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豫讓徹底犯難了。他從未料想過,追隨嵐姻與投身自由人士會有什麼衝突。可是人生之無常就是這麼莫名其妙地給人以意料之外。就好比人生是一個話劇演員,他一本正經地演出,而人們在臺下觀看,時而捧腹大笑,時而暗自垂淚,可人生自己,卻始終沉浸在他的角色裡,不悲不喜。可其表演的劇本,正是人們自己的人生啊。
雖說餘忘的態度讓豫讓覺着心寒,可他還從未想過要與昔日兄弟反目。要自己和餘忘動起手來,他怎麼也下不了這個決心。
“你若是覺得爲難,那聲‘首領’,不喊也罷。”嵐姻在其身後淡淡說道。顯然是看出了豫讓的左右爲難。
“我。。。”豫讓漲紅着臉,尷尬地望着嵐姻,又不知該說什麼了。
“所以啊,人活在這世上,飯不可以亂吃,話也不能亂講。”嵐姻撇了撇嘴角說道。
“往旁邊稍稍,還是我來收拾你這昔日的兄弟吧。”
有墨色的咒術能量在嵐姻的頭頂集聚起來。
餘忘望着這個赤發的絕麗女子,一臉的警惕,手已經搭在羽箭之上。
“你不是我的對手,我給你的建議是——見好就收。”嵐姻望着餘忘,笑說道。
“不過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什麼安分的人物。”
她嘴角的笑意漸收。
嵐姻其人,當她認真的時候,就是那嘴角的笑意斂去之後。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天雷似是要將這天地劈開一般。
轉瞬間,晴空改換烏雲色,雲層間響雷陣陣,兩團金芒隱沒在那層層密雲之間。
本來專注戒備的餘忘,被上方的滾滾雷聲給驚到了,不由得分神望天空之中望了一眼。
不看不打緊,一看差點給他嚇得弓都端不穩了。
那兩團金芒不是他物,正是一頭黑龍的一雙龍睛。
正所謂霧中隱山海,層雲伏蛟龍。
那層疊雲障之後,竟是一頭參天巨龍,那通體墨色的咒術能量,集聚其身。
餘忘心中有種預感,只要被這頭黑龍沾到,那估計小命就得交代在這了。
-------------------------------------------------------
可他偏偏就是那種不會膽怯的人兒。或者說,不試上一試,他怎麼可能甘心呢?
這次是賭上身家性命的一擊,不殺了艾克,自己何來出路?餘忘這般想着。
似餘忘這般的賭徒,那篩盅沒開之前,怎麼可能下得了賭檯呢?
所以,即便此時是天王老子擋在他的身前,他亦不可能有任何的退縮的。
“挽弓停雲——鳳!求!凰!”
他的指尖在弓弦上繃出鳳與凰的長鳴,雌雄雙箭已然衝着那個赤發女子去了!
殷紅色的鳳之箭,氣掀火羽,長翅流焰,鳳鳴不止,滔天怒意滾滾而來。
黛紫色的凰之箭,展翅破風,流星追影,睥睨長嘯,萬千桀驁謫落天際。
兩箭糾纏,如殷紅與黛紫的狂歡,在昏暗的天色下,直取嵐姻的心口。
而那雲層之中的墨色蛟龍狂吟不止,一口黯色的龍焰直逼餘忘而來。
方纔那是餘忘的全力一擊,此時的他,哪還有氣力去閃躲。
“額啊。。。”餘忘直直被那道龍焰劈中,全身被狂暴的咒術能量洗禮着,小命隨時可能嗚呼。
而嵐姻這邊,見她蹙起眉,望着那飛來的糾纏雙箭,手中的魔法連彈。
小個骷髏派瑞爾看着那恐怖的鳳凰雙箭,心頭都揪緊了。再看看身旁的主人,見其不爲所動的樣子,才鬆了一口氣。它知道,它這主人,不可能看着嵐姻進入險境而袖手旁觀的。
可一般的魔法根本限制不到那嘯叫而來的殷黛雙箭,甚至連阻礙一絲勢頭都做不到。
於是乎,嵐姻身後,有蓮花初綻。
一柄柄緋色長劍,如花瓣一般,集光綻開。那不可直視的光芒之下,正是“曜影劍陣”。
光與劍交織出浮光掠影般的迷幻之境,可那層層疊疊的柄柄長劍確實不含絲毫情感,單純只有肅殺罷了。
但見她雙臂一展,身後萬千飛劍盡出!
