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可不是說說而已,今天已經鬧到這種地步,如果不一次性解決清楚將後患無窮,不僅要在生理上把尚揚擊垮,更要在心裡和精神方面重重蹂躪,他不是小張,只會耍耍嘴皮子,而是真敢行動。
短短三米距離,並不遠。
他陰翳的盯着尚揚,卻奔身後的李念走去。
不重的腳步聲在房間裡炸裂。
尚揚沒動,也沒有開口,而是死死的盯着張宇,這是他第一次與傳說中的惠北第一悍匪相見,與張昭的面相有些相像,但不得不承認二人氣質天差地別,他即使站在那裡不說話,也會給人強大壓迫感。
眼看着張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臉上盪漾的笑容也變得越發浮誇,彷彿已經預感到接下來即將發出的慘叫聲、求饒聲、哀嚎聲、絕望聲。
正在這時。
“刷…”
就看張昭身後的人影一動,不是別人,正是張宇!
他剛剛從震驚中緩過神,不是他城府不夠深、不是修養不夠好,而是站在面前的李念無異於晴天霹靂,震撼了整個世界,雖說李振乾把他當成心腹、當成家人,但張宇明白自己站在什麼位置,更明白惠東市大佬李振乾身份的複雜構成。
全市知道李振乾身份的不超過三個人,他是其中之一。
再淺顯一點說:李振乾如果做錯了什麼,他還能提醒一句,但在李念面前,沒有人丁點開口的資格。
張宇一手抓住張昭胳膊,硬生生把他拽回來,內心忐忑不安,狂跳不止,面色已經由最初的震驚變得漲紅,惠北市得罪任何一個人都能開口,哪怕是馮玄音和周騰雲坐在這,他也有資格與之對話,可偏偏是李念,自己弟弟還要動粗,張宇更看到這娘們敢拿刀頂在自己脖子上威脅,自稱卡羅萊納死神,辣,不是一般的辣。
他心亂如麻。
“哥?”
張昭被拽住,滿心幻想都被打斷,錯愕的回過頭看向張宇,見那一副憋在心中又無可奈何的無力感,眼神裡綻放出濃濃的不可思議。
見到張宇把張昭抓住。
尚揚忐忑的心裡發出巨大疑惑,如果剛纔張昭再多走一步,已經做好把李念推出去讓她跳窗逃跑的準備,道理能講就講,不能講,拼個你死我活也無怨無悔,可張宇爲什麼阻攔?
他不傻。
看出張宇臉上痛苦難耐的表情,疑惑越來越大。
倒是身後的李念把驚訝的小嘴合上,心裡越發變得安定,甚至有幾分自嘲,什麼叫燈下黑?這就叫燈下黑!她把全市姓張的牛人都想了一遍,有商界、有走灰暗的、還有另一種階級,深思熟慮,就差跑刨地三尺,可萬萬沒想到,能讓他們無法無天的牛人,居然是自己家養的人…
何其諷刺?
這時,又聽門口傳來哀嚎聲。
“哥…我委屈,你一定要幫我出氣,打死這對狗男女…”
說話間,人已經走進來,正是剛剛從門下逃出昇天的小張。
只不過,他話還沒等說完。
“啪…”
八角籠裡走出的悍匪張宇,沒用回頭,只是循着聲音的方向回手一巴掌,很重,不留餘力,自身的強悍導致力度要比尚揚拿着鞋底還大,他也不想,卻不得不這麼做。
聲音毫無徵兆的炸裂開來。
就看一腳剛剛邁進門口的小張,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眼神變得渙散,身體搖搖晃晃,最後雙腿一軟,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站在門口,本想看他們心中的信仰,宇哥大顯神威,可這一幕太突然,都呆呆愣在原地,難道宇哥已經徹底/火了,自己人都打?
“哥?”
張昭緩緩瞪大眼睛,已經不是震驚,而是驚恐。
距離很近,清晰能看見親哥哥額頭上掛着黃豆粒大的汗珠。
究竟是爲什麼,他越來越懵。
尚揚額頭不可避免的出現皺紋,直到現在張宇還沒開口,自己也沒說話,所有人發出的聲音加起來不超過十秒鐘,可形勢已經翻天覆地!
“你在幹什麼?”
張昭小臂在劇烈顫抖,越來越驚恐。
張宇狠狠咬着牙,這種感覺是他生平從未有過的,哪怕是當年在八角籠中,八人混戰,他沒用任何盟友,他一個人打一隊,也從未有過如此壓迫!
“哥…你!在!幹!什!麼!”
張昭一字一句的質問,顫抖已經襲遍全身,無聲的壓力讓他已經到崩潰的邊緣,雙眼綻放出求知的光芒,這是比學生時代還要強烈的求知慾。
“啪!”
張宇再次擡手,這次不是小張,而是對着眼前的親弟弟,這個決定很難下又不得不下,現實往往讓人無所抗拒,他不是從童話中走出的孩子,也從未想過人只要拼了命努力就會有所成功。
書本上多是慷慨激昂的歷史名人。
可誰又曾想過,荒山上的無名冢裡白骨骷髏,裡面男人曾滿腹經路,女人曾風華絕代?
機會太重要了,機遇太難得了!
