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舊河

穿越了小半個薩留希外城,一路緊趕慢趕,嵐姻和艾爾文總算是到了這家“舊河”餐館。

店面也是有些年份了,當然這家店的門面可不比“陸箏”,已經很多年沒有翻修了,褐色的漆面已經被經久的日曬雨淋折騰的到處是皸裂的痕跡。不過名字都叫“舊河”了,自然就當是應景了。

嵐姻就當是沒看到艾爾文眼中的置疑和嫌棄,直接推了門進去。艾爾文無奈也只得跟了進去。

方一入店,艾爾文才感受到什麼是另一番光景。沒想到這餐館裡生意好的很,擠得快沒有座位了。

兩人推門進來的一瞬間,招來好多異樣的目光。

“看着像是兩個私會的小年輕貴族。”衆人疑惑的想着,“不然怎麼跑到這裡來吃東西?”

主要是嵐姻太過惹眼,吃客們還時不時的擡頭看她。

嵐姻也不管衆人的目光,拎着艾爾文的衣袖就往裡走,找到個剛空出來的靠窗座位立馬佔了下來。

“二位吃點什麼?”年輕的女招待笑着爽氣的迎了上來,身材有些魁梧,顴骨有些高,臉頰上的雀斑被高原紅暈遮蓋住了。艾爾文心想着這應該是從札姆高原來的姑娘。

“兩碗招牌舊河拌麪,一碟札姆牛肉,配哈勒底醬汁,一籠雕花油酥,一籠楓融湯包。”嵐姻看也不看桌上的菜單就點起了早點。

艾爾文倒是對這家店充滿了好奇,仔細的看着店內毫不考究的裝飾,桌面上積久的油漬有的已經滲入到了原木紋板裡,泛起了黑色。他看着一桌桌的客人都吃的很盡興,桌上的一屜屜蒸籠都冒着熱氣衝到天花板上。

還有些好事的吃客,還在往艾爾文這一桌觀望,畢竟很少有貴族會光臨這家店的。

“哇,這到底是一傢什麼樣的店啊?”艾爾文不禁皺着眉感嘆起來。

嵐姻好笑的看着他,“須知道不是吃的貴,就能吃的好。”

艾爾文應承地點了點頭。

不過等真的吃上了,艾爾文才能理解嵐姻爲什麼會費這麼大勁來這吃。饒是他這種舌頭挑剔的人,也不禁細細品嚐起來。

“麪湯裡應該是加了豚脂,不然怎麼這麼香?”艾爾文仔細的聞了一下。

“嗯,趕緊把面拌好。”嵐姻也不擡頭看他,自顧自用筷子把細絲麪條挑起來反覆攪拌,直到把每一根麪條都徹底沾上碗底的醬汁。

艾爾文倒是沒急着把面拌好,打了響指把方纔的“高原紅”招來,問她要了一碟糖。女招待瞪大眼睛看了一眼艾爾文,再次確認後就去後面廚房了。

“你吃的這麼甜嗎?”嵐姻頗有些好奇。

艾爾文笑了笑,把女招待拿來的一小碟白糖全倒入面裡,反覆地攪拌起來。

“拌麪當然要加點糖啦,”艾爾文笑着挑着筷子吃了一大口,“嗯,這個面胚很香,湯汁也不錯。”

“真的要加糖嗎?”嵐姻疑惑地看着艾爾文,毫無顧忌的從他的碗裡撈了一筷子。艾爾文驚異之外顯得頗爲肉痛。

在外人看來,這一對年輕人感情應是特別好的。

嵐姻嚐了嚐,笑道“好像是不錯啊,沒想到對吃你倒是挺在行的嘛,我怎麼沒聽說過要加糖?”

“因爲我舌頭刁啊。”艾爾文笑着道,夾起一片牛肉蘸着醬吃起來。

“札姆的牛肉都是這個味,這倒沒什麼特別,這個哈勒底的醬汁是什麼?好像和一般的牛肉蘸醬不太一樣。”艾爾文仔細嘗着,他又再聞了下“這醬裡是不是有一種什麼特別的香料?”

