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年僅二十,長得亮麗清秀,活潑又直率,很快就得到了他的好感,而她對於愛情,態度更是積極大方。
他永遠記得,當時是半夜兩點,她冒着寒風,跑到他的房門前,只爲了對他說:‘宋先生,我發現我好喜歡你,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嗎?’
她那毫無保留的示愛方式,瞬間打動了他。就這樣相識七十二小時後,乾柴烈火天雷勾地火什麼的,他們戀愛了。
想起過去的甜蜜,便能比較出此刻的苦澀。他忍不住暗想,這世上會有女人在外遇出軌了之後,還特地花心思去懷念與丈夫相戀的經過嗎?或許她不是外遇出軌……?
瞬間,他的喉嚨幹得難受,胸口突然生出一種久違的壓迫感,他強打起精神,立刻將女兒抱起,塞進了林曉青的懷中。
“我累了,想想去洗澡。“話才一說完,他不等她反應,便逃也似地躲進了臥室裡。
林曉青望着被甩上的房門,一股挫敗感再度吞噬了她……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難道他真的就這麼恨她嗎?恨到連過去的甜蜜照片也都不願多瞧一眼?這樣的念頭串出,她不由得黯然垂眸。
可下一秒,她便立即振作起來,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然後親了親女兒軟軟的小臉蛋,強顏歡笑……這是老天爺給的機會,怎麼可以放棄呢?對不對?
沐浴後,宋北川刻意在書房中待到十一點,直到外頭再無傳來任何動靜,他才悄悄開了門,回到客廳裡。
照片依然散落在滿地,顯然她所謂的整理,並沒有達到應有的進度。他靠了過去,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第一張映入他眼底的照片,是她的獨照。
他彎腰撿起,拿得近些,照片裡的她留着記要的長髮,背景是哪裡他也不太確定,那時候,他倆還未相識,依據她的說法,那時她參加了一個什麼夏令營,是同團的營友替她拍下來的紀念。
她……真的很愛旅行。
然而結婚至今兩年間,因爲懷孕,
照顧孩子,她幾乎足不出戶,宅在家裡,只是偶爾和閨蜜們出去吃個飯,逛逛街,而他因爲公司狀況多,實在也抽不出什麼假期帶她出去走走。
比照她從前那些精彩豐富的生活,現在的她,或許就像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鳥吧……想到這,一股從未出現過的愧疚感悄然涌上了心頭。
這時一抹人影突然閃進了客廳,他嚇了一跳,思緒驟然斷了。
定眼一看,是林曉青,原來她還沒睡。他心虛地把照片扔回地上,雖然自覺這樣的行爲實在太愚蠢,可惜已經來不及補救,做出來的行爲就像是潑出去的水。
“西西……睡了嗎?”他隨便拿了句話來搪塞。
相較於他的無措,她卻顯得泰然自若。
“嗯,睡了。”那笨笨的掩藏讓林曉青忍不住暗笑。
從前,他年長她五歲,兩個人的角色強弱鮮明,他待她的態度總會不自覺地循着某種特定模式,然而此時此刻,以三十八歲高齡心智回頭看看二十九歲的宋北川,她竟猛地發覺原來他也有如此可愛的時候。
比如現在。
若是二十四歲的她,肯定大發雷霆,氣他把她的照片扔在地上,卻看不出來那只是他害羞的一種表現。
“工作的事情已經忙完了嗎?”她假裝沒看到剛纔的那一幕。
“嗯。”他淡應了聲,摸鼻子道:“我以爲你先去睡了。”
“還沒呢,我哪有那麼早睡。”她笑了笑,擡頭看了他一眼接着說,“我剛纔只是先去哄西西睡覺而已。”
一聽這話,宋北川眉頭又擰緊了,冷笑一聲道:“當初明明是你自己執意要訓練她一個人睡覺,現在又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你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
她聽了,不氣不惱,反而對他露出了笑容:“哪有吃錯什麼藥?我只是突然發覺這樣孩子太可憐了,後來我仔細想想,西西現在才一歲,就要求她一個人睡在黑漆漆的房裡,你不覺得這樣太殘忍了嗎?”說
完,她低下了頭,繼續默默地將照片分類,然後逐一放進了相冊裡面去。
他張着嘴,接不了話。這女人到底是誰呀?難道是她不小心撞到了頭,所以個性突然出現了巨大的轉變?前陣子電視上才報道過這樣的新聞,說什麼某國有個裝修工人,在腦部受傷了之後,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天才畫家還是什麼的。
“啊,差點忘了問你,”林曉青突然擡起頭來,像是想起了什麼,“我下午煮了一鍋蘋果湯,你要不要喝一點?”
他愣了一下,居然連蘋果湯都變出來了?
“幹嘛?”她瞧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揶揄道:“還是你不喜歡喝蘋果湯?”
“我不餓。”
“喝一碗而已,又不是叫你喝一鍋。”
無言以對,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她的幽默並沒有令他發笑,反而令他覺得毛骨悚然。
幽默感她是有啦,她本來就是個大方風趣的女孩,只不過結婚之後,她的幽默感就像是死了一樣,再也沒有甦醒過。
“真的不想喝喝看?很好喝的喲。”她又問了一次。
事實上,他想,他真的想,無腦夫妻兩人冷戰的實在太久,短時間之內,他很難拉下臉去接受這些毫無道理的體貼。
“不必了,我真的沒胃口。”拒絕她,似乎成了他的本能。
“好吧。”林曉青聳聳肩,淺淺一笑,故作不在意。她將失落感掩飾得很好,卻還是被他撲捉個正着,他心頭無端一緊,竟爲了一碗湯而羞愧。
該死的,他一定是太累了,纔會被她這些怪異的行爲給影響。於是,他當機立斷,站起身道:“我先睡了,你慢慢弄吧。”
“好。”她沒什麼特別迴應。若是以前,她大概會酸溜溜地說:是呀,你就去睡好了,反正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整理‘我們兩個人’的回憶,很溫馨不是嗎?
可她沒有,她甚至擡起頭來,對他笑了一笑,輕柔地道了一聲“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