中無端消失的劍法第一人,亦是當時最受琴柯高人所器重的修仙弟子,盛栩子。
聽盛栩子的意思約莫是他根本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死的,但生前與歸凌時常爭吵鬧矛盾,且還是時不時便劍拔弩張的死對頭。故,盛栩子覺着自己是被歸凌給害死的。
對此,九葉罌嘴角一抽,正是翻出一個大大的白眼。
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有這麼大的怨念?這盛栩子也不是個善茬,九葉罌這樣想。
先行將盛栩子的魂魄收進鎖靈袋中,風華君覺着不甚穩妥便再在其上施加了一重禁錮術。一來爲了防止盛栩子一時想不開拿自己的魂魄之身去與歸凌血拼,二來也是爲了阻隔外界對這野魂的感應。
到此事情算是處理了一半,天色大亮,九葉罌與風華君朝着百里門行去。
憋了這麼久,可算是叫九葉罌尋着個時機問問髮帶那回事。搖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快走一步與風華君步伐相持,隨口一問:“風華君,十二空山處束髮的帶子什麼時候變顏色了?”
風華君腳下忽然一怔,九葉罌再說完後頭半句話:“什麼時候連抹額都可以往頭上束了?這規矩變化之大,還是從前那個十二空山處嘛?”
含笑而語,着實是因爲從前在十二空山處中她見過太多條條框框,全是這不能做那不能做,這個要這樣做那個要那樣做,諸如此類的規矩。
且,九葉罌深信,用白色髮帶束髮絕對是十二空山處傳承了好幾百年的優良作風。她到現在還記得,尉遲儀說這白色髮帶是代表心無雜念,出塵入世皆要無慾無求之類的意思。
由此,她對風華君以雲藍抹額束髮一事覺着甚是稀奇。
滯住腳步一瞬後,風華君的神色恢復如初,只以淺言回答:“是不是從前那個地方,你回去瞧瞧便知。”
說完,風華君似是有些生氣的意味,加快了腳步往百里門而去叫九葉罌在後頭只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一肚子的莫名其妙。
十一年不見,這風華君的性子也是變了不少啊!少了些氣量,嗯,確實是少了些氣量!
明明是一前一後回到百里門,可現下九葉罌卻連風華君的影子都尋不見一分。
不由得感嘆他神出鬼沒這一點到是分毫未變。
九葉罌回到百里門時正值門中兩輪日常試煉結束,好巧不巧,偏偏撞見了歸凌。
下意識一握系在腰間的鎖靈袋,確定當中並無異後才笑嘻嘻上前同歸凌打招呼。
“歸凌仙士,這是在試煉吶。”
一臉無害,卻叫歸凌看着像是在刻意討好。
歸凌只擺出一個神情便收劍負於身後與她擦肩,九葉罌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卻又飛快被甩開。力度卻是不大。
“你做什麼!”後退了一大步,歸凌惡狠狠出言,神情微有慌張。
心中暗笑,果真有貓膩,同她所想的差不了多少。原來殺了盛栩子的人正是歸凌不錯。
九葉罌附笑兩聲,也不是太想挨着他。順勢往後挪一步,眸中含笑,意味深長:“哎呀,一不小心冒犯了仙士,仙士還莫要見怪,我這便離開。”
轉過身的那一瞬間九葉罌面上的笑意全數消失,起初她還只是懷疑是不是盛栩子天生就怨念重,纔會說出是他的死對頭害死了他的話。可,將鎖靈袋繫上腰間的那一刻,九葉罌便瞞着風華君開始替盛栩子陳情渡魂了。
一月時日着實不長,好不容易遇上個可以被渡魂的魂魄,九葉罌自然要抓住機會,陳陳情渡渡魂,超度了他人亦是解救了自己嘛。
可,在與盛栩子魂魄相通後她卻什麼都看不見,反倒是時刻都能感受到眼睛上傳來的陣陣灼痛感。
九葉罌猜,盛栩子在死前被人剜去了雙目的可能極大。這也正是盛栩子不曉得是誰殺了自己的原因。
瞎子盛栩子對她的陳情渡魂幫不上任何忙,可盛栩子那優良高潔又事事遵循師門教導的品性倒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將修仙界的規矩記得清清楚楚,才讓九葉罌在與他魂魄相通之後知曉了這些她從不用心去記的規矩。
當中一條乃是,修仙界中,凡殘害同門者,不得好果善終。
這一點九葉罌深信不疑。她便是最好的例子。
十一年前血洗長樂門,最終被風華君所殺,也算是不得好果善終了。
方纔她故意抓住歸凌的左手,觸及之處確實有異。看來這“不得好果善終”的詛咒亦是在歸凌身上報應得不淺。
只不過,眼下一切全憑她推測而已。若要完成陳情引魂,還得找出證據清清白白解釋給盛栩子聽,叫他從心底明瞭自己的死因後纔可輪迴往生。
心中一嘆,所以她發愁。陳情渡魂這事情,着實是不容易啊。
“站住!”
