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又仔細回憶了一番,卻仍擺出了一副無能爲力的模樣:“沒得。吾們滴個村子裡,可沒得叫這個名字的。”
“不會吧?剛纔古鎮上明明有人說有這麼一號人呢。老人家你再好好想想,你們村去寧夏當教授的人,應該只有他一個吧?”顏歡心裡咯噔一聲。
“你滴個伢,講沒有就是沒有,吾老頭怎搞也不會騙你嘛。”老村長將煙鍋在地上磕了磕。
“老人家,您再好好想想呢?”顏歡急了,雙手抱頭在老村長面前踱起了步:“您要是不記得這一號人,二十年前他曾經回來過,並且連續打了好幾個月的零工,難道期間都沒有抽空回老家看看?”
“二十年前?那麼久的事情,吾哪能記得清楚?”老村長皺起了眉頭。
“怎麼樣,想起來了嗎?”顏歡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老村長的反應實在讓他無法接受,以至於他蹭地一聲站了起來,嚇得老村長險些把煙鍋從手中掉了出去。
老村長若有所思般地眯起了眼睛,不急不忙地深深吸了一口煙:“伢嘞,你就別再問了,吾要是知道早就跟你講了。你再糾纏吾,別怪吾跟你翻臉,快走吧快走吧!”
老村長說着,竟似有些慍怒般揮起手中的煙鍋,作勢要向顏歡的頭上敲來。顏歡無法,只得悻悻地離開了村長家。他的腦海中早已亂成了一鍋粥,沿着村裡的小路隨意選了個方向便走了下去。
冬日裡的太陽曬在身上,根本感覺不到一絲暖意,顏歡只覺得越走越冷,一擡頭才發現,自己竟已不知不覺走到了村子的外圍。此刻眼前是片一眼望不到邊的荒地,足有好幾十畝,其間卻有間破房子,掩映在幾乎和人差不多高的茅草中。
這裡明顯不是荒郊野外,雖然眼下並非農忙季,大多數的田地裡都沒種東西,可四周都是農田,這片荒地的位置十分不錯,爲什麼竟會荒蕪了呢?顏歡心下奇怪,當即邁步走下了土路,順着田埂朝着荒地中的那座破房子前走去。
這是一間頗有些年頭的典型江南農房,同周邊一些貼
着瓷磚或用膩子刮過牆面的新房大不相同。整間屋子分爲上下兩層,以粗大的圓木搭出了框架,又在其中填上青磚鋪上烏瓦,再用泥土抹平牆面刷了白堊。
吱呀一聲,顏歡撥開門口的層層雜草,推開了已經朽爛的木門。黑漆漆的屋內一股混雜着黴味的粉塵鋪面而來,嗆得他連連咳嗽了幾聲。屋內採光還算不錯,在冬日午後的斜陽中,廳堂內的擺設雖然仍籠罩在一片陰影中,卻還是盡收眼底。
正對廳堂大門的,是一張不算很大的方桌,桌子兩旁擺着兩張長椅。對面的牆邊擺放着一隻小供臺,上面供奉着一尊菩薩像,還有屋主先祖的牌位。供臺上的香爐中積滿了香灰,紅燭也幾乎燃燒殆盡,但令顏歡覺得詫異的是,整間屋子裡,只有這片區域是比較乾淨的,似乎有什麼人還會偶爾回來打掃一番。
顏歡又邁步朝前走了兩步,踮起腳伸長脖子,朝着小臺高處的牌位上看去。只見其中一枚紅褐色的木質靈牌上,用金粉在陰文上描出了幾個正楷的大字:
顕考湯公諱繼宗府君生西蓮位
“這戶人家姓湯?!” 顏歡忽然打了個激靈,又將視線挪向了牌位左側的那行小字:
陽上孝子湯競擇奉祀
“湯競擇!立這個牌位的人,果真是湯競擇!”顏歡有些難以相信,自己認爲已經斷了的線索,竟然會這般巧合地出現在眼前。他平靜了一下心緒想要再仔細確認清楚。可誰料就在此時,屋門外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呵斥:
“伢嘞,你怎麼一個人摸到這來了?趕緊出去出去,不然吾可要不客氣了!”
顏歡嚇得渾身一哆嗦,扭頭去看,竟是自己片刻之前纔剛剛拜訪過的老村長。這下可好了,自己方纔還想等確認了屋主身份之後再去找老村長對質呢,現在對方竟跟着自己找來了,眼下證據確鑿,可不由得他再隱瞞。想到這,顏歡立刻開口問道:
“老人家,你剛纔不是言之鑿鑿地告訴我,村裡根本就沒有湯競擇這樣一號人嗎?可現在這牌位上明明就寫着他的名字,請您
解釋一下吧。”
“你這伢怎搞講不聽啊,這間屋子都已經荒了好長時間了,再不走,吾可要喊人了。”老村長火了。
“老人家,我真的沒有惡意,只是因爲有事相求,所以一定要找到這個湯競擇。如果您知道他在哪裡,我求求你就告訴我吧。”
“講不聽是吧?好,好,吾老頭搞不徹你,吾去找人,看不把你腿給打斷!”老村長見顏歡不聽,徹底憤怒了,鬍子都氣得豎了起來,立刻拄着柺杖堵在房門口高聲嚷道:“快來人,有賊!”
別看這村長老態龍鍾,中氣卻是十足,這一嗓子下去喊聲立刻順着田埂傳了出去。顏歡臉色一下子變了。可大門已經被老村長堵住,看對方的架勢,就算自己硬衝也不一定能夠跑得掉。顏歡便也不顧三七二十一,立刻從屋子一側的那扇破了的窗子翻了出去。
窗外生着一大從蒼耳,由於鮮有人來,蒼耳的果實成熟後落在附近的地上。此時顏歡一頭栽了下去,那些帶着倒鉤,已經乾枯變硬的深褐色蒼耳紛紛掛在了他的頭髮和衣服上,刺痛感讓他忍不住哀嚎了起來。
住在四周的村民也聽見了顏歡發出的動靜,拿着農具氣勢洶洶地圍了過來。顏歡見他們人多勢衆,不敢繼續耽擱,掙扎着在鄉間土路上飛奔了起來。他一路跑到了最近的汽車站,看到恰好有趟進城的車剛剛開出,立刻揮手搭上了車。車子開得並不算快,顏歡買好票後仍不放心,走到車尾確認了一下後面再沒有人追來,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顏歡前腳剛回到博雅軒,口袋中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原來是張若楠發來的視頻聊天。他剛一接聽就聽見對面急吼吼地問道:“顏哥,情況怎麼樣?下午打電話都沒人接,我們還以爲你遇上什麼麻煩了呢。找到新線索了嗎?”
“人雖然沒有找到,但是找到了他家的老房子。”
“那不就是好消息嗎,可我怎麼感覺你的心情不大好?”
顏歡嘆了口氣,這才整理了一下思路,將白天遇到的事情從頭到尾陳述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