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楠卻終於忍不住了:“哎呀顏哥,還等你個大頭鬼啊!先不要說這裡深山老林,我們不進寨子或許會遇到危險了。就算這裡很安全,如果真的像那個多傑說的一樣,明天一早寨子便會移去了別的地方,你讓我們上哪兒去找?”
“小丫頭說的是啊。歡子,咱們幾個現在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你小子一向不是衝動得很嗎?都這時候了怎麼反倒優柔寡斷起來了。”老吳也點頭稱是。
“廢話,我還不是擔心你們幾個麼?老頭子已經有危險了,我豈能再把你們也給搭進去?”
“媽蛋,顏叔就不關我們的事了嗎?放心吧,爺幾個又不是毛頭小子了,自己會照看好自己不會掉鏈子拖後腿的!”眼見着寨子裡劃出的小船已經靠了岸,老吳推着顏歡便朝岸邊走去:
“爺看那多傑不像是心存歹念之人。咱們一起入寨,萬一遇上個事情也好相互照應,大不了想辦法再逃出來就是。”
多傑見衆人爭了半天,有點不耐煩了,起身招呼道:“你們可做好決定了?若是還有疑問,不如等進寨之後由族長同你們一一細說說吧。”
於是顏歡在半推半就之間被其他幾人架着一起上了船。小舟劈開平靜的湖面,調頭返回了寨子中。四人在船上終於見到了寨子內部的景象,驚得眼珠都幾乎要從眼眶中瞪出來了——這個寨子從外面看雖然並不算很大,但裡面卻有着農田、畜圈、鐵匠、馬廄、磨坊、哨卡、船塢、民居木樓等各色設施,儼然是一座功能完備的小城鎮。
更讓衆人吃驚的是,鎮子裡的建築雖然大多是全木質結構的,但設計得十分合理整齊,從外面看又略帶一些說不出來的古怪風格。一路上見到的人也是長相各異,很大一部分人都同多傑一般高鼻深目,根本不似純種的藏人。
下船後,多傑給衣衫不整的老吳找了套新衣服換上,又引着顏歡等人沿着鎮中蜿蜒曲折的小路向鎮中心最高的一座建築走去。那建築是由
木石混合建造而成的,橫樑上的牌匾寫着幾個奇怪的字,同之前楚哲留下的那串珊瑚念珠上的刻字一模一樣,估計應該也是象雄文字了。
多傑在大門外停下,向早已瞠目結舌的四人伸手示意道:“這裡是寨子的中庭,偶爾也當做教堂來使用,你們要找的那人就在裡面,族長也跟他在一起,諸位請進吧。”
“教堂?!”顏歡嚇了一跳: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消失在世人眼中的象雄後人,怎麼可能會知道這樣一個外來的詞彙?!難道他們真的懂魔法,能夠通曉古往今來的一切?此刻他內心對於現代科學和邏輯堅定不移的信仰,也已經被眼前所見的一切一點一滴地慢慢摧毀了,剩下的只有滿腹的疑問。
多傑將中庭的大門緩緩打開了一道縫,四人怯生生地從門縫中魚貫而入。中庭里拉着厚厚的窗簾,只在每根粗大的立柱上掛着幾盞幽幽的明燈。在眼睛適應了昏暗的環境後,顏歡終於藉着昏黃的燈火,在一張擺放在中庭正中的木牀上,看到了一個躺着的人。那人似乎傷勢挺重,不時發出粗重的喘息聲。
“老頭子!”顏歡見狀再也顧不得矜持,直接衝到了牀邊。牀上那人聽到身後有生人說話,微微抽搐了一下卻沒能翻過身來。只是聲若蚊吟,氣若游絲地開口問道:
“你們——你們是誰——”
從背影看過去顏歡瞧見那人鬍鬚灰白,又長又亂地纏繞在兩側的面頰和下巴上。他枯瘦的身體蜷曲着,手指和胳膊的皮膚上遍佈着一道道又深又長的皺紋,好似枯敗的樹皮,竟乾癟得如同一個八九十歲的老人,卻明顯不是顏胥。
顏歡心中既有些失望,卻又帶着些許的慶幸。他真不知道如果是顏胥變成了這副模樣,自己究竟該如何是好了。左顧右盼的他無意之中看到了牀頭掛着的一隻現代揹包,急忙將其取下在裡面翻找了起來。
很快他找到了一張塑料卡片,卡片上依稀可辨幾個熟悉的漢字:
北都大
學,考古系,孫超
“這人是老頭子的學生?又一個?”顏歡心中一凜,立刻繞到了那人面前問道:“孫超,孫超,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顏教授的兒子啊。”
孫超艱難地睜開了糊滿眼屎、滿是白翳的雙眼,艱難地朝顏歡瞥了一眼。張開牙齒早已掉光的嘴迴應道:
“顏,教,授?顏——胥——?”
“對,就是顏胥顏教授!你快告訴我,顏教授他究竟遇到了什麼?你又怎麼會弄成了這副模樣?”
“我,我——嗚,嗚——我已經死了,我們全都早就已經死了!”孫超的眼中滾出了幾滴渾濁的淚,忽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顏歡一聽便急了,也不管孫超的精神與身體狀態如何,繼續追問道:“到底怎麼了,你快說,你倒是快說呀!”
“雪山,我們還在那個冰洞裡嗎?!飛機!船!還有那些死屍!”可孫超卻答非所問,反而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驚恐地一遍遍重複道:“地獄,我們全都踏入了地獄!一層一層的地獄!”
“是打拉日!”顏歡心中一凜——他隨即死死地按住孫超的雙肩不讓他繼續亂動,盯着他一直躲閃不定的眼睛惡狠狠地問道:“你快告訴我,從打拉日出來之後,老頭子他又去了哪裡?”
孫超被顏歡嚇得一時失措,只顧失聲痛哭了起來。他越是哭,顏歡卻更加不依不饒了。一旁的老吳實在看不下去,忙伸手將顏歡從牀邊拉了開來:“歡子,他的身體被折磨成了這幅模樣,精神也已經崩潰了。你這樣窮兇極惡地逼問,只會他孃的適得其反!”
顏歡將拳頭握得緊緊地,但仍聽了老吳的勸從牀邊退開了一截距離。與此同時,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也在中庭內響了起來:“大致情況我聽多傑說過了,你們幾個年輕人就是此人的同伴?”
顏歡轉過頭,看見一名身披臧紅色長袍的男子,手持一盞明燈,從中庭後黑暗的深處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