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他是打算看一看自己的真實水準了。
“怎麼,洋平的提議唐突了?”水戶洋平揚着斜眼,步步跟上。
“哎……也不是。”林曉青搓着手,很鬱悶地笑,“這個,這麼多師傅在這裡,我實在無顏露醜。”
水戶洋平挑了挑眉,面上帶上了一絲怒氣。
“你就做一道菜吧,本來也是有入門試的。”劉東強揹着手,不鹹不淡道。
他媽咪的,簡直逼好漢上梁山。 林曉青心底最倔的那根筋被觸到了,她一卷袖子,深吸口氣,同手同腳就到了竈臺旁。
對於做什麼,她完全沒有概念。
旁邊的小碟裡,有水戶洋平用剩下來的作料和素材,香菇,木耳,等等,零零碎碎,一小碟一小碟散落開來。
“要不要換一換?”
“不用!”她一揮手,豪氣萬丈,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她都是對着竈臺閉眼冥思的。
“呦,果真是大師風範!”開始有人小聲地說話。
“實在是一派胸有成竹!”
“照我說,這是最高境界啊,你看她,不急不躁,沉穩和徐,一看就是大師的境界!”
“不愧爲劉主廚新收的小徒弟!”
劉東強依然揹着手,漆黑的眸子裡,深沉一片,面上波瀾不驚,似乎聽不見這些瑣碎的評論聲。
又是一根菸的時間,林曉青終於開始有了動作。
倒水,煮開,刷刷刷,她將所有的小碟子裡面的素材都倒了進去,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然後就是灑鹽巴……
“也太特麼的高山流水了!”周副主廚是個粗人,除了做菜,對詠歎詞一竅不通。
“是行雲流水……”有人小心地提醒他,被他的金魚眼一瞪,嚇得立刻禁了嘴。
煮啊煮啊,從中午煮到了晚上,並且大有朝夜間發展的趨勢,林曉青始終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其間添了若干次水,以防止湯水燒乾。
漸漸地,大家都對那一鍋爛燉,失去了興趣。
“到底還有多久?”水戶洋平終於忍不住,第一個問道。
她很淡定地回視,縹緲地回答她:“大概還有這麼一個兩個,或許有這麼三個四個,又可能有這麼七個八個小時吧……”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黑着臉看她。
倒是一直揹着數螞蟻的劉強東轉過身來,嘴角少有的帶上了一絲笑意:“大家都散了吧,我會陪曉青做完這道菜,至於是什麼風味,我會留一道湯水,明日供大家食用。”
他這麼一說,大家立刻毫無意見地散場了。
水戶洋平走過劉東強身邊的時候,特地頓了頓,用斜斜的眼神,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看劉東強始終是一副淡淡的樣子,終於恨恨地一跺腳,飛奔而去。
林曉青的背都沁出了一層密密的冷汗。
人剛一散去,她的腿就開始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
“好了,湯不用燉了。”劉強東轉過臉來,似笑非笑地看她,敲敲鍋蓋,“這是一鍋什麼,你我
心裡都有數。”
林曉青翻白眼,耍無賴:“你居然侮辱我的湯,士可殺,不可辱,我的湯寧可潑了,也不給你喝。”她就勢端起那鍋湯水,以力拔山河兮的雄壯氣魄甩了出去。
滾熱的開水,隨着鐵鍋一起砸在了泥土之上,滋滋地冒着白煙。
林曉青挑釁地看劉強東,眼睛彎彎,腦袋樂得點來點去。
“既然這樣,你就再煮一鍋湯水,明日裡大家都要嘗的。”他也沒生氣,冷冰冰地吩咐下來,優雅地轉了個身,就要往外走。
林曉青頓時清醒了。
“不要啊……”她立馬就哭出聲來。心下安慰自己:能伸能屈方爲女神,爲了芝麻綠豆大的尊嚴,被趕跑,豈不是很不值得。
劉強東給她一鬧,哭笑不得:“林小姐廚藝高強,實在不必這樣,你還是抹乾眼淚說話吧。”
“那個湯水怎麼辦?要熬許久,我都給灑了。”
“哼!你那鍋湯算什麼東西?跟白開水有什麼區別?”他冷哼。眼底有一絲笑意,表面上卻依然是一副冰冷的模樣。
她眼睛晶晶亮地看他,問:“那該怎麼辦?!”
