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紛紛起身準備下車,顧俊留意唐蓮的眼神,想看她見到那個披髮男的反應。
奇怪的是,唐蓮沒有任何異常反應,但她應該看到了那個男的,這一點顧俊絕對可以肯定。
顧俊想,是我多心了,不過也好。
他們象熟人一樣一同走出了車站。
顧俊向唐蓮告別,他決定先去給師父打個電話,讓他過來接或者問他該如何乘車。
唐蓮顯出不捨的樣子,但她終於只說了“再見”兩個字。
顧俊向唐蓮揮揮手,轉身去找電話亭,然而他剛轉過身,唐蓮忽然“咯嗒咯嗒”地跑了過來,她一把拉住顧俊的手。
顧俊嚇了一跳,他轉過頭,發現唐蓮的臉上佈滿了驚恐,臉色甚至變得煞白起來。他立刻警覺地向四周一看,但偌大的上海站,人流如織,又能看出什麼端倪呢?
“弟,你等一等,我和你一道。”說完她一把拉住顧俊的手,兩人並排而行,唐蓮聲音急促地說:“不要回頭,我有麻煩了,希望你能幫我。”
顧俊心中一驚,便默默隨唐蓮穿過人羣快速向前走去。
握着唐蓮的手,顧俊感受到她微微的顫慄。
“對了,弟,你不是要去長寧區嗎?正好,我打個車順路帶你過去。”唐蓮邊走邊快速地說。
兩人奔向車站南面的長壽路,唐蓮不時回頭張望,忽然她一把拉住顧俊閃進旁邊的一條弄堂靠到一個墻角里。
顧俊不由得暗暗苦笑,原來這社會並不太平,難道這大上海還是那個十里洋場的亂世界嗎?
唐蓮極其輕微地發出一聲“噓”,兩人緊靠着貼在墻角。眼睛盯着弄堂的入口。
夜上海如同白晝,人流不減,但顧俊還是看到了一個特別的人,這個人一身漆黑,面部象遮擋了什麼,看上去很精幹,走得並不快,他的頭在向兩邊觀察,象在努力尋找什麼。
顧俊確定他的特別不僅僅是他真的特別,而且看到他的同時,唐蓮那溫暖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握住他,同時她的顫抖也變得有些誇張。
顧俊的心被巨大的同情和柔情融化,他悄悄伸出右臂把唐蓮攬在懷中,右掌在她的右臂揉搓,輕輕而又有力地傳遞着安全感。
過了許久,感覺到危險應該已經過去了,顧俊決定趕緊離開。他低頭看看唐蓮,想徵詢她的意見。
唐蓮正看着他,黑暗中一雙眼睛卻顯得明亮,那裡有一道火光劈開夜幕向他襲來,還有滿眶的淚水,臉色不知是紅是白,但那美麗的臉龐卻是如此清晰。
顧俊忽然感到心律不受控制了,好象一匹脫繮的野馬肆意奔跳,並且那“宮冬宮冬”的響聲已經蓋過了馬路上的一切聲音。
說實話,雖然和小翠訂了婚,但是顧俊和她的距離始終保持在50公分開外。沒辦法,有時鄉巴佬就是這麼保守!
可現在,懷裡卻抱着個美女,要命的是自己卻不想放開。
對了,師父應該很着急的,這比原計劃接站的時間已經大大推遲了,初來乍到,可得留個好印象啊!
想到這,顧俊有了點焦慮感,他鬆開了右臂,正準備要走,忽然,他的脖子被一隻柔軟的手臂往下吊,同時那張美麗的臉龐向他接近,“啪”的一聲輕響,隕石沒有撞上地球,但熱乎乎的雙脣壓上了他的雙脣,一股電流穿過他的後腦,再經脊椎向下飛奔,在他的全身瘋狂地繞圈。
顧俊有點暈乎,他甚至傻傻地想,爲什麼同樣是皮膚的接觸,但手握着手沒多少感覺,這嘴對着嘴怎麼會有如此體驗上的質的提升?
