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流通的空氣中,只聽得一陣輕微的聲響發出。
桌角的一卷書被納蘭謹的動作碰到了地面上,那唯一窗口吹進來的風隱隱地吹來一絲絲的冷風,翻得書頁嘩嘩作響。
樓惜若站在門前,看着這個男子,恍惚間人已經來到了那道牢牢鎖着的鐵門前,利落地從頭上拿出一支細釵子,在那人人都認爲極難解開的鎖上搗鼓了幾下後,只聽得“咔嚓”一聲響,牢固的玄鎖就這麼被輕易的打開了。
納蘭謹那雙眼沒有驚訝,沒有冷眼,有的只是淡淡的死寂。是那種人已經到了盡頭的絕望的死寂,沒有任何的反抗,更沒有想過要逃出生天再重新來過。
他的權被收了,他的兄弟姐妹就被關在只隔着一道牆的另一面,永無天日。
這就是反抗納蘭蕭的下場,這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誰也怪不得。生在皇室裡,就應該會想到有這麼一天。
李逸悄然退出門外,這種事情他也不必參與其中。
這暗室內剎時間只剩下了他們二人,聞着彼此的呼吸,淡漠地打量着對方。
見一個陌生的女子踏進這種地方,又行雲流水般做了這等動作手後,納蘭謹滿臉的平靜,木然地站在桌角前,聽着風吹起書頁發出的聲響。
這天越發的冷了,心亦也是早冷卻。
納蘭謹嘴角動了動,硬是沒有再說出一句話,因爲,他已經不知道該要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說什麼了。
不管是誰派來的,不管她來做什麼的,他都不曾再理會。
那烏黑的長髮依舊如前般用白玉簪綰着,當初溫文嫺雅的人,已經失去了那一份冷銳氣息,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副漠然,仿若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已是無所謂了。
到底,這四年裡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使得這個男人變得如此?
樓惜若閉了鐵門,這裡還有些剛剛煮好的熱茶,起碼納蘭蕭對於他這個哥哥還是沒有什麼虧待的,還知道給他準備日常所用,這間暗房也比較的寬敞,還專門替他搬來了大量的書卷,供他一生讀識。
輕輕地撫着那桌角,來到他的面前,彎腰替他拾回了那掉落的書卷,放至回桌上,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自然,抿着脣看着他:“雖然我明知你的情況,但是看到這樣的你,還是有些訝異。”
樓惜若的口氣平靜,看着他的目光淡淡。
終於,那個不曾給任何表情,沉默的男子開啓嘴脣,道:“你是誰?”
“故人!”
樓惜若淡笑望着他,自顧自地坐到了那擺滿書卷的四方桌前,低頭看着這些亂七八糟的書集,無聲地一笑。
“故人?你到底是誰?”
納蘭謹看得出來,這個女子的身手非凡,而且跟在她身後的男人也是不簡單,能夠這般無聲無息地踏進這裡而不被任何人知道的,恐怕這個世上也沒有幾人有這等本事了。可是,他確實沒有見過這個女子。
樓惜若緩緩地擡起的眼,墨玉一般的眸子,望着納蘭謹,清幽眼瞳,深邃中帶着一股濃濃的淡冷。
納蘭謹皺了皺眉,對視上樓惜若的目光。
這般絕倫美妙人,一眼便記住了她,卻爲什麼眼前女子似識得他許久,而他卻對她是完全的陌生?
眼波流轉之間,帶出一抹淡淡的笑。
“本來這個地方我不應該踏入,還是想着前來探望一下,這腳就收不住了,納蘭謹你當真就沒有想過要重來?現在,可是你最好的機會……”
樓惜若睨了眼疑惑的納蘭謹,不知道因爲的光線的問題,還是因爲什麼,發覺眼前的男子越發的遙遠。
“你願意助我?”帶着諷刺意味的言語衝口而出,面色平靜,彷彿在說:你根本就不是前來助我。
樓惜若淡淡一笑,“原來你知道啊,納蘭謹……你很好,可是你有些地方太過強勢了,反而容易成爲他人隨手可握的把柄。”
見納蘭謹投來深深探究的目光,不禁發出一聲淡漠的冷笑,眼中寒光跳躍,這前後變化得太快,讓納蘭謹有些眼花。
樓惜若站起,扣緊一卷書,接着淡淡說道:“四年前,我算過你的命格,這一劫,你是必須受的。”
驀然,納蘭謹瞪大雙目,不可思議地盯着樓惜若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樓惜若知道他心中的猜想,卻沒有明說出來。
“只是,我沒有想到,納蘭蕭會這麼狠,那個人總是對世事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手段卻比我想像中的要狠。他沒有殺死你的原因,我也不想知道。我現在,不過是你們身後的旁觀者。”樓惜若聲音幽幽,卻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擊中了納蘭謹的心房。
納蘭謹納納地看着她,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表情卻比剛剛進來時看到的可生動多了。
“你……”這一開口,竟啞了聲。
樓惜若微微一笑,捋去額邊的一婁髮絲,歪着頭看他。
“曾經已經過去,謹王,你就藏在心中吧。”
“爲什麼?”直到好久,納蘭謹這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澀澀地開口。
“爲什麼?”重複說着他的話,“謹王這問的是哪個爲什麼?”
