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七點半。
東陽市萱華園酒店,宴會廳裡聚集了東陽市乃至周邊地區的絕大多數,被人們譽爲成功人士的男女,幾個人站在一起商討着對未來行業的看法或是對局勢的判斷,這還是尚揚倒臺以後,北方第一次大規模宴會。
放在往常,以蔣國慶的身份地位和號召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撐如此規模宴會,奈何風水輪流轉,搭上米蘭德家族的蔣國慶,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此時此刻。
穿着一身西裝,精神抖擻,手上端着一直高腳杯,穿梭在人羣之間,清風拂面,洋洋得意,蔣經天跟在身後,不多言,但是臉上掛滿附和笑容。
大家都知道,蔣家的第二代,要登堂入室了。
樓下。
一臺奔馳轎車緩緩停穩。
門口的服務生見狀,快步走到車門旁,把車門打開。
許雲的身影從車上走下,面色比幾個月之前灰暗些許,進一步說,最近三個月以來的變老程度,要超過之前三年的總和,與他個人關係不大,是外部大環境讓他寢食難安,無所適從。
許騰飛身影從另一側車門走下,繼承許家優秀基因,把西裝穿在身上像極了偶像劇裡的男主角,奈何臉上的表情比許雲還要難看,光環也就黯淡幾分。
他轉頭看了眼停車場,豪車雲集、琳琅滿目。
讓他心情變的更灰暗。
其實從昨天在許婉婷房間出來,他就快馬加鞭追趕蔣經天,按理說只有一條上山的路,騎馬速度能追趕上,可偏偏直到下山也沒看到人影,又拿出電話要抓緊聯繫,無論如何不能讓蔣家的火勢蔓延。
對方接了。
卻是發邀請函…
“來的人很多,海連、永城,都有…”
許騰飛走到許雲身邊,心情越加沉重:“今夜情況可能不妙”
許雲當然知道會不妙,當下狗都充當寵物養,可要知道,在之前都是用來狩獵、看家護院和咬人的,蔣國慶心甘情願當狗,不會咬人,米蘭德家族養他幹什麼?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說話間,開始向裡走,事已至此,除了這樣沒有任何其他辦法,在絕對實力面前,容不得任何陰謀詭計作祟。
乃至多年交往的人際關係,都會變的脆弱不堪。
許騰飛皺了皺眉,跟在身後,走進大堂,忍不住攥起拳頭,要不是尚揚出現在山上,今天應該是許家牽手蔣家的日子,那麼在今後的事業中,有莫大裨益,偏偏,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就連走路都變的如此費力…
“爸,從山上下來到這裡,最快速度一個半小時,用不用我給婉婷打電話,讓她也來參加宴會?並不是我有私心,而是以蔣家的發展,蔣經天的個人素養,配婉婷綽綽有餘,不考慮咱們家,對婉婷而言也是一個好的歸宿…”
他還想再試試。
妹妹穿上晚禮服的樣子,還沒有人能不心動,只要蔣經天改變主意,那麼蔣國慶也無可奈何,畢竟只有這個一個兒子,況且動手總沒和平相處更妥當。
許雲腳步慢了幾分。關於女兒的婚事讓他非常頭疼,雖說有了孩子,但她總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現在年輕,活的灑脫,可等到閨女像自己這把年紀,兒女都離開,回到家裡冷冰冰一個人,是莫大煎熬。
許婉婷真與蔣經天走到一起,不反對。
但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不撮合。
“爸,我給她打電話?”許騰飛又試探問道。
這一天時間她都在等妹妹電話,還指望她能說動蔣經天,可等來等去,居然是音訊全無。
“進去吧…”
許雲委婉反對,如果許婉婷直接來了倒好,等一會兒再過來,總給人一種擋箭牌的意味,他不想被人揹後說成賣女兒。
許騰飛猶豫片刻,沒繼續說話。
門口有穿着紅色旗袍的迎賓女郎,見他們走來,主動把門推開。
門外只是黯淡燈光,門內纔是富麗堂皇。
父子二人走進門,從門口的服務員手中拿起兩杯紅酒,緩緩向更深層走去。
靠近門口位置的幾人余光中注意到兩人,沒上前,而是一動不動,繼續與旁邊的人談笑風生,像是沒看見。
兩人走出十幾米,至少路過五位平日裡很熟的朋友,可是這些人全都視而不見。
大家都明白什麼意思,要不是有些貓膩,蔣國慶憑什麼要舉行酒會?在情況還不明朗之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許總!”