“你嚐出來了?你這舌頭可以啊。”嵐姻驚訝道。

“聞着也不太一樣啊。”艾爾文又夾起一片牛肉蘸着醬料吃起來。

“這是甘茹根,哈勒底盛產甘茹,你知道吧?”嵐姻給他解惑道。

“噢,甘茹,那不是用來做魔法藥劑用的嗎?它的根也能用做香料的嗎?”艾爾文奇道。

艾爾文想起來哈勒底是緬因省南部靠海的城市,怪不得嵐姻很清楚甘茹這個材料。

“我感覺你除了魔法知識匱乏以外,對魔法材料的認識也很淺薄啊。”嵐姻感嘆道,說完還很贊同自己似的點着頭。

艾爾文氣結。

“不過好奇怪啊,甘茹我倒是見到有人賣,甘茹根這種香料城裡有的賣嗎?我好像沒見過啊。”艾爾文皺起眉思索起來。

“要是城裡沒的賣,那這店的老闆還挺有意思的。”艾爾文暗自思忖道,“寧可花錢從緬因買香料回來,也不好好整飭下這家店的門面裝潢。”

“外面有人打起來了。”就在這時店內起了一陣騷動,有的食客已經跑到店外去看熱鬧了,一些賬還沒來的結,急的掌櫃也追了出去。

艾爾文用手掌擦了擦窗玻璃上的水氣,好能看到外面街上發生了什麼。

這薩留希的外城,治安可和內城比不了了,外城的鳳凰大街周圍幾個街區還有城防衛隊巡邏,可這偏遠的街區即便打死了人了,也不見得會有人管,城防司對這種事基本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見一個半露着肩膀的壯漢和一個年輕男子正當街對峙,年輕男子身後躲着一個小姑娘,遠遠望去姑娘的脖頸、手腕、腳腕處都泛着黑色的光亮。

壯漢半露着的那個巨大的胳膊,誇張的肌肉形狀告示着這隻已經不是普通的胳膊了,這簡直是一根雞腿。“雞腿”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閃起精光,顯然這隻胳膊已經被魔法徹徹底底改造過了。要不然這麼冷的天,胳膊露在外面不被凍死纔怪。

年輕男子一個箭步蹬到壯漢頭頂,只見他雙拳上冒着金色的光芒,對着壯漢的“雞腿”一陣狂拳亂打,嘴上罵罵咧咧,面容猙獰的很。

壯漢完全沒有在意,只是簡單的舉着胳膊防禦,一步未退。

這位年輕男子顯然也是沒想到對方這條胳膊這麼厲害,遲疑地看了一眼,就在這一瞬間,壯漢雙腳發力,舉起巨大的胳膊反手一個巴掌扇上來,在場的人們完全想象不到這麼壯實魁梧的一個人,身形可以如此之快,顯然年輕男子也沒想到。

看到粗糙的手掌要扇到自己的時候,年輕男子這才憑着長久的戰鬥記憶叉起雙臂抵擋,然而力量上的差距太大,年輕男子接到這一掌的時候登時就飛了出去。

“砰”的一聲,年輕男子在下一瞬間已經飛躍了一條街,四肢朝前,整個身體直接嵌進了“舊河”玻璃櫥窗下半截的木欄裡。不偏不倚,正好就是艾爾文那一桌。

幸好艾爾文和嵐姻也是反應快的驚人,就在人飛過來的一瞬間,艾爾文抄起了自己那碗麪和一碟牛肉,嵐姻眼疾手快對着桌上剩餘的餐食瞬發了一個浮空術。於是只有那張可憐的餐桌被年輕男子突兀的撞飛了出去,然後碰到了更爲結實的櫃檯,在走道里徹底散了架。

艾爾文一手端着面,一手端着牛肉,低下頭來看着木牆上多出來的一個洞,洞裡嵌着那位年輕男子,“哇,這也太刺激了,不會死了吧?”

