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的黑衫劍客將腰際的酒葫蘆取下,撥開了木塞,撲鼻的清冽酒香自葫蘆中傳出,勾起了旁人腹中酒蟲。
秦月樓晃動着酒葫蘆,傾聽着葫蘆當中酒液的流響。
“沒釀好。”秦月樓說着,“但也可以一酌。”
語畢,浮一大白。
機靈的小夥計端着一盤手切羊肉, 放在了秦月樓的面前,隨後是一盤盤的手切羊肉呈上桌面。
分量很足,也透着腥臊的羊羶味,不是人肉,也不是其他的什麼肉,應該不是黑店。
儘管是在荒郊野嶺,但是能夠在荒郊野嶺中遇見一暫時歇腳的地方, 也算是極好。
夾起一片羊肉,放入銅鍋當中涮了涮, 原先紅白參半的生羊肉也褪去了血色,只是銅鍋的沸湯中飄起了浮沉的血沫。
秦月樓耳聽六路,眼前也是這一片片的羊肉。
只是,秦月樓並沒有急着下口,涮好的羊肉,被夾着添到了蘸料小碗裡。
以油爆過的花椒八角透着香味,被掩蓋在醋,滷子,大醬,還有辣椒油之下。
滿滿當當的沾滿了羊肉全身。
秦月樓發覺有什麼小東西在咬着自己的褲腿,低頭看去,原來是一隻頗爲肥碩,但卻仍舊年幼的土狗崽子。
小土狗皮毛泛黃,還有塊塊的黑斑,兩隻眼睛就跟黑眼圈似的,粗短的小尾巴搖搖晃晃,看起來頗爲惹人喜愛。
秦月樓吹了吹狗哨,又涮起了一份羊肉, 七上八下,涮透以後扔在了地上。
“太辣,你吃了會受不了的。”秦月樓對着地上的小土狗說着。
撓了撓小狗下巴,狗崽子頗爲受用,享受似的眯起了眼睛,秦月樓也笑了笑,恍然間與一女子對上了眼。
這女子相貌英朗,卻又透着秀氣,雖然做男裝打扮,但卻沒有喉結,也不確定是不是太監。
女子禮貌一笑,秦月樓也回以禮貌一笑,而後吃起了羊肉。
鮮辣麻香刺激着味蕾,口齒生津,囫圇咀嚼了三兩下,也不顧還有些燙口,便斯哈斯哈的嚥下了肚。
秦月樓吃着羊肉,喝了口以酒蟲釀製的小酒, 這荒郊野嶺的客棧撇去自己一個孤家寡人, 有三路人馬。
一路人馬是這客棧中的一衆打雜夥計啥的,機靈的店小二看得出來下盤極穩,有功夫在身,但是有多深便不知曉了。
酸腐氣息濃厚的賬房看着虛弱無比,沒精打采的打着算盤,不多時還潤潤筆,在賬簿上留下一筆,隨後愁眉苦臉的嘆着氣,手上功夫不錯,應該擅長一些奇形短兵,或許,應該是筆類吧。
耳朵裡聽得的是後廚順暢且流利至極的刀聲,鐵與骨的相交碰撞磕出了微弱的響聲,只是寥寥幾刀,便有小二端出了一盤盤的手切羊肉,這是堪比庖丁解牛一般的技法,幾刀之間,羊肉全被切好,甚至薄厚相同。
美豔的老闆娘流竄於各桌,敬酒聊天,好似遊刃有餘見縫插針,從談話內容應和與拋接話題的時機來看,也能看出心思玲瓏,時不時的還拋着媚眼,給秦月樓這個木頭看,但秦月樓不爲所動。
另一夥人馬,便是那男裝打扮的女子,還有兩名匪氣濃重的,好像是大和尚一樣的人,雖說是大和尚,不過這兩位大和尚的頭上生着一層短短的毛茬子,喝酒吃肉,口吐芬芳。
最後一路人馬,從人數上來看就很多了,做商賈打扮,不過卻也有着破綻,領頭的老者白髮斑駁,雖氣度不凡,看似和藹,可是卻也透着一絲絲的狠辣。
另一個大長臉,不過麪皮白淨,甚至肌膚紋理都很細膩,
臉雖長,但卻儀表堂堂。
還有一個矮矬子,身形矯健,額心正中一顆黑痣,倒也算的是五官端正。