“你怎會變成這般?”終於,說出了他從知道她身份開始就想要問的話。
的確,現在的樓惜若變化得太多了,讓人一時無法接受過來。
“這就是我的真面目,納蘭謹,見到你如今的落魄樣,我已經打消了那個想要報復的念頭,所以,這一世,你也可以安生了。”
聽着樓惜若的話,納蘭謹苦澀地一笑,痛心說道:“惜若,在你的心裡,難道我納蘭謹真的什麼也不是?”
“你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謹王,你想多了。”
納蘭謹突然冷笑一聲,腳步踉蹌後退過去,不曾想過,樓惜若便是這麼想的。
“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笑聲更是淒涼,想他堂堂謹王落得如此的下場,也是一場苦。
樓惜若搖搖頭,轉身出了門,重新替他上加了鎖,這聲響一去,看着納蘭謹空洞無神的雙目,搖頭,毫不猶豫地離去。
曾經納蘭謹想過要將樓惜若捉來,害得她性命垂危,差點在那雪洞裡死去,樓惜若這個非常的記仇,就算納蘭謹想法非是要致樓惜若死地,可是,她依舊記在心中,當成了是恨意的根源。
這一次來,不過是想要看看當初的納蘭謹到底是何種模樣,當她看到他的樣,竟也下不了手了,罷了,就算是念在他曾經對自己好過的那一點,放了這一次。
樓惜若剛一踏出牢門,便迎上了李逸溫柔目光,淺淺一笑。
“納蘭卉就在昨夜被賜了一杯毒酒,這個堂堂太子就這麼死了。”李逸撫着樓惜若的髮絲,溫笑道來。
樓惜若一愣,沒想到,納蘭卉竟是這般下場,也是,以納蘭卉那個性子,要是給了他活着的機會,就一定會捲土重來,納蘭蕭這也是絕了他有可能再次東山再起的路。
死了也好,起碼不必像納蘭謹那般被關在暗室裡,永不能見天日。
“現在東屬國的人都在準備着他的登基大典,在這樣的亂世裡做這種事,也怕只有他了。”
現在,各國戰事吃緊,這個時候,東屬國雖然不曾與任何一國行軍打仗,可是,那幾個大國都在盯着這個平安無事的東屬,怎麼也不會讓東屬好過,納蘭蕭這樣做也是做好了邊境防衛的準備。
“走吧……”
李逸微微一笑,執過她的手,踏着碎步悠閒地踏出那暗幽的牢門口。
兩人剛剛一擡步,同時一愣,對視了一眼。
“看來,是遲了……娘子你真不該與那人多費話。”
樓惜若衝着他笑出了一聲,“你等得不耐煩時,就該衝進去將我拉出來。”
這納蘭蕭可比這納蘭謹更是難搞,也難怪李逸會說出那樣無奈的話。
“嘩啦啦……”
也不知道納蘭蕭派了多少人前來,他們只覺已經是被層層包圍住了,密不透風。
兩人踱步出來,迎上了黑壓壓一片的精兵,身上着散着寒光的盔甲,投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
樓惜若下意識地擋去了那道道閃來的光芒,也不知道李逸看到了什麼,拉着樓惜若的手緊了緊。
黑壓壓一片中,那俊挺的男子長身立於前方,一身袍服純白如雪,格外的顯眼。衣着沒有變,可是那氣勢卻是變了。
帝王之威,在他的身上找不着,可是,那雙眼,在看着人時,無時無刻都在透着一股冷意。
男人身休裡蘊含着的力量已經不需要再藏了,真真正正的透露出來,讓所有人看到。這纔是真正的納蘭蕭吧,縱然依然只穿那一身白衣,卻已不見當年那種不理世事的納蘭蕭。
與他墨發同色的黑帶,還有他手中總是緊握住的玉蕭,已然不見,那雙眼正冷冷地盯着出口處執手而立的兩人。
樓惜若敢保證,只要他們現在動一下,那些寒光閃閃的箭就會將他們射成刺蝟。
樓惜若看着門邊躺倒的守衛,再看看納蘭蕭那雙墨瞳投來冷酷殘殺眼神,無聲地搖頭,風輕嗚吹來,衣裳獵獵吹起。
風中,只聽得對面那個俊美的男人啓脣,陰聲道了一個字:“殺。”
“嗖嗖嗖……”
不知道有多少支箭在聲落的那一刻,如暴洪那般衝向兩人的方向,果絕的命令,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反派黨,就這麼下了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