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觀察、推演。
尚揚站在山峰上,看着下方這條蜿蜒的油柏路,快十公里,十幾個彎路,如果只是每個彎路放一個人,就需要十幾個人,而這其中的直路又佔據很大一部分,也就是說,直路還有人守候,就需要幾十個人。
尚揚眼神變得越來越精銳,面色變得越來越冷峻。
如刀子一般的寒風割在臉上,也沒有半點反應。
“有人跟蹤我,或者跟蹤尚天!”
這是他昨天對王熙雨說的一句話,當時很肯定,但在此基礎之上的推導並不堅定,現在看來,這個基礎是成立的,確實有人跟蹤,並且跟蹤的人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幾十人在樹林裡密切守候。
他把眼睛閉上,幻想現在就是昨晚,自己開車,路邊的樹林裡一雙雙眼睛在盯着,千奇百怪,自己竟然沒有絲毫髮現,眼睛閉的時間越長,越覺得恐怖。
細思極恐!
尚揚猛然把眼睛睜開,這個看似不可能的答案,一定是事情真相!
“一定不是王熙雨!”
他口中又確定一句,無外乎,母親不可能用自己的兒子做賭注,尤其是性命危險的賭注:“在省會有這麼大手筆的人不多,仙兒姐算、王熙雨算,但她倆都不可能,除此之外,李擎蒼也有這種實力,但他在永城投資有股份,不可能希望這樣做,省會剩下的人,也就只剩一個人了…江濤!”
也就是葉盛美的老公。
這個老頭一直很低調,非常低調,近些年來產業逐漸向鄰國轉移,所以經常出國把葉盛美獨自一人扔在家裡。
尚揚懷疑他並不是沒有理由。
當初那段視頻錄下的人很多,尚揚不敢保證王熙雨是不是把所有視頻都清除,如果有一份流露出去,落到江濤手裡,以這個低調老頭的城府,確實能忍耐,忍到合適的機會再動手。
而他選擇在現在這個時間動手,確實能造成兩方最激化的矛盾。
“你覺得江濤怎麼樣?”
尚揚不能憑藉自己主觀判斷,還要聽取更多意見。
李龍聳聳肩:“我只是在告訴你尚天是如何被人帶走的,至於是誰帶走,我分析不出來,也不能隨便判斷…”
這話說的倒是很誠懇,尚揚也沒過多詢問。
“除此之外,白家也有理由!”
尚揚再次開口:“更有如此實力…”
他說到一半,並沒繼續說下去,因爲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任何猜想都無法變成現實,目前能得出的嘴確切結論只是被人帶走,帶走的人實力很彪悍。
他再次看了眼下面的路,果然是橫看成嶺側成峰,因爲就在剛剛,又想到一個問題,下面的彎路明顯有造成意外車禍的可能,在當時的車速下發生車禍,誰都很難倖免於難,這個人都敢在趙素仙和王熙雨之間搞出貓膩,那就說明不畏懼這倆人。
如此來看,如果真的想動手,豈不是直接造成車禍更好?能讓矛盾爆發的更爲激烈、更爲尖銳。
可他偏偏沒有,而是把尚天給帶走,讓人留有一切的想象空間。
這是很怪異的事情。
如果之前認爲他是在兩方之間作祟。
那麼現在暫且可以理解爲中性!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尚揚苦笑了一聲,也確實,如果沒有李龍的提醒,他在短時間內絕對想不出這一段路都有人,因爲太過天方夜譚:“高度不到,永遠看不見風景的全貌,被人設計了還在局中,這可能就是人向上爬的理由,爲了看得遠,要爬的更高…”
李龍瞟了他一眼,緩緩道:“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很多風景,也有很多潛伏在水面以下的大佬,就像拿破崙說的:我國是一頭酣睡的獅子,而中華的五千年文明,其中又有多少頭酣睡的獅子?”
尚揚轉過頭,怪異的看着他。
印象中李龍是很少發表感慨,不至於沉默寡言,但從不無病呻吟,這次回來的話格外多,也格外的簡明要扼。
想了想問道:“這次回去出事了?”
也只有發生什麼,才能讓人改變。
“算是吧”
李龍錯愕之後緩緩道:“你知道我爲什麼,能一眼看出尚天是被怎麼帶走的?”
平心而論,尚揚不認爲他比自己的眼界高多少。
李龍沒有等他回答,無奈道:“因爲我這次回去,就是被人這麼抓的,與尚天不同,他是在昏迷狀態下被人帶走,而我是清醒狀態下被人圍追堵截,我老家那裡什麼地勢你知道,山要比這裡高的多,也大的多,我在前面跑,他們在後面追,我一邊跑一邊躲,四天三夜才跑出來,如果稍稍慢一點,可能就回不來了…”
尚揚被說的一愣,眨了眨眼,仔細看看發現李龍確實是瘦了,沉吟片刻問道:“你還需要跑?”