艾爾文擡起頭,詢問似的看了一眼嵐姻。

“罷了,看來這頓飯是吃不成了。”嵐姻暗自嘆口氣,停了手上的法術,幾碟吃食就這樣被無情的摔在了地上,她蹲下來歪着腦袋仔細看看了這位年輕的男子,發覺對方還有鼻息。

“應該是死不了,就是斷了幾根肋骨吧,受了點內傷嗎,臉也被打腫了。”嵐姻淡淡掃了一眼垂着腦袋暈死過去的男子。

艾爾文看了下年輕男子的臉,是真的被打腫了,雙頰已經明顯有了淤痕,顴骨和額頭也腫了起來。嘴脣該上翻的上翻,該下翻的下翻,只不過就是弧度大了點。整張臉已經腫的有些喜感了。

他不是剛剛用手臂擋了下了嗎,怎麼臉被打成這樣?艾爾文不禁驚懼起那位壯漢的魔法強化手臂。

“夏燁哥哥,夏燁哥哥。。。”那位站在年輕男子身後的小姑娘一開始被那一掌被嚇傻了,這才反應過來,撒開腿跑到了年輕男子身邊,跪倒在地,大聲叫喚着。

艾爾文隔着玻璃這纔看清原來小姑娘脖頸處的是一個工藝粗糙的銅質項圈,黑色的符文在上面泛着光芒。手腳腕處亦是銅質的手環和腳環,上面自然也是刻着黑色的符文。

原來這姑娘已經被下了奴隸契約,是個女奴了,艾爾文看着這些銅環想着。奴隸契約這種東西,一旦簽訂,這個姑娘就算是主方的私人財產了,除非人家自願解除,不然誰也沒辦法。

“夏燁哥哥。。。夏燁哥哥,我都說了,你不用管我了。”小姑娘看着身負重傷的年輕男子,也不敢動彈他,只得斷斷續續地哽咽啜泣起來。

壯漢也沒有想到自己一掌就把對方扇成這樣,遲疑了一下才往小姑娘處走來。

年輕男子不知道是因爲聽到了壯漢的腳步聲,還是聽到了小姑娘的叫喚,幽幽地醒了過來。

“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的。。。你想都不要想。”這位叫夏燁的男子艱難的說着話,兩隻手吃力地撐起上半身,一點一點往外挪着。

“不要再和他打了,不要再打了,夏燁哥哥你爲了我做的夠多了。。。”小姑娘哭着央求道。

夏燁溫柔的看了一眼小姑娘,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對方不用擔心,然後背靠着玻璃窗,一點點直起身子站了起來,狠狠地瞪着走到身前的壯漢。

“不。。。”小姑娘嘶喊着,張開手臂擋在夏燁前面,帶着哭腔對着壯漢大聲吼着“我跟你走。。。我跟你走,不要再打了,再打他會死的。。。”

夏燁面色鐵青,當然他也沒法有其他顏色了,想用手撥開擋在身前的小姑娘,奈何才擡起手就惹得他喘起了粗氣。

小姑娘回過頭來,握住了男子伸過來的手,淚眼婆娑地看着他“不要再打了。。不要。。夏燁哥哥,你不要再管我了。。。你已經做的夠多了。”

“我答應過的。。。一定要保護好你的。。。”夏燁喘着氣說道,扯起唯一能動的一邊嘴角,安慰似的對着小姑娘笑了笑,然後一把推開小姑娘,擡眼冷冷看着壯漢,一副要和對方拼命地架勢。