那鳳凰雙箭自天而下,而那萬千緋色長劍直衝天際。
劍與箭生生撞在一起,誓要分高低,不死不休。
這次那箭勢終於緩上一緩了。
緋色的細芒,在那鳳與凰的羽翼之間透了出來。
再然後是無數的緋色長劍破翼而出。
空中徘徊着鳳凰雙鳥的哀鳴聲,那殷紅與黛色交織的雙箭,勢不能穿深秋之落黃了。
嵐姻反手一巴掌掃落那兩支射到身前的箭,冷冷地望着在咒術龍焰中灼燒着的餘忘。
大個骷髏看着嵐姻那個掃箭的瀟灑動作,不禁冷哼了一聲,出言奚落道:“真是輕鬆呢。”
餘忘這一記“挽弓停雲鳳求凰”,居然能把嵐姻的“曜影劍陣”逼出來,確實是有幾分實力。
---------------------------------------------------------
豫讓看着在那龍焰中飽受折磨的餘忘,想要向嵐姻開口求情。可是剛纔他既然沒有向餘忘出手,那麼此時他也就沒有求情的立場了。更何況,對於嵐姻的脾性他還是有一些瞭解的,若是惹得她不快了,自己也得去那龍焰中走一遭。
就在嵐姻在琢磨着該如何處置這個餘忘的時候,天際一道白芒閃過。
緣是餘忘方纔那聲慘叫,把正在城頭作戰的鬍子引來了。
多虧嵐姻感知超羣,眨眼間在掌中馭起一團碧色的幽焰,將那“白芒”深深定在青焰之中。不然她此時的下場,就和城牆上那些魔法師們無異了。
一如手中碧焰之色雙瞳,已然漫出了兇狠的殺意。
本來讓餘忘逼出曜影劍陣已經讓嵐姻頗爲不快,這會還有人敢撩撥她,那隻怕是不要命了。
她陰寒地望着那個竹青色的身影,宛如在看着一個死人一般。
鬍子望着墨色龍焰中的餘忘在那苦苦煎熬,又看着豫讓在那手足無措的模樣,十分不解。
“豫讓,這是什麼情況!?”他不由得在空中喊話道。
豫讓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關鍵是,他總不能遇着一個人就解釋一回吧?他這種情況,像極了穿着一條襠部滿是黃泥的褲子回家,這一路上還都是熟人,見面都得問一句:“你襠兜裡是。。。甚?”
不過嵐姻可沒興致聽他們閒話家常,足點桃花,凌波微步,飛入空中。
鬍子自然絲毫不敢怠慢,拈弓搭箭準備給這姑娘來上第二下。
可他這個動作還未來的及完成,那層雲之中,一道暗雷劈下,正中他的腦心。
這一瞬間,他的意識幾近被那洶涌而來的咒術能量給湮沒了。
那已經是完全超出他對於痛感的理解範疇了,彷彿從皮膚到血管,從頭頂到腳底,都在被綿密的細針在瘋狂扎着,那針頭更像是被九天之火給烘烤過,灼燙與酥麻之感無處不在。
更爲喜感的是,鬍子,他精心打理的鬍子,全都被這一道暗雷給劈焦了。
不過這種時候,鬍子已經管不上他的鬍子了,此時他腦中唯一能想到一個詞就是——跑!!!快跑!!!這會是真的管不上餘忘了,他想着自己再苦練個幾十年,來日替餘忘報仇吧。
這個赤發如焰的姑娘,在他看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收割性命的魔鬼。
可那道竹青身影,才挪開半個身位,又是一道暗雷劈下。
這回別說是鬍子了,全身的毛髮都掉了個乾淨。
意識模糊的鬍子,從天際跌落,“噗”的一聲,生生砸在了地上。
若不是豫讓眼疾手快,把手旁的馬臉琉尙扔過去當“人肉墊子”,此時這位鬍子已然摔成肉餅了。
而被其壓在身下的馬臉琉尙一臉的哀怨,在“嘯風”捱了一頓打的身子還未養好,現又遭重創了。
可是嵐姻似是沒盡興,任由着天際風起雲涌,雷聲滾滾。那黑壓壓的層雲,似是越積越多,多得快讓這天幕之下衆生以爲天就是這個顏色呢。
而她,衣袂飄飄,一襲長裙,孤身立於雲巔之上。
不知何時,衆人的腳下,已是一汪墨海。只見那黑浪洶涌澎湃,而這百年古城因特拉爾,就像是雷雨飄搖下的一葉孤舟,誰也不知下一刻會不會被這黑浪打個船翻人亡。
這天地,已然不是原來的模樣。這是嵐姻用咒術能量構築的一方天地。
而那黑雲之上,有道眼神直射大個骷髏,“你還覺着,曜影劍陣還是我的殺招嗎?”
“那你看這天地如何?”
“你不是隻會竊取他人的記憶嗎?那便不知道我這一招叫什麼吧?”
的確,大個骷髏翻遍記憶,也不曾記得嵐姻會這道魔法。
“這招不在我的記憶裡。”
“這是我新創的。”
“它的名字叫‘海立雲垂’。”
說完,姑娘的嘴角漾起的笑容,迷醉了一座城池。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嵐姻想某個小混球了。
四海之水皆立,那是因爲我要踏過山海來見你。
九天之雲下垂,不過是因爲天下皆知你在等誰。
“今兒,本姑娘來興致了。敢和我堂堂正正的較量一番嗎?”嵐姻望着大個骷髏,笑意吟吟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