九葉罌才走出兩步便被歸凌喝住。
她緩慢悠閒轉過身子來,也是,依歸凌對待盛栩子那般殘忍的行爲來看,他要是能放過她纔算是怪了。
只接觸兩次,九葉罌已能覺察到歸凌此人的敏覺性不弱,防人之心更是重中之重!
“仙士還有什麼吩咐?”依舊是帶笑附和,圓滑處之。
察覺到歸凌的視線朝向鎖靈袋這處,九葉罌心下不慌反倒是更加走近他一步,像是想讓他更加清楚瞧見這就是修仙界中的鎖靈袋一般,很是膽大,又肆無忌憚。
盯着鎖靈袋瞧了好一會,歸凌果真眉頭一皺,神情有幾分不自在。
雖他掩飾得極好,可還是叫已經與盛栩子魂魄相通的她瞧了出來。
歸凌欲伸手去觸那鎖靈袋,“你係着的這個是什麼?”
明知故問!九葉罌一臉天不怕地不怕,好生從容悠閒的模樣。心下算一算,柳出藍這時候也該來了吧!
還不待歸凌觸到鎖靈袋,柳出藍便朝着這邊跑來,嘴中還在大喊:“你怎麼又亂跑!”
柳出藍忽然出聲將歸凌一驚,迅速收回手端正了姿態。
九葉罌泯笑一瞬,順勢與他擦肩朝柳出藍而去,“哎呀,第一次來修仙府門,一時貪玩就忘了時候,嘻嘻……”
九葉罌笑着去勾柳出藍的背,還不忘回頭對歸凌意味深長說上一句:“醉翁山中醉翁酒,百里門外百里坡。仙士大人,得空再嘮嘍。”
就在兩人皆轉身背向歸凌之際,兩人那副裝出來的笑臉權權消失不見。
而,聽了九葉罌這句話的歸凌仿如觸電一般,僵了身子待在原地一動都動彈不得。
醉翁山中醉翁酒,百里門外百里坡。這是他誘盛栩子離開百里門時留下的字條內容。
雙手握拳,殺意起。
走了很遠一段路後柳出藍纔打開九葉罌勾他背的手,忙問:“方纔叫我趕過去做什麼?九姐姐你又惹上那位修士了?”
九葉罌早料到若是她碰到歸凌的左手定不能輕易脫身,便暗自給柳出藍傳了個音喊他快些過來,幫她解圍。事實證明,她這時間掐得極好。
九葉罌神神秘秘,面上是一副訕訕笑意,“出藍弟弟,這幾日你配合配合我,九姐姐弄出好戲給你看。”
一臉茫然,柳出藍瞧了九葉罌好一會,終於在一個時辰後聽完了盛栩子,歸凌,還有純屬爲她所猜測之事。
“啊,這麼大的事我們還是找風華君商量商量爲好!”說着柳出藍邁步,又被九葉罌一把揪住衣領扯了回來。
九葉罌佯咳一聲,摸摸鼻子道出真相:“那個,風華君今日心情不好,還是不要去觸他黴頭爲好。”
“啊,不僅招惹了那修士,你連風華君也一併得罪了?”
九葉罌伸手當即往他腦門上一拍,她哪曉得自己是哪裡得罪了風華君?說起十一年前她做的那場血案他都神色不改,誰曉得一提束髮抹額的事他就不高興了?
想到這裡九葉罌揪着柳出藍的頭髮仰首一瞧,咦,奇怪了……
“九姐姐,九姐姐你輕點,我這頭髮可是珍寶,珍寶!扯壞了叫你如何賠得起!”柳出藍的關注點始終在他的皮相外貌之上。
只是,柳出藍依舊是用白色髮帶束髮,與從前一模一樣。
既然連柳出藍這麼風流不羈,玩性又大的人都還是沿用十二空山處的老規矩,那風華君爲何要無視規矩,做個不一樣的樣子出來?
疑惑,疑惑,當真疑惑。
九葉罌打定主意,下回逮住機會,一定要問個清楚。
兩日後,修仙界迎來一件大事。
也是今日去尋歸凌,其餘修士告知九葉罌他已出山,她才曉得原來明日便是修仙界一年一屆的修仙盛會。
甩着腰間的鎖靈袋一陣好笑。特意挑了個迎接其餘仙門仙友的正當名義出山,要說歸凌不是在躲她她絕對不信。
或者,歸凌又是在打什麼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