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 林雙兒絲毫睡意也沒有,她白日原是想去找樑老太君取消這門婚事。樑老太君一見是她來了,很是高興拉了她的手坐在身旁。拿了三兩本冊子來, 攥了林雙兒的手“雙兒, 你看這是你叔叔今日送來的嫁衣的樣式, 你看看喜歡哪一個?”那冊子被塞入手中, 林雙兒不好推辭, 心不在焉的翻着那冊子心裡在琢磨究竟如何開口是好,“你娘泉下有知,知道你嫁了個好人家也該放心了。”聞言, 林雙兒側頭髮現樑老太君也正看她,樑老太君的眼中好似閃着淚光林雙兒看的不真切但聽她提起死去的母親, 她不忍讓樑老太君再傷心一時間也沒有再提這件事, 她本無意嫁給蕭晉, 看着那些嫁衣的樣式也覺得索然無味也不知選哪一個好,“你這孩子打小就這樣凡事都隨意, 挑嫁衣也挑不出個自己喜歡的。”林雙兒只盯着那些樣式也不言語,她是沉默慣了。
樑老太君翻開一頁指着一件花紋繁複的大紅嫁衣說道“這件如何?”林雙兒輕輕的掃了一眼,那件嫁衣繡了大朵的牡丹花,層層疊疊看的林雙兒有些心煩,其實她是歡喜那些簡單的, 但她也未說出只輕輕點了點頭。“同意了就好。”林雙兒覺得樑老太君似乎是話裡有話, 樑老太君也不看她, 只自顧自的說“和蕭府的婚事定下便是定下了, 這是改變不了的事情。”林雙兒這才明白過來樑老太君原來早就將事情看的清楚, 她那一點兒心事怎麼能瞞的過樑老太君那雙精明的眼睛。樑老太君給林雙兒理了理碎髮又說道“徐府今日來人提親了,宓兒來時人也走了, 你回去看看你妹妹究竟是什麼意思?”樑老太君這話問的隨意,好似再說一件小事一般,林雙兒聽了心中一驚,她一心想取消這門婚事讓宓兒與蕭晉在一起,可這時徐府怎麼會來生生的插一腳。她犯了難,如果不能直接取消婚事,那還有什麼辦法呢?林雙兒突地想起在園子碰到的雲泠楓,他說他有辦法的,想到這裡林雙兒又搖了搖頭,她又不認識他,怎麼能輕易相信他會好心幫她呢?突聽得敲門聲,林雙兒還在想這麼晚會是誰,茗煙開了門見是沁兒打着一盞琉璃燈站在門外“大小姐,二小姐找您,快些跟我來吧。”
林雙兒立馬披了外衣一路前往宓兒那裡,宓兒很少會在這麼晚來找她,她以爲妹妹出了事腳步又快了幾分,來到宓兒處她在門口深吸了口氣,卻是林司宥給她開的門,“大姐姐,你來晚了,一會兒要罰你酒。”看着幼弟的笑臉林雙兒一顆心才放下了,看向內室宓兒與一個略有些眼熟的男子坐在桌前,她一時也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這個人,只覺得這個人好生熟悉。宓兒拉過林雙兒讓她坐在林珝旁邊,向沁兒使了個眼色,沁兒會意領了茗煙二人守在門外,林雙兒見宓兒這般謹慎,林司宥笑得開心,林珝面無表情,她一時間搞不清楚了這是什麼狀況。“宓兒,這是?”
“看來大姐姐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了。”不待宓兒答話,林司宥一臉笑意搶着說道。“大姐姐,我們有哥哥了。”說罷看向林珝,林雙兒愣在那裡,哥哥,哪裡來的哥哥呢?
“姐姐,大哥沒有死。”宓兒知道姐姐心中所想,便解釋道,又把林珝這些年的事情說與林雙兒聽,半響才聽得林雙兒說道“大哥?”那聲音帶着些許遲疑些許肯定,她一雙眸子打量林珝片刻,林珝也不避開她的目光,身旁坐的人給自己一種莫名的安心感,既然宓兒和司宥都說他是大哥,林雙兒也信了。“大哥,歡迎回家。”
林司宥給每個人都斟滿了酒,他年紀小一下子多了個哥哥自是高興的不得了,一直纏着林珝問個不停,林珝爲人冷淡,饒是秦縝也未這般纏人過,他不善於應付這種狀況可又不想拂弟弟的興趣,往往林司宥問了一大串問題,他也只答的三兩句,林雙兒與宓兒二人相依而坐,宓兒偎着姐姐便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姐姐能幸福就好了,靠着姐姐宓兒突然困了可她又不想這麼早就睡,便撿了顆梅子放入口中慢慢的嚼着,她愛吃蜜餞總也吃不夠,一時不吃就會想念。困時吃些蜜餞的習慣卻不知是什麼時候養成的,是了還是那人給自己養成的,好似記得有一回秦縝買了一堆蜜餞回來其實是要給香墜吃的,卻偏偏真是買多了秦縝便塞給了蕭晉,那日裡午後,她倚在椅子上繡那副要送給蕭老夫人的牡丹圖不知怎的犯起了困,眼皮重的就要落下,嘴裡被人塞了什麼物事她便嚼起來精神起來,擡起頭來看到的正是蕭晉的笑臉“丫頭,以後你再這般懶散就罰你吃蜜餞。”她到巴不得,卻也只當蕭晉這是句玩笑話。又過了些時日,她忘記做什麼事情時又犯了困,腦門被敲了一下,隨即一個小木盒被遞到自己面前,打開裡面放着顆顆蜜餞,她剛拿了一顆,蕭晉便一把將那小木盒拿了回去。“可不能全給你了,留着以後罰你。”她當時略微清醒了些可到底還是有些困頓也懶得同蕭晉鬥嘴,只覺得嘴裡的蜜餞甜的膩人不知是因爲知道他隨身帶着這個木盒還是因爲聽到他小聲的說了句“這麼睡着豈有不會着涼的道理。”她這麼想着,卻覺得此時吃的梅子明明是與那時的是一樣的,味道卻有了略微的不同酸甜中透着些許苦澀,瞬時又自己責怪自己,怎麼可以還在想他,又在想只要不讓他人知道,自己這般偶爾想想是不是也不算太自私?她不經意間將那梅子的核咬碎了,咯的牙齒生疼眉頭都皺到了一起。
