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青鳥略顯心急。
般若卻在此止住了話語,一直用平淡的神色瞧着她。直到青鳥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情緒過激,心緒不穩之後,般若面上才稍稍有些神情變化。
像是在提醒她保持一顆平常心。
青鳥受教,當即調整呼吸平復心情。重新穩定了心緒之後,般若纔開口,道:“司空施主知拿起與放下,卻不願選擇放下。這,便是他的劫。”
青鳥道:“高僧的意思是,他知曉鳶兒命不久矣卻因真心在她身上所以不願意面對?”
般若稍稍點頭以示肯定。
青鳥沒想到,原來司空也會有執着於一個人不願意放手的時候。
她問:“高僧可知他爲何要來斷念寺?他要求的是什麼?”
“求一杯忘憂水。”般若高僧道:“不過,貧僧並未給出。”
“爲什麼?”青鳥問。
般若敲響一聲木魚,轉動兩圈佛珠,再將視線固定在木魚之上,道:“世間萬物自有定律命數,很多事情即便是忘憂水也無法改變。”
青鳥道:“請高僧明示,鳶兒與司空之間有什麼糾葛?若是在鳶兒死之前他還未放下,他又會如何?”
般若直言道:“命劫在於同生共死。”
“司空施主的劫在於不願放鳶兒施主接受死亡的結果,當初的忘憂水是爲了給鳶兒施主喝下讓她忘卻一切,斬斷兩人之間的糾葛。但天命自有定數,貧僧這裡的忘憂水,不能給出。而司空施主在逆天改命,爲鳶兒施主續命。”
說到這裡,般若瞧一眼她,道:“續命便要償,相信施主明白貧僧的意思。”
她明白,再明白不過了。
引魂人可爲他人續命,可同樣會遭受到反噬,司空這是在拿他自己的命去續鳶兒的命。
只是,她不明白爲何兩人都不願意放下?真的已經愛到了這種地步麼?真的已經愛到不能離開對方一秒,不能沒有彼此了?
想到這裡,青鳥心口忽然一疼。原來這就是心痛的感覺,現下她已然切實體會到了。
般若道:“鳶兒施主的命數在一年前便已盡,是司空施主強行爲她續命一年之久,眼下,怕是連司空施主的命數都已改變。”
“如何……”青鳥垂下頭,雙手攥着衣角,“如何才能將他的命數帶回過來?或者,即便帶不回從前那樣,我也不想看見他這麼耗光自己的性命。我想讓他活下來。”
般若那處稍稍有一瞬沉默,青鳥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爲難。
最終,他還是道:“取鳶兒施主的性命,爲她超度送入輪迴之道,司空施主的劫纔算是解去一半。”
這是,讓她殺人的意思……
“另一半劫難,取決於放下。”
“我只要他活下來就好。”青鳥接上般若的尾音。
般若道:“於施主,這亦是一次大劫,是一次讓施主放下的機會。”
青鳥一笑,她明白般若的意思。
此番是她與司空之間的羈絆,亦是司空與鳶兒之間的羈絆,三人總該要放下。可,青鳥曉得,她這一輩子是放不下了。
儘管曉得般若高僧是在幫她,在幫司空,在給他們一個放下的機會,可對她而言,這個機會她寧願不要。
她更想將司空永遠留在記憶之中,即便最終不得善終也沒關係。
青鳥道:“高僧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高僧不必渡我,我亦是不想要被渡。”
青鳥起身,面上的笑意一瞬間變爲苦澀,道:“心中時刻懷揣着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壞事。我不想忘了他,也不願忘了他。我只想他好好活着。”
般若那處有一瞬間的沉默,這是讓司空,青鳥和鳶兒一起解脫,一起放下的好機會,可青鳥卻不想要這個機會。
好長一會時間後般若纔開口:“貧僧明白了。”
青鳥面上的笑意依舊苦澀,向着廟外頭走去一步,閉着眼睛呼吸一瞬新鮮空氣,再長長呼出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