這一聲叫得纏綿悱惻,讓劉強東的心不自覺地多跳幾拍。
他揹着手,鎮定許久之後,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明日開始練習基本功。”完全不搭她的話。
“啊!那我就走了。”林曉青絲毫不謙虛,她已經困頓得可以站着睡着。
其實,從烹飪實驗室到洋館並不遠,穿過一條窄窄的小路,一路從人工河邊走過去,就是洋館了。
可惜林曉青是徹頭徹尾的路盲,以她的常識,她完全知道在進修時期亂逛的下場,她又不是小白女主,想偷偷潛入辦公室打電話和老公聊天這種事情就……相當危險,還是穩定一下再說了。
所以當她越過人工河,發現跟在身後的並不是某位保安同志時,她的心情開始忐忑了。
那團黑影,高高長長,不緊不慢跟在她後面五步的距離。
她走它也走,她停它也停……
她捏捏手裡的手電筒,怎麼也沒有勇氣猛地掉轉頭看個仔細,她突然就想起現代社會裡,有着特別愛好的圈圈癖患者了,於是,她一面小心翼翼地回頭,一面揣測如果自己開跑會有多大勝算溜掉。
首先自己穿的不是平底鞋,走快了,掉鞋跟事小,撲街事大。
但是眼下,卻成爲林曉青最大的累贅。
她猛地站定,身後那團黑影果然也站定下來,林曉青心如鼓擂,悄悄地彎腰,脫下自己的一雙布鞋。
十指纖纖,因爲用力握着鞋,都蒼白一片。
那個黑影停在她身後五步的地方,不動也不叫,這樣的靜謐讓她更加慌張,甚至讓她有一種對方隨時會撲過來了結了自己的錯覺。
她定定神,從心底開始倒數,五,四,三,二,一,就是現在,她猛地一回頭,嗖的一下,就將自己手裡的鞋飛了出去。
一雙布鞋,帶着冷風,全打在了那個黑影身上。
黑影大叫一
聲,蹲下捧頭,聽聲音倒是一個比較正常的小年輕,林曉青膽戰心驚地提着手電筒照過去。
我勒個去,她氣得差點將手電摔到對方的頭上。
對方裹着一條黑被褥,整個臉都縮在被褥裡,什麼都看不到,只露出一雙眼睛來,在手電筒的照射下灼灼發亮。
那雙眼睛,亮得驚人,秀氣得沒有辦法形容,就算是林曉青這種在上輩子以看明星下飯的識草人,也不得不爲這一雙眼睛叫一聲好。
“你是誰啊?幹嗎跟着我?”她膽怯地問,手裡揣着剛撿起來的布鞋,生怕對方是哪個卡普空皇親國戚,她就資格不保了。
“我是寧寧,我迷路了!”被褥漸漸地鬆開,露出一張委屈的臉來,黑而明亮的大眼睛含着一泡眼淚,滿臉紅撲撲的,鼻子還在抽啊抽,他倒是生得脣紅齒白,俊朗可親,不過乍一看之下,表情顯得稚氣無比,活像一隻小白兔。
“你收留我吧!”他扯扯曉青的衣袖,露出很乖很天真的神情。
“你娘貴姓,你是哪位啊?”曉青鬱悶地看他一眼,她到現在還餓着肚子,錯過了用餐時間,也不好意思從烹飪實驗室裡偷一兩樣吃的,現在又多出來個來歷不明的,她更加沮喪。
“你收留寧寧吧,寧寧會乖乖的。”他的嘴角細不可察地抽了抽,大眼睛眨巴眨巴,一邊朝着她慢慢地靠了過去,非常無辜的樣子。
關鍵這是卡普空培訓營,哪有到處亂跑的?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在這裡低調是最重要的,千萬不要和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扯在一起,等到一個月時間一到,她便可以理直氣壯地出去參加冠軍爭奪戰,贏一大筆錢回家……想到這裡,林曉青警戒地往後退了一步,準備拔腿就跑。
“你不要跑啊……”那名喚作寧寧的上前一步,就要來抓她,冰冷的手指剛一碰到她的手臂,她就徹底爆發了。
她已經餓得開始眼花了,沒有耐心再跟眼前這位折騰。
“你知道姐姐是做什麼的麼?”她問,將手電筒不動聲色地挪開。
寧寧搖搖頭。
“你看清楚姐姐的長相了麼?”她繼續問。
寧寧就要上來細細打量她的臉,被她一巴掌拍下。
“很好,你不知道我是哪個,我也不認識你是哪個!”她賊笑,丟掉手電筒,用手蓋住自己的臉,一把甩過自己的鞋,虎虎生風,順帶飛起一腳踹下那個可憐兮兮的寧寧,以超人的速度,飛奔而去。
留下可憐的寧寧,緩緩地從臉上揭下兩隻超級大布鞋,表情怔怔的。
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一副哭笑都不得的樣子。
許久之後,他仰起頭來,對着夜空閒閒道:“阿災,你去看看她是什麼來頭,居然用鞋丟老闆的兒子?”
“是!”簡練的回答之後,從竹林裡閃出一道黑影。
“咳,一雙腳,居然能蓋住他的臉,不可思議!”他撇撇嘴,拿着鞋晃晃,眼睛一眯,“哎,這腳真大,跟個船一樣。嗯!挺好玩!”他微笑着總結,笑容溫柔可親,卻完全不再是一副乖寶寶的樣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