街上圍了一些人在圍觀,店內好多人也圍到艾爾文這一桌周圍,衆人聽了這年輕男子這樣說,又看着小姑娘哭的花容失色,都不禁面色慼慼,無不動容。

“你看他都這個樣子了,我要不要給他夾筷牛肉啊。”艾爾文湊到嵐姻耳邊輕聲說着。

本來神色淡淡的嵐姻聽了這話,差點笑出聲來,幸好捂嘴捂得快,末了沒好氣的剜了一眼艾爾文。

壯漢走過來以後倒也沒急着發作,臉色平靜,他看了看在旁的小姑娘,再看了看那個靠着窗玻璃年輕男子。

“她已經是我的奴隸了。”壯漢面無表情的看着夏燁,似乎對他的無理糾纏表示不理解。

這也就是爲什麼衆人都袖手旁觀的原因,畢竟這小姑娘在律法上來講已經是人家的私有財產了,況且這個壯漢也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

“我纔不管這麼多。。。反正我不會眼睜睜看着你把她帶走的。”說完這個叫夏燁的男子就擺好了姿勢,隨時準備再次戰鬥。

這就顯得有些無理取鬧了,在場的許多人都搖起了頭。

壯漢也不搭理他,徑直走到小姑娘身旁,橫出巨臂攔腰一把抄起她直接甩到自己肩上,小姑娘“啊”的一聲尖叫,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你。。。”一時間鼻涕淚水倒灌,氣的說不出話來,小姑娘只得折着腰趴着,倒立着上半身,兩隻手拍打着壯漢結實的背部,拼命地想撐直起身來。壯漢怕她折騰着掉下來,另一隻手所幸一把箍住她的大腿。

嘖嘖,好柔軟的腰肢,艾爾文暗自想着。

“畜生,你快把她放下。”年輕男子哪裡肯見小姑娘被欺侮,暴喝一聲榨乾最後的體力向着壯漢攻來。

壯漢明顯厭煩了,反手就是一拳,他自然是知道要是全力下去對方可能當場斃命了,當然是收了力的。

縱然是如此,年輕男子也是沒吃住這一拳,直挺挺的再次被擊飛,直接被塞進方纔的洞裡還沒止住勢頭,撞翻了店裡幾個看熱鬧的圍觀羣衆才四仰八叉的停了下來。這一次窗玻璃也被順帶着碎了一大塊。

壯漢看都沒看一眼就轉身抱着小姑娘往人羣外走去。小姑娘趴着拼命地仰起頭看着年輕男子暈過去的方向,惶急地叫喚着“夏燁哥哥。。。夏”,還沒喊完兩聲,卻見兩隻手緊緊的扳着項圈,像是喘不過來氣一般。

艾爾文知道是那個壯漢用奴隸契約收緊了她的項圈,他混跡在各種公館裡這麼久,當然知道一些旁門左道的玩法。

“舊河”的掌櫃的看了一眼壯漢離去的背影,又看看了那詭異的巨型手臂,打了寒顫,打消了去問對方索要砸壞店面的賠償的想法。

嵐姻看了一眼昏死過去的年輕男子,用手施放起了一個高階的治癒術。雖然臉部,肋骨這些外傷不能治癒,但是內臟的受損應該是控制住了。

不一會兒,夏燁就又緩緩甦醒過來。

艾爾文一臉的震驚,暗自驚歎“這個人的身體也忒好吧,這還能再醒過來了?”

“你。。。不會是想看他再被打飛一次吧?”艾爾文用手肘支了支嵐姻,捂着嘴和嵐姻輕聲打趣道。

嵐姻想了想,也不禁苦笑起來。

本來看熱鬧的羣衆這下都散了,因爲看到夏燁又爬起來了。大家也沒這麼多情緒可以浪費,該幹嘛還得幹嘛去。

看的出來,夏燁滿目的怒火與不甘,還是想着再爬起來的,奈何實在是站不起來了,只得恨恨的拍了地板幾掌以泄憤。

艾爾文看着他這樣,嘆了口氣,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你。。。吃過早飯了嗎?沒吃過的話,要不要一起吃一點?要去送死也不急這一會的。。。”