顧俊忍不住把右臂收緊,唐蓮發出愉悅的“嗯”聲,然後顧俊又感到唐蓮的嘴巴張開了,有個熱乎乎、溼漉漉的東西在試圖尋找他雙脣的空檔。
是舌頭!顧俊可以肯定,可是,爲什麼她要把舌頭伸出來?顧俊想不通,難道嘴脣對嘴脣還不夠嗎?
唐蓮嘗試了幾次,終於沒能“撬”開顧俊的嘴巴,“這個木瓜!”她暗暗罵道。
唐蓮右手在顧俊身上氣得拍了一下,然後解除了兩人的所有接觸,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齒,微笑着輕輕說道“我們走好嗎?”
顧俊早就想走了,他點點頭。
坐上出租車,顧俊忽然有一種負罪感,覺得對不起某些人,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以示懲罰。
車子在江蘇路上停下,唐蓮叫住了司機,對顧俊說:“老弟,這是長寧區了,你可以下車打電話了。”
顧俊點點頭,下來向唐蓮揮手告別。
“等一下!”唐蓮叫住了他,顧俊一愣,只見她從包裡飛快地拿出一張小紙和筆,又飛快地寫了什麼,遞給顧俊說前:“老弟,記得聯繫哦。”
顧俊點點頭,不用說,肯定是電話號碼了。
打通了電話,師父正着急呢,聽說已到了長寧區了,便鬆了口氣,問明瞭具體位置,讓顧俊別動,他馬上過來接他。
一會兒,有輛輕便摩托車便來到跟前,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坐在上面,看到揹包的顧俊,就猜到是他要接的人。
“是顧俊嗎?”
“對對,我是顧俊,您是楊師傅吧?”
“快上車吧。”楊師傅笑嘻嘻地說。
都說的是家鄉話,沒錯了。
“哦,師父您好。”顧俊坐到後面,只是車子太小,十分的擠,又因爲沉,把車頭壓得有點上翹,近光也變成遠光了。
好在路程不遠,十分鐘就到了。
這是一條不大的馬路,兩邊排着長長的門面房,門面房的背面就是小區。路燈明晃晃,比白天也黑不了多少。
楊師傅有三間門面,連在一起,其中兩間之間還有一個空檔,上面搭了些木板,也算是一個房間,只是沒有門,裡面還有一張牀。
顧俊心裡一嘀咕,難道要睡這裡?這不是等於露天麼?
還真猜對了,楊師傅笑呵地說:“阿俊啊,你和阿榛就睡在這,先將就一下,到時候我另外租了住處再搬吧。呵呵,沒辦法,上海這地方錢多地少,寸土寸金啊。好,你先休息吧,阿榛在前面看電視,就要回來了。”
顧俊點點頭,他來時已經聽說有個徒弟在這裡已學了一年了,看來還得叫人家師兄呢。
不過一直到顧俊睡了也沒看到阿榛來,第二天醒來發現身邊有東西礙事,纔看到阿榛躺在那頭。
“你好,昨天看足球晚了,還好沒驚着你。”阿榛也醒了,笑嘻嘻友好地向顧俊打招呼。
顧俊發現阿榛一臉稚嫩,看樣子比自己還小,他也笑着招呼了他。
修理鋪早上開門一般不大早,除非是夏天。不過,他們的師孃先過來弄早飯給他們吃。
師孃也是個農村人,但來上海許多年了,漸漸也已經有了城裡人的味道了,只是皮膚依然黝黑,這恐怕是沒法改變了。
師孃說的家鄉話,只是夾了些上海話,把顧俊聽得稀裡糊塗。
師孃給了阿榛錢,讓他帶顧俊去買早點,其實她本來每天要做稀飯的,這是老家帶來的習慣,一直沒改,也不想改,因爲那樣省錢。但顧俊初來上海,師孃決定破費點,好歹也叫接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