這三人應當是那一大堆人馬的領頭者,不過最大的領頭,還是那斑駁白髮的老者。
說不上來這三路人馬到底什麼心思,不過那男裝女子卻是時時刻刻都在提防,雖然和秦月樓禮貌相笑,但卻也對秦月樓隱隱提防。
客棧裡的那一路則是有事沒事遞個眼神,不過卻也在按兵不動。
秦月樓吃下了羊肉,聽起了雨聲。
“喲,下雨了啊。”那老闆娘說着,端着酒碗便來到了秦月樓的身邊,“雨好大,不知道客官你···那裡,大不大。”
老闆娘挑逗着秦月樓,身段似是一條纏蛇,極盡綽約風姿,談不上年輕,但卻有着輕熟風韻的貌美。
只是脂粉氣息濃厚,一陣香風撲鼻,秦月樓雖沒說什麼話,但卻在老闆娘坐下的一瞬起身,撐着桌子,縱身一躍到了老闆娘的對面,隨後穩穩當當落座,
腰間長劍也霎時間出鞘,輕輕一挑,便將蘸料碗挑起,而後穩穩當當落在了普通而又平凡,但卻十分堅韌的長劍劍尖之上。
“嗆啷”一聲出鞘聲,引起了其他所有人的注目,原本看似熱鬧的氣氛也瞬間熄滅冷清了下來,好似只要有一星半點的火星,便會引燃某些人的神經。
老人摁住了身邊差點跳起的兩個年輕人,低聲傳音。
“少生事端。”那長臉和矮矬聽罷才坐了下來。
而那男裝女子身邊的兩個大和尚也伸手按住了武器,不過卻被那男裝女子制止。
“靜觀其變。”女子淡然喝酒道。
兩個大和尚重新喝酒吃肉。
秦月樓自然看得懂這氣氛,將劍一收,倒持劍柄,立於背後,而後將那蘸料碗放在了自己的面前。“老闆娘,我不喜歡吃東西的時候,有人坐在我的身邊,請見諒。”秦月樓旋即收劍入鞘,將連翹長劍放在了桌子上,發出聲響,隨後重又涮起了羊肉。
“我眼睛確實還算蠻大的,你看不出來麼?”秦月樓又飽蘸蘸料,吃下了一塊羊肉。
老闆娘看着秦月樓,雖然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隨後笑顏重展。
“客官你說什麼話呢?我說的是,客官懷裡的銀錠大不大呢?”老闆娘說着,輕輕抿了一口酒。
“你這酒,不純,摻水了吧?”秦月樓嗅了嗅,還是姿態正常的涮着羊肉,“不光摻水,還摻了點蒙汗迷藥,這荒郊野嶺的,你們家不會是黑店吧?”
秦月樓一句話便將其餘人的目光引向了老闆娘,喝酒的大和尚把嘴裡的酒吐回了碗裡,自己也仔細的聞了聞。
那老闆娘也沒聽之色變,只是轉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委屈巴巴道:“客官,您這可就是冤枉我了啊,這酒也是我們從外面進的,我們怎麼知道,這酒裡還有蒙汗迷藥呢?畢竟我們也不喝的,要不是看這家酒賣得好,我們也不會進的啊。”
“嗯,這倒也是,畢竟這當中迷藥的分量還不足以一下子把人迷暈,只是喝個幾罈子便迷迷糊糊,假裝是好酒罷了。”秦月樓也順着老闆娘的話接着往下說了起來,但卻是實話實說。
他一邊說着,一邊充滿了閒情逸致,涮着羊肉,又喝了一口酒。
那酒香倒是極盡酒蟲本色,勾動着好酒者們的心思。
“鐵雨,你說那小子葫蘆裡的酒是什麼酒啊?怎麼感覺···比咱們上次搶的那些酒還好喝的樣子?”大和尚裡的瘦臉長鬍問着身旁的絡腮鬍子。
絡腮鬍子鐵雨撓着頭:“鐵峰,你問我我也不清楚,只是感覺就聞着也很好的樣子,洛丘言,你怎麼看?”