夏燁聽完這話,一臉異怪的望着艾爾文,像看一個瘋子一樣看着眼前的年輕貴族。

嵐姻覺着艾爾文這話聽着倒是好笑,但是就跟針一樣,把夏燁扎的的漏了氣。

如嵐姻所說,過了一會,夏燁還是垂下頭來,不發一語。

艾爾文揮手招了招先前那位女招待,重新點了幾份吃食,再另挑了個座位讓嵐姻先坐過去。被這麼一鬧,店裡倒也空出來很多座位。

“你還能爬起來嗎?”艾爾文看了看垂頭喪氣坐在地上的夏燁,也沒打算扶他。

“你是誰啊。。。你爲什麼要管我的事?”夏燁擡起頭看着艾爾文,語氣不善地問道。

“噢,看來你不餓,那算了。。。”艾爾文不再管他,徑直走到嵐姻對面坐了下來。

夏燁本來坐那裡感嘆人生絕望,但是看了看不遠處坐着的艾爾文和嵐姻正談笑風生,勉強撐起身體,扶着一路的餐桌走到艾爾文身邊。

嵐姻望了一眼夏燁,艾爾文倒是看也沒看他,往裡坐了坐,給他留了個座位。夏燁也毫不客氣的往艾爾文身邊一坐下來,不過他本來也站不動了。

這時,女招待把新點的早餐端了上來。這幾籠小吃都還冒着暖騰騰的熱氣,夏燁任憑這熱氣在浮腫的臉上薰着,心下五味雜陳,纔想動筷子就又被艾爾文攔住了。

“哎,可不是給你白吃的,給我們講講你同剛纔那位姑娘的故事。”艾爾文斜撐着臉頰,瞟了一眼夏燁,“講了纔有的吃。”

“你們這些貴族真有意思?貧苦人家的悲慘故事難道聽得少嗎?”夏燁苦笑了聲,一臉諷刺的看着艾爾文。

艾爾文撇了撇嘴,毫不在意的說道:“說來聽聽。”

夏燁放下了筷子,臉色沉了下來。

“方纔那個女孩叫媞妮,就住在我家隔壁,打小同我一起長大的。”夏燁嘆了口氣,“前一陣她父親被光正教抓了去,聽說罪名是瀆神罪,我也搞不清什麼是瀆神罪。後來,媞妮爲了籌錢把她父親贖出來,把房產賣了,錢還是不夠,就。。。把也自己賣了。。。”

“結果,人贖回來了沒幾天,就沒了。。。”夏燁說到這裡不禁苦笑了聲,兩眼空洞不知在想什麼。

艾爾文和嵐姻聽夏燁說着,都不禁默然。

瀆神罪?艾爾文冷笑了聲,他心想着,這城裡被光正教用這個罪名抓去的低階貴族或是普通百姓已經不知多少了,家裡出得起錢的,早點花錢把人贖出來還好。若是在光正教的苦牢裡關上一段時間,人估計是沒用了。

夏燁眼眶有些紅了,“也怪我,那會我住在學校裡準備枕劍會的比賽,也不知道這些事,這幾天回家收拾東西,這才聽說她家出事了。”

“不過,她自始至終沒和她父親說過,她。。。”夏燁覺着賣身這詞有些難以啓齒,尤其是用在媞妮這樣的姑娘身上,“前幾日她父親覺着身體不行了,說把媞妮交託給我了,可是,可是。。。”

說到這裡,夏燁閉着眼說不下去了。

“那。。。你有沒有問問剛纔那位壯漢,願不願意放棄奴隸契約?”艾爾文問道。

“我肯定問了啊。我家裡雖不是什麼貴族,家底還是有一些的。他們的契約今日生效,我死活攔着他,問他可不可以放棄這奴隸契約。但是無論我怎麼開價,方纔那人就是不同意,所以這纔打起來了。”夏燁憤憤道。

“你出多少都不同意?”艾爾文奇道。

“他一副壓根對錢財不感興趣的模樣。”夏燁也頗爲惱火。

“唉,那就沒辦法了”艾爾文嘆口氣,拍了拍夏燁的肩膀,“生活就是錯過和湊合過,別太當真了。看着光鮮的,那都是別人的生活。”

嵐姻聞言不禁“噗嗤”笑了出來,“你少在這裡老生常談,你纔多少年紀就給人家灌人生格言了?”

