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瑞爾委屈的很,疼得死去活來的也只能硬憋着。看着主人那陰寒的目色,生生把那些慘叫咽回肚子裡去了。
小東西此時有點摸不着頭腦,心底暗自揣測着:“主人是因爲嵐姻姑娘的態度而惱怒呢,還是因爲別的什麼?”
聽到方纔那一聲慘叫之後,裁縫鋪子的掌櫃還以爲這是在催促他的信號,愈發不敢怠慢,手上還再加快着進程,腦門子上掛滿了汗。他身上的寬鬆背心也被汗水浸溼了。
於是嵐姻還沒在店裡轉悠幾圈呢,掌櫃的就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嵐姻看着掌櫃的狼狽模樣,又看了看大小骷髏那恐怖的造型,心下覺得好笑。
她去裡間換上新的衣裙。上身是胭脂色的落腰披肩,裡頭的那白色小衫的袖口按照嵐姻的要求做了修改,由原來的收口造型改成了寬鬆的甩袖款式,腰線處也做了收緊的處理。下身是一條艾綠色的輕便擺裙。
不得不說南北方對於衣物的審美確實不一樣,顏色的搭配也大不相同。按在南方的習慣,嵐姻是不可能挑選這樣的穿搭的,顯得隆重而老氣。但是她看店裡大多的款式與顏色搭配都是這種風格,她也只能入鄉隨俗了。當然,也可能是科儂這個地方地處偏遠的原因。
只不過袖口與腰線的處理倒是爲整套衣裙增色不少,去了幾分端莊沉悶,多了幾分俏皮與活力。
當然了,大個骷髏此時沒什麼心思去在意嵐姻換了什麼衣衫。它還沉浸在要不要遷就嵐姻的糾結之中。
派瑞爾這時想的是怎麼把自己的斷腿連起來,就算它這時再有色膽,也不敢當着它主人的面再盯着美色看了。
掌櫃的則是一直低着頭,不敢擡起頭來,生怕被那兩團幽藍色的火焰給掃描到。
倒是窗外那位領着吟遊詩人的年輕貴族很好地當起了觀衆。不過其實他從頭到尾一直都在當觀衆,相信他是不滿足於這個身份的。奈何他身邊這位跟班起了個惡俗的開頭,這才致使他在佳人心裡沒有留下好的印象,想到此節,他內心對於這位跟班的怨懟不免又多了幾分。
衣裳是沒問題了,可是荷包有問題啊。
嵐姻隨身帶的盧尼,早就在與大個骷髏的打鬥中不知丟到何處去了。
她看了看大個骷髏,意思要它付賬。
大個骷髏恨不得用那兩團幽藍色焰火翻個白眼給她看。
它的意思很簡單,自己怎麼可能會有嘛。
尷尬,瀰漫在嵐姻與大個骷髏之間,卻被兩人拋之體外。
顯然,尷尬這種東西,只要你自己不懼,那尷尬的就是別人。嵐姻與大個骷髏這兩人肯定是深諳其理,外加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派瑞爾,那屋內也就剩下那位裁縫鋪的掌櫃了。
故而,也就只有他能尷尬了。
此時那位削尖了腦袋的吟遊詩人着急想要將功補過,這不,覓得良機了嘛。
“哎!姑娘姑娘,我們又見面了!”吟遊詩人拉着那位年輕貴族在這時闖了進來。
“姑娘啊,您這稍一裝扮,美麗動人得讓那諸天神女都得自慚形穢起來了呀。”吟遊詩人說起話來還是這麼浮誇。不過他一邊說着,一遍用手肘支棱了一下身旁的年輕貴族,用眼神指了下那位裁縫鋪的掌櫃。
年輕貴族剛想教育他來着,一看吟遊詩人眼中的意思,立馬會意,把裁縫鋪地掌櫃拉到一旁替嵐姻結賬去了。
不得不說,這次吟遊詩人倒是學聰明瞭不少,既緩解了方纔尷尬的局面,也不會讓人有市恩之感。
當然了,嵐姻是不會吃這套的,她依舊神色清冷地望着這闖進來的兩人。只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她總不好在這種情況下再發作了。
“替我結賬買了衣裳,那接下來。。。是不是還得請我們吃一頓?”嵐姻徑直走到年輕貴族的面前,清笑道。那揚起的嘴角,像是雪山的一道棱,冰冷且生硬。
她對於這些貴族的做派,已然熟稔透了。即便沒了大部分的記憶,她依舊對這些世俗習慣瞭然於心。
嵐姻嘴角那冷漠的笑意,再度把這年輕貴族架在尷尬的境地上,他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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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年輕貴族替嵐姻結了賬,可他心裡卻絲毫不敢輕視嵐姻。他心下清楚,看這姑娘的樣貌和氣度,絕對不是一般人。按他的邏輯來說,能這般瞧不上自己的,絕對大有來頭。
嵐姻就這麼把年輕貴族晾在原地,輕描淡寫地從他身旁路過。
“我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這鎮子上有什麼好吃的,你有推薦嗎?”嵐姻走出兩三步之後,煞有介事地轉回身來問道。
“她這。。。算是邀請嗎?”年輕貴族愣了一愣神,反應過來之後不禁在心裡暗自竊喜道。