男裝女子洛丘言放下了酒碗:“靜觀其變,事成之後,你們想怎麼做都沒事,但是,咱們現在的處境可不是很好。”
洛丘言示意鐵雨和鐵峰,周圍還有另一夥人馬呢。
洛丘言這邊說這話,“商賈”們那邊也說着話。
“大檔頭,那小子不會是···”額心有痣的矮矬問着老者。
“等回去盤盤道便是,不用放在心上,正主還沒來呢,嗯···小莫,你去盤盤他去。”大檔頭吩咐着那長臉的小莫。
小莫聞言,點了點頭,提起了一罈酒,便走到了秦月樓的身邊。
“這位兄臺好生面熟,可是姓林?”小莫起開了酒塞,爲自己倒了一碗酒,看起來很熟絡,但卻是很剋制。
“嗯,沒錯,我姓林,您是?”秦月樓則是順着演戲,演技頗爲逼真。
“哦?您哥哥可是林峰?”小莫繼續問着秦月樓。
“這就不是了,在下林青俠,家兄林訾俠,您是?”秦月樓說着瞎話,張口就來。
小莫一拍胸脯,神色激動:“哎呀,那是在下認錯人了,您與在下的故交好友長得實在是像,想我那故交好友,年紀輕輕便慘遭奸人陷害···”
“打住打住,您認錯人了,朋友。”秦月樓隨口這麼一說。
可小莫卻不依不饒的以整個客棧都能聽到的聲音,恨恨的咬牙切齒說:“想那奸人無惡不作,乃是朝中禁軍教頭鄒懷安,本以爲是忠良,可誰知欺上瞞下,在這江湖中做出了不知多少惡事啊。”
聽得“鄒懷安”三字,洛丘言也沒什麼反應,反倒是兩個大和尚看了一眼洛丘言,見洛丘言什麼反應也沒有,兩個大和尚對視一眼,繼續喝酒,假裝閒聊。
秦月樓滿臉疑惑:“鄒懷安?那是誰?”
小莫看着秦月樓,似乎想從秦月樓的臉上分辨出什麼東西來,左右思索,便也篤定秦月樓不似在說假話。
“小哥您不認識啊,不認識就算了,可恨那鄒懷安,還有他那同黨洛丘言,與叛黨勾結···”小莫繼續說着。
秦月樓喝了口酒,啥話也沒說,只是悄悄湊近了小莫,以只有小莫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了起來。
“行了行了,朋友,別擱着詐我了,你說的洛丘言還有鄒懷安我是一個都不認識,還有,你們這幫人啊,就算是想演戲也請做足好不好?哪有商賈人家穿着官靴的啊?你說是也不是?”
秦月樓說完,伸出了手,示意着請小莫離開。
小莫眼神一變,雖然不敢確定,但也小心翼翼的走了回去。
“小莫,那小子說了什麼?”大檔頭問着小莫。
“大檔頭,那小子看起來和鄒懷安洛丘言不是一夥,但是···他剛剛提醒了我,咱們的官靴沒換···”小莫湊到大檔頭的耳邊說道。
大檔頭聽聞,也頃刻收回了腳。
“這小子,眼力見不低,或許只是誤入,總歸雨大,一時半會走不脫,多加小心便是。”大檔頭說着,“小樑,你傳下去,所有人小心行事,官靴能換就換,換不了就少露腳。”
矮矬的小樑聽了,也點了點頭。
秦月樓仍舊在那自顧自的吃着。
這是他簽到任務的第一天,反正是遊歷,哪裡都能去,恰好還可以完成先前的成就任務【祓異行】來達成小黃書上的變化之術解鎖。
而後那小黃書便給出了一個指引,一張栩栩如生的圖畫在小黃書當中浮現,而那圖畫上畫着的便是一隻妖怪。雖然是滿滿的濃濃的十分強烈的既視感,但是秦月樓也沒什麼太多想法。
本身自己是一名劍客分身,自然也會具備相同的記憶,只是某些個性被放大,其他個性縮減罷了, 簡而言之便是,我是我,我亦非我,但我還是我這樣一個比較複雜的哲學問題。
劍客秦月樓也不想去考慮,總之他覺得這小黃書的設定和前世追更的一部小說很像,只是那小說更新完全隨緣,大概四年了,三百章都不到,雖然那小說好看,但是···更新拉胯啊。
“唉,沒話講。”秦月樓甚至覺得,那小說的作者是不是真的穿越到另一個世界打怪去了,或許哪天再也不更新的時候,便等於是死在了那個世界了。
將小黃書貼身收好,秦月樓也繼續自顧自的吃起了涮羊肉,雖然動作慢條斯理,可是桌上的羊肉卻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風捲殘雲一般的嚥下了肚子。
那蘸料碗也從先前的滿滿一碗變得只剩薄薄一層,還是秦月樓又要了一碗纔好,否則也無以爲繼。
只是讓旁觀者們看不透的是,秦月樓的食量太大了。
大檔頭那邊是一堆人分着吃烤全羊,洛丘言那邊也是三人分食小半隻烤全羊,
到了秦月樓這裡便是一盤盤的羊肉被送了上來,然後一盤盤的回收,再上肉。
“老闆娘,那小哥到底點了多少肉啊?”小莫忍不住好奇,問了一下老闆娘。
“他···點了兩隻全羊,全要求手切,我還以爲有不少人呢,沒想到只是他一人吃。”老闆娘這時也覺得奇怪了,同時也低聲的說道,
“你們說,那小子,不會是什麼妖怪吧?不然一個人哪來那麼大的食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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