艾爾文有些尷尬,這種時候就有種想要掐死嵐姻的衝動。

夏燁聽嵐姻這麼一說,也不禁扯着一邊的嘴角笑起來。他本來胸中怒意難平,不知爲何同這兩位年輕人說了一通以後,鬱火釋解了很多。想着也確實是餓了,就動起了筷子。

“你剛纔說你也要參加枕劍會?你是哪個學院的?”艾爾文問道。

“謝佛伊德。”夏燁吃了兩口囫圇道。

謝佛伊德是少數對出身有沒要求的高等學院,這所院校收生不看背景,只看資質。這些住在外城的,有實力沒背景的年輕人大多都來自這所學院。

“你被打成這樣,還能參加嗎?不會體檢都過不了吧?”艾爾文不禁看了一眼夏燁,看他的樣子估計胸骨肋骨也斷了幾根。

“我方纔只是止住了他的內傷,外傷這種事,多快養好就看他自己了。”嵐姻說着看了一眼艾爾文。

艾爾文點了點頭。

“沒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受傷。我們院練得很苦,也經常受傷,放心吧,我身體恢復的很快的。”夏燁倒是很樂觀。

“好了,那你慢慢吃,我們先走了,到時候枕劍會上見。”艾爾文笑着起身,準備去前臺結賬。

“二位等等。。。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呢?”夏燁起身問道,對這兩個“好事之人”還是心存好感的,而且聽艾爾文的意思他們也要參加枕劍會。

“這位姑娘是雷薩親王的女兒。”艾爾文笑着介紹道,“至於我嘛,是專門陪她吃早點的親信侍衛。”

嵐姻聽着覺得好笑,瞪了一眼艾爾文就往出走。

夏燁暗自震驚,這位樣貌出衆的姑娘果然家世顯赫。不過他心下倒是覺得這個愛開玩笑的年輕貴族很有意思,反正枕劍會上能再見到,他也就沒追問。

艾爾文結賬的時候多付了一些,就當是夏燁“砸”壞店面的賠償了,省的到時候人家找他麻煩。可是自己囊中也挺羞澀的,還是有點肉痛。

兩人出了“舊河”,天光好的很,彷彿一切的陰鬱都能被這刺眼的陽光驅散掉。

“你爲什麼非得聽他的故事?”嵐姻好奇地看了一眼艾爾文。

“單純好奇啊,不然呢?”艾爾文笑着道。

嵐姻笑着搖了搖頭,彎起月兒眼看着艾爾文,心想着“這個人,真是有意思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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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正教大主教希律一改以往一身白色罩袍的裝扮,穿着一身低調的灰色棉袍,戴着一副粗木圓片眼鏡,手裡夾着幾本詩歌典籍,儼然一副學究模樣。他在內城的里爾巷拐了幾個彎,確認沒有人跟蹤後鑽進了一家不起眼的魔法材料商鋪。

商鋪的掌櫃擡眼看了一眼,立馬放下手頭的事叫小的來看着店面,親自領着大主教往裡間走去。看着裡間是三面陳舊的展列櫃,其實內藏乾坤,掌櫃擰了一擰一杆橫在那得權杖,一面櫃子轉動起來,露出半個密室的入口。掌櫃識趣的停在門外,等主教進入密室後,機關門自己轉了回來。

希律主教徑直走了進去,擡手一招,密道里兩側的燈道亮了起來,他快步往裡間走着,過道的盡頭是一扇陳舊的木門。主教伸出食指,一個白色的光點在指尖飛出,然後被白色光點沾到的木門上四散着一束束魔法亂流,然後在門框周圍匯成一股,沿着門框環繞了一週,門纔打了開來。

