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很快被端上餐桌,六菜兩湯,做的也確實是北方風味。
尚揚看起來像是真的沒有其他事情,坐在餐桌上,一口酒一口菜,李龍和李莽分列兩邊,也都大快朵頤。
齊迎雪雖說沒上餐桌,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面無表情、冷冷的看着他們三個人吃。
賈太平…還跪在地上!
就在三米之外。
雙膝跪在從國外進口的昂貴瓷磚上,略有些嘲諷,雙膝還有些疼,不過,他並不覺得丟人,更不覺得有什麼好丟人的,其一是已經下了封口令,尚揚來這裡的消息不可能傳出去,因爲一旦傳出去有人來救援,自己極有可能死在尚揚前面。
其二是:尚揚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自己沒必要激怒他,如果能僥倖活過今天,那麼在全面打敗他之後,再傳出去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將會是一樁美事。
遙記得當年,越王勾踐忍辱負重最終打敗吳國,所以纔有了後來的: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韓信也是胯下之辱,纔有了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美名。
如此說來,自己爲什麼不能下跪?
餐廳裡的一切都在寂靜無聲進行,有些憋悶、有些壓抑、不過在外人看起來更多的是和諧,畢竟沒有猙獰嘶吼、也沒有打打殺殺。
尚揚放下筷子。
看了看賈太平,後者見他眼神看過來,趕緊低頭,不與之對視,他想着要是被尚揚問一句:你瞅啥?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幾個月了?”
尚揚最終把目光看向齊似雪。
齊迎雪把頭扭向另一邊,故意不看,其實她內心很糾結,非常混亂,很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個好女人、還是壞女人,在此之前還很堅定,自己是賈太平的妻子,他也是陪自己一生的伴。
可看到今天的一切。
她在想,自己理想的男人,是跪在地上顫抖?還是坐在餐桌上波瀾不驚?爲什麼他要把自己心中的理想形象,一次次顛覆,又一次次在那個人面前顛覆?
“七個月!”
賈太平見她不迴應,趕緊開口,心裡很埋怨齊迎雪,她是不是在故意搞破壞?尚揚問什麼答什麼就好了?
爲什麼不能把對他的憤怒、對自己的疼愛隱藏一些?
女人啊,頭髮長見識短。
“還有三個月!”
尚揚點點頭,他確實不記得還有多長時間,只能記得大概,囑咐道:“這時候已經進入孕晚期,也是危險期,要注意休息,更要注意飲食,沒吃飯吧?過來,一起吃…”
齊迎雪還是倔強的扭着頭,不答話,她並不是反感尚揚,而是不想在當下的環境中,發表任何言論。
“迎雪…”
賈太平眼睛左右轉轉,在他的思想中,齊迎雪都是在爲自己抗爭,但現在恰恰不用她抗爭,開口道:“你姐夫跟你說話呢,別不搭理啊,讓吃飯就吃飯…”
“啪嗒”
齊迎雪聽到這話,眼淚控制不住的向下掉,在她的思維裡,賈天平是把自己推到尚揚身邊,要用自己妥協換取他的平安,下意識擡起手摸了摸肚子,隨後站起來,直奔餐桌走去,擡手抓着李莽衣服,硬生生給拽起來,坐到李莽位置上。
含着眼淚道:“你讓我上桌吃飯什麼意思?是想讓我敬你酒麼?”
“好”
“我敬你!”
說話間,又抓起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擡起來要一飲而盡。
“唰”
尚揚迅速擡手抓住手腕,他倒是能理解齊迎雪的心裡波動,畢竟當初在齊家的時候,她的選擇已經很明確,就是要賈太平,現在卻眼睜睜看着賈太平跪在自己面前,一定不舒服。
盯着她眼睛道:“你懷孕呢,不能喝酒…”
“爲什麼不能?”齊迎雪僵硬反問,絲毫沒有後退的架勢。
尚揚被她堅定眼神嚇了一跳,用另一隻手把酒杯搶過來,懷孕不能喝酒是常識,小孩都知道,她現在不過是在抗爭而已。
把搶過來的酒杯抓住手中,隨後一飲而盡,放下酒杯道:“好好保重身體,讓胎兒平安降生…”
無論孩子是誰的,讓孩子降生都是道德問題。
“生下來怎麼辦?”齊迎雪絲毫不停頓問道:“你爲什麼想讓他出生?”
眼神比剛纔更灼熱幾分,看上去格外尖銳。
地上的賈太平嚇的額頭上登時掛滿豆大汗珠,很清楚,她這麼說是在諷刺尚揚,諷刺他要用孩子威脅,不擇手段,可這不是在激怒尚揚嘛?
想了想,笑道:“尚會長也是爲人父母之人,自然喜歡孩子,讓孩子生下有什麼不對?迎雪,你別太激動,淡定,心平氣和一些!”
