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過。
各修仙門派尋不到絲毫有關天煞源流的蹤跡,可世間各處的血案卻絲毫沒有減少。
十二空山處被各大修仙門派排擠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可說起來也很是矛盾。這些人既痛恨那出自於十二空山處的叛徒第九令,又想要仰仗風華君的力量而依舊在表面裝得十分恭敬。
不過,但凡心思稍微玲瓏一點的人都能發現,這當中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說到底,十二空山處在衆修仙門派中的地位已經一落千丈了。
柳出藍在外出善後時經常能聽到其餘修仙門派對十二空山處的不滿,已有不少的人在背後說這本是一派雅正之地的壞話。
雖然心中氣憤,可卻也不能上前與他們理論什麼,只得將氣往肚子裡咽。
想必風華君也聽說了不少談論十二空山處不好一面的話,只是淡然罷了,亦是不在乎這些虛名而已。
只是,天煞源流要焚天的說法已然在正派之中傳了遍。
近來的天色越發灼紅,彷彿帶上了一層要吞噬一切的血色,每每到晚間鬼魂活動之際這重顏色變會再加深一分,着實讓天下所有人都不得有一顆安寧。
或許,這便是天煞源流的目的之一。
讓這個世間都陷入恐慌之中,然後他便成了重新造世,成了世間人的救世主。若是照這情況發展下去,保不準會有許多人沉浮在天煞源流腳下。
可,真正和平安寧的世界卻完全不需要天煞源流這個惡靈之主的介入,所以,衆修仙門派亦是做好了要與天煞源流血拼一場的準備。
風華君站在空山之巔,視線放得很遠很遠,卻有些空洞。
送走般若高僧之後他亦是想了很多,將很多困惑自己的事情都想清楚了。
般若高僧說得對,其實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動搖的人,他所有的不確定只是因爲不捨罷了。只是因爲心中那份多年的執念,只是因爲心有牽掛,所以做不到乾脆的離開,也做不到乾脆的放棄一切。
今夜很安靜,天邊的血色似乎將風也一併給隔絕了。
風華君出了十二空山處,去到川之淵。
沒有風華君召回的話,白尋與長無極依舊守在這裡。
不管外頭的世界如何天翻地覆,可這川之淵卻絲毫未變的屹立在此。這果真是一道堅不可摧的牢籠,縱使是天煞源流也對這川之淵沒有絲毫法子。
越發靠近川之淵,風華君的腳步便越發的減慢。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一直阻止他,千萬不要來這裡,不要再靠近一步。可,他曉得的,他是想來的。
在他心中始終都有一股想要見她的衝動。縱使被狠狠的壓制住,可這份心願和衝動卻依舊存在,絲毫沒有減少。而一旦被翻了出來,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從一開始,風華君便很清楚。
一見身着勝雪白裳的風華君來了,白尋與長無極眸中皆出現一瞬間的錯愕,隨後便轉爲平淡,卻也不吃驚。
白尋瞧一眼身後的川之淵,與長無極向風華君微微一行禮便離開了。
當初風華君在跟隨九葉罌進入天命輪之前便將一切事情都想好了。留書給十二空山處的引魂人,告訴他們召喚出川之淵的方法,並掐準了時間讓他們趕到天命輪產生缺口的地方,設下川之淵,將九葉罌死死困住。
這些,都是他早就計劃好的事情。
如今一切事情都還在他的掌控之中,唯獨這一顆心,卻始終在翻涌着,說什麼都不能靜下來,都不能用理智佔上風。
所以,縱使今日一見並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他還是來了。
“風,風華君……”
風華君一靠近川之淵結界邊上,九葉罌便有所感應。
風華君的氣息她再熟悉不過,更是不可能會判斷錯誤。
只是,九葉罌這一聲喚得尤爲懷疑,帶着那樣強烈的不可思議,卻又隱隱夾雜了一絲期待之意。
她向結界邊緣靠近一步,卻因這結得深厚的冰而無法看見就站在她身前的風華君。
是啊,川之淵有阻隔一切的能力,她聽得見外面人說話,只是不曉得自己這一聲輕喚有沒有讓他聽見。
在川之淵結界邊緣待了好一會,這份她萬分熟悉的氣息並未消失。
眉間一蹙,她確定是風華君來了,可眼下的她卻連要同他說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的一切與從前彷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從前的熟悉,現在的疏離,那麼,日後是要徹底變成陌路了麼?
好想問一問他身上的傷恢復得怎麼樣了,好想親眼看一看他確認他的安好,亦是好想像以前一樣可以什麼都不忌憚的去與他說話,去吵他鬧他。
可她知道,一切過去了便是過了,如今的她,再也沒有這個資格。
外頭有些什麼動靜呢,爲何這個人來了卻是一句話都不說?九葉罌好想問一問,卻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靠在川之淵邊上,用蝕骨疼痛的寒冷來使自己保持清醒。
她總是依着自己的情感行事,或許真的早該用理智去面對一切了。
不知道這樣沉默的時間過去了多久,風華君淡淡開口:“我來,看看你。”
不過是這樣再簡單不過的五個字便已經足夠讓她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情感重新在心底激盪起來。
風華君道:“對不起。”
他在跟她道歉麼……爲何在聽到這三個字時,她心中開始撕裂般得疼痛?彷彿有人正拿着刀一直往她心口上扎,一下又一下,絲毫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可是,錯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他啊……
她的風華君,永遠都是這麼溫柔,永遠都會以一己之力承擔起一切,即便是在這種時刻都讓她好生心疼。
九葉罌強忍住哭腔,帶着嘶啞的嗓子,以術法給他傳音:“你,恨我嗎?”
“不恨。”
很快,她便得到了風華君的回答。
在此之後,她便再也尋不到風華君的氣息。
是他離開了。
九葉罌在川之淵中異常平靜。她沒有想到風華君會給出這樣的回答,可在聽到這樣的回答之後內心卻極爲平靜,彷彿一切的疼痛都可以被這句話帶過去。
他走了,她什麼反應都沒有。
只是很聽他的話,永遠留在這川之淵中,再也不要出去了吧。
思緒已經飛去很遠的地方的她並未發現,在風華君離開之後,白尋與長無極的氣息並未再出現。
川之淵這處地方,已經不再需要任何人守着。
三個時辰之後,晨曦第一束光芒破開整片雲層,出現的卻是一片暗淡的天色。
一點一點,這縷象徵着破曉到來的光線似乎要被這無窮無盡的黑暗給吞噬進去!
明明已經是第二日的破曉之際,卻比昨晚的天色還要暗得多。
再是一瞬過後,這些黑暗便全數被瘮人的血紅給替代,渲染了整片天空,更是帶出了無止盡的邪氣。
不管是南界還是西界,都遭到了由天邊墜下的邪氣的侵襲。
天象大變,已有不少門派的人來十二空山處,企圖尋到一個打頭陣的門派。
而這個門派,無疑是十二空山處。
所有被尋回的引魂人皆站在風華君身後,每一位都做好了準備,只要風華君的一句話,他們什麼都可以做。
而風華君負在身後的手緊緊一握,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帶着十二空山處所有引魂人,離開十二空山處,向着邪氣最盛的那一處地方而去。
這些事情,總該要有一個了結!
是天煞源流終於要有所動作了,而這一切,也終於迎來了一個劃上句點的機會。
不管要犧牲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