此時吟遊詩人見狀在他身後小推了一把,意思叫他別錯過機會。
“啊,有,有。。。”年輕貴族趕緊回答道。
他撓着腦袋面紅耳赤的樣子倒是讓嵐姻覺得頗有意思。
嵐姻在心中一笑,她自然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她當然不是那輕浮淺薄的姑娘,只是此時的她對自身一無所知,對那不知身在何處的艾爾文一無所知,不若給眼前這人一個共進午餐的機會,順便探聽些消息。
嵐姻從這年輕貴族的一身穿着打扮,一早就判斷的出這廝非富即貴。不過不知道爲何,她本能地反感着這些所謂的權貴。即便此時的她,對曾經的身世一無所知。
“姑娘啊。。。我想問一下。。。爲何你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貌,我這麼。。。這麼惹人生厭的嗎?”年輕貴族走在嵐姻身側,好容易憋出一句話來,還是漲紅了臉說的。
嵐姻暗想:“總不能和你說我記憶被一個魔物給吃了,正煩着呢。。。”
她細想間不禁一笑,這才發覺自己對這些不相干的人甩臉似乎沒有必要。至少對眼前這位長相白嫩清爽的貴族而言,有點不公平。
“那倒也不是。仔細想來,完全是我自己的問題。如果讓你覺得不快,請接受我的道歉。”嵐姻鄭重其事地說道。
“啊,沒必要,不用。。。不用。。。”年輕貴族趕緊擺起手,不安地說道。
“嵐姻,從南方來。”嵐姻可能不太瞭解自己,其實她對於不感興趣的人,很難做到笑臉相待。所以她方纔那道歉顯得有些多餘,其實她這自我介紹其實也是相當的冷淡,幾乎不夾雜一絲的情愫。可能只有她自己覺得自己收斂了。這也許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尊重了。對她這樣出生的人來講,最困難的事莫過於強求自己。
只是因爲她失去了大部分記憶,故而她不記得自己也曾把溫柔毫無保留地給過一個男子,在他們爲數不多的相處時光裡。
“艾克•達暸,來自因特拉爾城。”年輕貴族總算那麼緊張了,笑着介紹起自己來。
顯然這位來自南方的姑娘,並不知道達暸家族在這範奧公國的影響力,這位叫艾克的年輕貴族心中這般想道。他有一些些的失落。
“我應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或者說,一般姑娘聽到你這名號,該是如何表現的?”嵐姻一本正經地眨着眼問道,“要不,我學一下?如果這樣就算不失禮的話。”
艾克聽了嵐姻這話,瞠目結束,一時間被嵐姻的幽默給打敗了,這樣慧黠跳脫的姑娘,他這輩子還沒遇到過。
當然了,似嵐姻這般明眸善睞的姿容,他自也是沒見過的。
“嵐姻小姐您真是愛說笑。”艾克笑着說道。
“沒有,我只是從你遲疑的那一瞬間清楚地捕捉到了那失落罷了。”
“啊?沒有啊。。。我沒有啊。。。”艾克轉瞬陷入尷尬,不知該如何解釋。
這下輪到嵐姻有些失望了,很顯然這位叫艾克的貴族,在男女言談攻守上的段位太低了。
艾克憑藉着他的長相身世吸引過不少姑娘,對此他還頗爲自矜。可從遇到嵐姻開始,他就手忙腳亂到現在了,連見招拆招的應對都做不好。
顯然嵐姻這一款,不是他能駕馭得了的。
就連旁邊的大個骷髏都有些聽不下去了,悄聲在嵐姻耳畔道:“哎呀,確實啊,這個小傢伙有點笨嘴笨舌的,還是艾爾文那種。。。油嘴滑舌的適合你。”
嵐姻輕哼了一聲,掃了大個骷髏一眼。
艾克聽了這聲“哼”,以爲嵐姻是在生自己氣了,越發地摸不着頭腦了。
其實所謂風花雪月,也得是合適的人,如若不然,只是相看兩怨的苦大仇深罷了。
“怎麼?憑你身份唬不倒的姑娘,你就無可奈何了?”嵐姻輕笑着道。
“嵐姻小姐。。。”艾克頓了一頓,望着嵐姻,鼓起勇氣道,“我和您說實話好了,方纔見過您之後,腦中就一片空白,心神不寧,手足無措。。。”
“不瞞您說,我現下這裡都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呢。”艾克說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臟。
嵐姻見他一臉的真摯,紅暈從臉頰蔓延到脖頸處,愣了一下之後,不禁“噗嗤”笑了出來。
年輕貴族見嵐姻終於被自己逗笑了,如釋重負。
在旁的吟遊詩人可不想再被主家怪罪,所以一直沒敢打擾兩人間的言談。這下看到姑娘真心實意地笑出來了,也是鬆了口氣。
“嵐姻小姐,就前面那家店,他們家的鹿肉做的相當不錯。”艾克走在前頭開心地指引道。
“噢?是嗎?那我得好好嘗一下,我現在可是餓得前心貼後背了。”嵐姻莞爾道。
最爲可憐的是派瑞爾,晃盪着一條殘腿,奮力地委屈地一瘸一拐地走在一行人的最末端。它真想讓大家等等它,可礙於大個骷髏的威懾,哪敢真的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