能在李振乾身邊,是惠東市第一悍匪,如果離開李振乾,只能是孔武有力的、身手過人的武夫。
他不能得罪眼前人、也不敢!
張昭措手不及,張宇毫不留情的一嘴巴讓他頭腦發矇,向側面退了兩步,倚靠在牆上才勉強站穩身體,鼻子、嘴角、以及剛剛被尚揚踩的滿臉傷口,一時間全部崩開,血流不止。
張昭晃了晃腦袋,回過頭。
“哥?”
話音剛出,聲音而至。
“跪下!”
鏗鏘有力,不容置疑,這是張宇進入房間之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像是憋了很長時間,吹鼓的氣球,氣體在一剎那間噴涌而出,他沒有等張昭主動,而是走過來,單手粗暴的拽起張昭,後腳對着小腿上一踹。
“嘭…”
動作行雲流水,讓他直挺挺跪在兩人面前。
“咦?”
門口的壯漢們全都凌亂了,張宇和張昭是什麼感情,他們再清楚不過,這麼多年來,張昭的屁股全都是張宇給擦,而全市範圍內,真的沒有人不賣張宇面子,可他爲什麼這樣?難道是得了失心瘋?
不僅僅他們懵。
尚揚也很凌亂,張昭問的正是他想問的:“你是在幹什麼?”
張宇牢牢摁住張昭肩膀,並且把手扣在鎖骨裡,這是最常見的控制方式,他不敢讓弟弟再開口,終於緩緩擡起頭,看向尚揚,目光不經意的掃了眼李念,隨後艱難道:“尚先生,今天的事情是我兩個弟弟不對,當哥哥的替他們陪個不是,對不起…”
張宇說着,做個九十度深鞠躬,沒有得到尚揚原諒,沒把頭擡起來,一直彎着。
場面變得極其怪異,畫風過於微妙。
張昭扭過頭,要看彎腰在旁邊的哥哥,可剛剛有所動作,覺得鎖骨一陣刺痛,痛的他無法開口。
尚揚沒有立即言語。
難道“省會男人”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只有自己還不清楚?
先是馮玄音和周騰雲。
又是李振乾的司機兼保鏢。
能讓他們三人同時放低姿態,拋出橄欖枝,將會是什麼樣的恐怖存在?
張宇不傻,知道該做什麼?
尚揚同樣不傻,之所以對張昭發火,確實有之前的隔閡。
但同時得承認,人的身份地位不一樣,說出話的分量自然不相同,街邊上的路人抱怨路上有垃圾,別人不屑一顧,但是領導說一聲,街道立刻會變得乾淨整潔。
認爲人與人之間沒有差距,不是小孩,就是傻逼。
他盯着眼前的場面,心中在思考,如果問張宇,究竟是什麼令他如此,能不能把“省會男人”的身份問出來,省會男人一直在刻意隱藏,張宇究竟會不會說?如果知道他的身份又該怎麼做?
他一定察覺到自己已經發現。
深吸一口氣,平靜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彎下腰的張宇身體一顫,沉默幾秒後道:“爲了讓尚先生,眼不見心不煩,會禁足他三個月,並且保證,以後惠東市凡是張姓之人,絕對不會給你添半點麻煩,如果有,不用您出手,我自會給您滿意交代…”
所謂禁足,就是不能出門。
而整個惠東市,張宇的財富未必是姓張的人中最多、權利未必最大、人脈未必最廣,但他確實有說出這句話的能力。
“我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
尚揚猶豫半晌,又補充道:“但也絕對不是心胸大度之人,教育小張是因爲他出言不敬,教育張昭,是因爲之前的事情留下尾巴,所有的一切,有理、有據、有接,如果你願意追究,我隨時奉陪…”
“今天乃至之前的一切,到此爲止,劃上句號!”
“感謝!”
張宇把腰更彎了一些。
尚揚擡手把纏在李念腰上的窗簾解開,牽着她的手,從兩人身邊路過,堵在門口的衆人看到他們出來,也全都面露懼色,下意識向後退,張宇都得彎腰低頭,他們實在提不起半點憤怒,有人向後退,有人向下退,中間讓出一條路。
跟在身後的李念仍然沉默不語,她還以爲自己身份要暴露,卻沒想到張宇反應很快,並沒提及,扭頭看了眼門口,這才把步伐變快。
兩人走出樓道,外面已經是黃昏,很蕭瑟,冷風不停的吹。
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李念也覺得比較圓滿,扭頭打量了眼身邊的男人,心裡一暖,雖說他從不說“愛”也從來不“寵”自己,但在任何危險來臨時刻,他都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
迎着希望,笑出來,故意裝成無知少女,調侃道:“尚先生,沒想到你在惠東還挺牛的嘛?”
尚揚聞言轉過頭,看到她的笑容,心裡陡然想起一句“商女不知亡國恨”她哪裡懂得自己心中的苦澀,省會男人就在眼前,卻無法觸碰。
苦澀的搖搖頭,想了想道:“你不懂,他們不是怕我…我說我是流落在民間的王子,你信麼?”
李念一愣,笑容凝固。
她很想說,王子你奶奶個腿哦,分明就是有我在!
話到嘴邊,又尷尬的笑出來:“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