李龍一陣無語,因爲自己剛剛裝完逼。
“帶走尚天投入的可能是幾十人,而要抓我的,不下三百人,每隔一百米一個人,對講機、防彈衣,全部軍事化設備,還帶着獵犬,地毯式搜查,更浮誇的是,空中還有直升機,白天速降人到山上搜查,晚上提供照明,人員累了還可以換崗,你讓我怎麼打?不跑怎麼辦?”
尚揚一陣驚愕,雖說聽起來像是聽故事,但他知道李龍從不會誇張。
“是不是覺得很浮誇?”
李龍在此之前也不敢相信,十幾個人,二十個人在一個市就是團伙,可以橫行無忌,就像當初馮玄音去李振乾別墅,也不過帶了十幾個人而已,心在出動就是幾百人,連直升機、獵犬都用上,誰能相信?
“可這是事實,我也被嚇到了,真是人的地位不夠,有些東西永遠接觸不到,就像白家,白雲天出現在永城、惠東,咱們可以知道,但早九晚五的上班族永遠不清楚白雲天,白家,還有現在的尚天失蹤,省會已經鬧得人心惶惶,可在馬路上問別人,你知道尚天麼,他會罵你是神經病”
“所以啊,我們目前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尚揚突然想到一個數學問題,三角函數,那時候數學題出的,經常利用太陽的夾角,與大樓的影子,來推算大樓的高度。
所類比的往往是一條一米長的棍子。
情況與現在幾乎相同。
自己是一個正常人,非常滿足的認爲自己已經成年,眼中所看到的也都是眼前的幼兒園小朋友,卻忘記了身後還有樹木、有樓房、有山脈、有珠穆朗瑪。
他終於問道:“追你的人很厲害?與白家相比怎麼樣?”
尚揚沒說對比自己、也沒說對比趙素仙,白家可能更有可比性。
“不知道,反正我現在是在你身邊,出了事你跟我一起玩完!”
“操”
尚揚爆了句粗口,隨後哈哈笑出來,李龍這麼說也可以說明他徹底把自己當兄弟,否者絕對不會說這件事,更不會堂而皇之的回來,笑罵道:“我要是知道你在老家惹了事,剛纔你叫我都不會答應,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哪有時間幫你抵禦外敵?”
“暫時找不來,沒事!”
“媽的”
尚揚又罵了一句,邁步下山,其實更多的是罵自己,世界那麼大,自己居然還想着安心當個富二代,簡直可恥,如果有一天自己想做什麼事,幾十人在暗中樹林裡盯着,揮一揮手就有幾百人帶着獵犬搜山,將會是何等風光?
不安於現狀,站在山峰觀天下才是真男人。
自己奮鬥過、努力過,現在的起點又要比別人高得多,爲什麼要止步不前?
得向前,一往無前。
走下山,重新回到路邊,又看了眼下方,已經把這層窗戶紙通透,昨天發生的一切在他眼裡就像小兒科,這個人一定還沒弄死尚天,因爲昨天有更好的時機,那麼這個中性的存在,也就不值得自己投入更多的精力。
有時間,順便查一查。
關於是被誰追的問題,李龍沒說,尚揚也不問,如果真的很嚴重他會提前告知的。
尚揚驅車來到富太太俱樂部門口。
細細算來,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過馮玄因了,倒不是想,而是她主動要求來俱樂部裡,算是爲尚揚在王熙雨的陣營中紮下一根釘子,只是計劃不如變化快,由於趙素仙兒的浮出水面,使得所有過程不必循序漸進,也就導致了馮玄因在富太太俱樂部的所作所爲無足輕重。
他並沒立即給馮玄因打電話,而是坐在車裡吸了支菸。
其實眼界上去是一瞬間的事,就像婦女給富人當慣了保姆,也會認爲十幾萬是小錢,會認爲奔馳得是邁巴赫的纔夠規格,但看清現實可不容易,因爲保姆在認爲十幾萬是小錢的時候,忘記了自己工資幾千,說邁巴赫夠規格的時候,忘記了自己連駕照都沒有。
尚揚現在只不過是找個清靜地方,思考自己與別人的差距。
他把椅子向後放了一些,閉目養神。
可一支菸還沒吸完。
就聽旁邊傳來“嘭嘭嘭”的敲玻璃聲音。
葉盛美,正含笑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