“宓兒,徐府提親的事你怎麼看?”林雙兒看到妹妹皺眉以爲她是想到了些不開心的事情,再一想樑老太君說的事情,覺得索性自己就問問宓兒看她如何想的,然後講明自己的心思成全蕭晉和宓兒。
宓兒聽了臉上的表情起了細微的變化,說不上是厭惡可也沒有半分喜悅之情,她不喜徐溢可也不想讓姐姐去同樑老太君說這件事,樑老太君沒有直接問自己這件事反是讓雙兒來問,足以看出樑老太君是滿意徐溢的,這件事她須得自己同樑老太君講清楚。其實徐溢還在老太君那裡的時候她就躲在門外,她看到了他在裡面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預感便不想進去,只躲了起來。等了良久,徐溢才走,他走時朝她躲的方向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卻沒有走近“你躲也躲不了多少時候了,我說過我會來提親的。”徐溢還是那般,讓人看了一眼便移不開眼,可他的目光着實讓宓兒不舒服,那是獵人鎖定獵物的目光,帶着必勝的把握與對獵物的不屑,想起那目光,宓兒覺得胃裡翻騰的厲害,有什麼東西要涌上來,她一時沒忍住乾嘔起來,林雙兒被妹妹嚇到忙叫了沁兒進來倒了杯茶水,宓兒吐得厲害,她自小到大從未這樣過,雙兒忙問了沁兒今日裡宓兒吃了些什麼東西,林司宥也好不安心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林珝離得最遠見宓兒,他到絲毫不顯驚慌,等宓兒喝了茶水稍微舒服了一點兒才說道“今兒天有些晚了,我們也該走了。”因着宓兒身體不舒服,林雙兒便想着在這裡多陪妹妹一會兒,可她左思右想總覺得林珝剛剛太過冷靜,在她的印象中林珝是極疼宓兒的,難道是這些年未見感情都生疏了,林珝此時和林司宥正要離開,臨走前掃了宓兒一眼那目光中帶着憐愛竟一絲猶豫。林雙兒沉思片刻,扶着宓兒在牀上躺下,轉過身便攔住了馬上就要離開的林珝。“司宥你先走,我有些事情要問大哥。”
林司宥撇撇嘴見大哥也不理自己只得先行離開,看到林司宥真的走遠了,林雙兒才問道“大哥,宓兒怎麼了?”林珝沉默片刻,他在猶豫該不該告訴妹妹這些,宓兒肚子裡的孩子定是蕭晉的無疑,他該如何開口跟雙兒說出真相。
“大哥,你不說。我先問你另一個問題,宓兒是不是與蕭晉有什麼糾葛?”她終於想起之前在哪裡見過林珝,林珝分明是那個蕭晉的好友,對於宓兒與蕭晉之間的事情,林珝應該比自己知道的更清楚。迴應雙兒的還是一片沉默,“大哥,我想知道真相。你一定知道些什麼對不對?宓兒回了樑府之後身體一直不好,她又只說是中了暑氣。”
“宓兒既然說是中了暑氣,那就是中了暑氣。”
“大哥,你知道你撒謊的本領很差嗎?”聞言,林珝身形略微一頓,其實不是他一副說謊話的樣子,而是林雙兒覺得這件事情蹊蹺,故意用話激林珝。
林珝哪裡知道雙兒心中所想,他知道雙兒雖然性子溫順,但一旦倔起來誰也拿她沒有辦法,“雙兒,大哥只要你一句話,蕭晉與宓兒怎樣你都不在乎嗎?”
雙兒堅定的點了點頭,她怎麼可能會在乎?就算是蕭晉是自己的未婚夫,可他怎能比得上宓兒?“大哥你,宓兒和司宥是我最重要的家人,而蕭晉只是一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
“宓兒懷孕了。”林珝說完,二人突然聽到有重物掉落的聲音,林珝快速回身,卻看見是慕容若蘭站在他們身後,因爲吃驚碰倒了廊上的花盆,她愣了片刻復而笑道“太好了,林珝你要做舅舅了。”話還未說完,林珝一下子點了她的啞穴。
他與林雙兒相視一看,兩人快步奔向宓兒的房間,進了屋看到宓兒露在牀外的一截手腕二人才放了心,林雙兒幫宓兒仔細蓋好被子,二人又將那門關好。
門一關上,宓兒掙開了眼睛,其實剛剛她就在慕容蘭若的身後,只是慕容蘭若幫她爭取到了回到房間的時間。她整個人縮做一團,抱緊了自己。這一覺她睡得很沉很沉,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有個漂亮的小嬰兒朝自己揮着手笑着,他是那麼可愛,粉嫩的小胳膊,身上穿着一個藕色的小肚兜,脖子上掛着長命鎖,那孩子眉目像蕭晉,可一笑起來的樣子與她一模一樣,她向那嬰兒走去想把他抱在懷裡,可下一秒那個嬰兒消失不見只剩自己一個人孤單的走在黑暗之中,她找了半天可再也看不到那個嬰兒的身影。醒了的時候才發現眼眶裡滿滿的都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