蔣國慶像是纔看到許雲,打了聲招呼,快步走來。
他眼裡泛着似笑非笑的光,其實剛剛就一直若有若無的看向門口,要看看他們進來之後,這些人的反應,現在看來,非常理想。
“您可是貴客啊,能來參加,榮幸之至…”
蔣經天跟在身後,擡手拽了拽西裝,眼裡透露着絲絲輕蔑看向這對即將跌落高峰的父子,以前提及東陽市,人人都會說一聲許雲,今天之後,會說誰?
許雲也露出笑容:“蔣總太客氣,能收到邀請函纔是榮幸之至…”
“哈哈…這邊請!”
蔣國慶也不做過多寒暄,做出個請的手勢,玩笑道:“張總、趙總,剛剛還唸叨你怎麼沒來,是不是架子太大需要人請,我跟他們說了,請許總是應該的,再不來我會親自去請,沒想到你這就到了,呵呵…”
許雲聽他陰陽怪氣話,心裡感到一陣悲涼,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啊,以前蔣國慶在自己身邊,可是連話都說不上,每年企業家大會做到一起,自己是居中位置,蔣國慶呢?只能端茶送水…
現在全變了…
蔣經天見父輩走遠,轉過頭看向許騰飛,調侃道:“眼睛有黑眼圈,沒睡好?騰飛,你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可要注意養生啊,身體要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一副好身體,怎麼幻想以後?”
許騰飛何嘗不悲涼?
父輩的急轉直下,直接影響到他的位置。
這傢伙明知道自己爲什麼睡不着,還故意提及,不就是在挖苦?
“一晚上都在想你!”
許騰飛儘量雲淡風輕,直白道:“蔣公子,咱們認識這麼多年,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非常清楚,有一說一,不會有半點浮誇,昨天在山上看到尚揚,就是意外,你應該聽過,尚揚自從敗了之後就開始信佛,大有看淡俗事的想法”
“山上又恰好有北方著名的廟,所以在客棧裡過夜,很正常…”
他還是想盡力挽回。
可他不說還好,說起這些,蔣經天陡然想起昨晚的電話內容,還有尚揚最後的狂妄,本想慢慢跟他玩,瞬間繃不住。
擡起頭,質問道:“你把我當成傻逼?還是你就是個傻逼?”
如果不知道孩子是尚揚的,還沒有什麼。
可許婉婷的孩子是尚揚,尚揚還出現在山莊,就證明兩人藕斷絲連!
在自己上山的過程中依然藕斷絲連,還口口聲聲讓自己接盤,那麼他們以後有沒有聯繫?把自己當成接盤俠還是活王八?
“你…”
許騰飛一愣,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說的如此粗魯。
“我什麼我?”
蔣經天越想越憋氣,要是沒聽到昨天的電話,聽他勸自己說不準動心了,冷聲道:“姓許的,你知道嘛,你妹妹要付出代價,你要付出代價,你們整個許家都要付出代價!”
“還有那個姓尚的,用不了多久,也會付出代價,別急,等着…”
說完,端起酒杯淺淺品了一口。
許騰飛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知道蔣家開弓沒有回頭箭,敵對是一定的,但在公衆場合,竟然如此侮辱自己,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況且,他剛剛還好好的,怎麼還說變臉就變臉?
深吸一口氣,硬是擠出一抹笑容:“經天,你太激動了,不好…我想咱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昨天晚上我還和婉婷溝通很長時間,她跟我表露想法了,按照當下最流行的話叫:你如不棄,她必生死相依,呵呵…”
只能是妹妹與他溝通出了問題。
雖說尚揚在客廳裡也問他了,但不至於對自己這般態度。
“你有些欠揍了!”
蔣經天咬牙切齒,越是聽他說許婉婷有想法,越是生氣,死死盯着道:“姓許的,彆着急,今夜就會讓你們絕望,會讓你們在恐懼中慢慢消亡!”
米蘭德家族負責人當貝會親自出席,屆時誰與爭鋒?
許騰飛眉頭擰起來,他能一聲聲蔣公子叫,已經彎下身段,現在竟然還威脅,一定是許婉婷沒談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娘們。
忍耐道:“經天,你冷靜一下,這樣…我讓婉婷來這裡,給你誠懇道歉,只要你能消氣,我這個做哥哥的絕無二話,說實話,我妹妹是持家好手,你和她之間,一定是有話沒說話…”
“唰”
話音剛落。
蔣經天瞬間擡起手,無法控制的把紅酒全都倒在許騰飛臉上,持家?把我當成什麼?
猙獰質問道:“醒了麼?我問你醒了麼?”
聲音很大,聲聲入耳。
“嘩啦啦”
一瞬間,全都看過來。
宴會廳裡所有眼睛都集中在他二人身上,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