齊迎雪本是用這話懟尚揚的,潛臺詞是,肚子裡是你的孩子,他生下來就要承受你當下犯的錯。
怎麼也沒想到,竟然又被賈太平接過去!
咬牙道:“尚會長確實是爲人父母,已經當爹了!”
尚揚不免一陣唏噓,竟然發現,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神,怪不得都說女人一旦做了母親,眼裡只有孩子…潛臺詞是:其他都可以不放在眼裡。
“保重身體”
尚揚簡潔說出四個字,隨後站起身,繼續在這裡,她極有可能會崩潰,直接把“孩子是你的”說出來,屆時賈家會瘋,後果不堪設想。
走到賈天平身邊,停下腳步。
“尚…尚會長…”賈天平擡起頭,哆哆嗦嗦開口,生怕齊迎雪的話確實激怒他,要對自己動手。
“走了…”
尚揚又是說出兩個字,隨後大步流星向外走,絲毫沒有停頓,李龍和李莽緊隨其後,眨眼之間,三人消失在別墅之內。
別墅裡壓抑的氣息,非但沒有緩解,反而變得更加壓抑,賈天平把頭壓的更低,齊迎雪還是一動不動。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
賈太平這才擡起頭,向後看看,又向窗看看,沒發現尚揚等人的監視,思考片刻,認爲他們一定是走了!
豁然開朗!
“呼”
長出一口氣,嗔怪的看了眼齊迎雪,搖搖頭道:“別坐着了,起來吧…你剛纔不應該與尚揚那麼說話,他現在就是一條走投無路的瘋狗,惹他幹什麼?目前的策略是要把他穩住,臥薪嚐膽,等新尚氏國際分崩瓦解那天,他就哭泣着匍匐在我們腳下,現在惹他,完全沒必要…”
他挺了挺胸膛,一副盡在掌握的樣子。
“我上樓了”
齊迎雪什麼都不想說,也沒有任何心思說,只想休息,一個人靜一靜,說話間,邁步向樓上走。
“等等!”
賈天平突然開口,擡起手抓住路過旁邊的齊似雪手腕。
齊似雪心頭一顫,眼淚再次流出,淚如雨下,根本不敢低頭看,畢竟他是自己愛了多年的男人,即使性格變了,手上的溫度依然如初,他能看出自己不舒服,也還是最懂自己的人…
“扶我一下,腿麻了…”賈太平緩緩開口。
“嗡”
聽到這句,齊迎雪眼前一黑,險些暈倒,她還以爲,他是要安慰自己。
感受賈太平正在拽着胳膊,要站起來,狠狠一甩手,把賈太平的手打到,迅速上樓。
“恩?”
賈天平有些懵,非常想不通她爲什麼這樣,轉過頭看到齊迎雪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之中,搖搖頭,女人啊…終究是沒有氣度!
隨後皺起眉:“尚揚來幹什麼的?就是路過,吃頓飯?”
山腳下,柵欄旁。
三道身影逐一翻過。
兩米五高的鐵柵欄,加上時不時的巡邏,讓尋常蟊賊望而生畏,但是對他們而言如履平地,非常輕鬆。
他們走的是背坡,即使有一條馬路也人煙稀少。
三人穿的都是普通打扮,並不吸引人眼球,即使面對面從眼前路過,也沒人能想到眼前這位就是攪動當下華夏風起雲涌的大人物。
“車聯繫好了?”
尚揚開口問道。
李龍點點頭,拿出電話,播了一個號碼,不到五分鐘,一輛更不起眼的現代轎車迎面而言,這車也有特殊之處,就是掛了兩個牌照…
一個是牛城。
另一個是新門。
三個人坐上車,沒有太多交流,主要是尚揚還沉浸在齊迎雪的眼神之中,還有她那句“尚會長確實爲人父母,已經當爹了?”
難道說,肚子裡的孩子已經確定是自己的?
如果孩子真是自己的,故事可就有意思了…
大約兩個小時後。
車輛終於開進最終目的地,沒有人迎接,沒有任何排場,進入新門市區,直奔賭場,也沒有從正門進入,而是從地下車庫坐直達電梯來到頂層的會客室…
會客室裡坐着十幾人,都很懵,因爲他們之所以來這裡,是疊碼大佬張宗林的邀請,而張宗林爲什麼邀請,則到現在都沒說,即使他也坐在這裡,很多人都問爲什麼,可他仍然笑而不語…
“咯吱”
會客室的房門被突兀推開。
尚揚的身影隨之出現。
當看到尚揚,所有人一愣,對於當下內地的局勢他們還不至於故落寡聞到不知道的地步,更清楚尚揚的日子並不好過。
所有人腦中同時泛起一個想法:難道他是來求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