外面明明是陽光明媚,但是這密室裡卻是毫無天光,僅憑着房屋四角的幾盞魔法汽燈提供黯淡的光線。

密室中央是一張頗有些年月的梨花木圓形茶几,茶几周邊圍了四張陳舊的粗布沙發。有一張背對着門的沙發上,坐了一位上了年紀的男子,聽到密室的門打開了,他倒是毫無反應,也不急着站起來。

“來啦,坐吧”坐在沙發上的男子淡淡說着,頭也沒回過來。

希律主教也不答他,先把灰色的棉袍脫下來,掛在角落的衣架上。在大街上穿行被曬了一路,他也是出了些悶汗,一進屋就急着把外套脫了。

主教喘了口氣,往男子旁邊的沙發上一坐,側過頭來問道“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我的宰相大人?”

原來密室裡這位上了年紀的男子竟是帝國的宰相──福爾勒。

誰又能想到這沙發上坐着的兩人,分別作爲雷薩和源康兩派的中流砥柱,本該是政場上的死敵,竟然暗通款曲。

“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福爾勒看了一眼桌上的一小瓶灰色的藥劑。

“這是什麼?”希律拿起藥劑,迎着昏暗的光線皺着眉仔細察看起來。

“小心點,別灑出來了,這是瀝赤龍肝的汁液。”福爾勒提醒道,嘴角露出一絲得意。

“瀝赤龍?賦沙谷的瀝赤龍?”希律疑惑地看着福爾勒,“我聽說庭霄帝國這幾年已經封禁了賦沙谷,怎麼還能弄到這種東西?”

“你應該聽說過絡黛這個組織吧?”福爾勒扭過頭來看了一眼希律,“這是他們弄來的,貴是貴了點,不過,都無所謂了。。。”

“那個殺手組織還有這種服務?我以爲他們只負責殺人呢。。。”希律自然對這個組織也是略有耳聞的。

“能賺錢的活他們都接的”福爾勒笑了笑,“當然,只要是他們能辦得到的。”

“那這麼點龍肝汁,花了多少盧尼?”希律擡眼問道。

“這麼一小瓶,五千盧尼。”福爾勒眼睛也不眨地說道。

“嘶”希律倒吸一口冷氣,“這。。。殺人的本事倒是不清楚,宰人的本事倒是一流。”

“管用就成,錢財的事,我反正早就不在意了”福爾勒苦笑着道。

希律點了點頭,眯着眼睛看着福爾勒“這個瀝赤龍肝的汁可是有講究啊,無色無味,難以察覺。。。”

“是啊,一般龍的肝汁都有着可以辨別的氣味,只有這種,一點都查不出來。用這個來煉藥,魔藥也是無色無味,根本察覺不了。”福爾勒看着希律兩指間捏着的那一瓶液體,不禁陰陰笑了笑。

“可是皮洛大師也回來了,不會被他瞧出什麼來吧?”希律放下手中的小瓶子,疑慮地看着福爾勒。

“我倒是沒想到他會回來。”福爾勒表示他也很意外,轉念又道“不過,只要他們抓不到真憑實據,又能如何呢?放心吧,怎麼也查不到我們頭上來。至於絡黛組織那邊,我已經想好後招了。”

希律皺着眉想了想,點了點頭。

“希望我的努力能讓主早日降臨,我這樣的凡人也只能用這樣下作的手段,爲天界衆神鋪路了。。。”福爾勒說着嘆了口氣,苦笑起來。

“放心吧,主的神蹟已經多次顯現,這是在特拉勒底羣山裡我親眼所見的”希律目光篤定,安慰似的拍了拍福爾勒的肩,“主降生的日子,就是我等救贖之日。”

“願主寬佑。”福爾勒十指對接,弓起手掌,低着頭祈禱道。

“願主寬佑。”希律亦是十指對接,弓起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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