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雲霄還真是說中了他家世子爺的心事。
當年司馬妍在慈寧宮門口攔住他莫名其妙問那句話的執着,如今想起來還讓齊浩寧不由自主地皺眉,再聯想到所謂粵城第一清倌顧香菱公開表心意的勇氣、蘇妙嬋近水樓臺先割肉的瘋狂,以及多年來前赴後繼企圖貼到他身邊來的那些鶯鶯燕燕……
齊浩寧暗自搖了搖頭,男女授受不親,不管那司馬妍有沒有那心思,他還是離遠些好。瑤兒會爲他呷醋,讓他看到她心裡有他,他很開心,但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招惹些閒言碎語、甚至麻煩女子來讓他的小妻子堵心。
齊浩寧到的時候,司馬雲凹剛喝了藥,顧太醫知道司馬雲凹在南邊就同寧世子交好,但沒想到寧世子這麼快就親自過來了,趕緊上前回話:“寧世子放心,司馬公子的高熱已經退了,傷口也沒有再流惡露。雖然看着很虛弱,但已經沒有大礙了。真是多虧了兩侯府拿來的藥啊,尤其是那顆回元丹。”
如果沒有回元丹先攏住精氣神,傷藥再好,恐怕都來不及呢。顧太醫早就聽說過高明德的回元丹,但昨日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回元丹所用藥材難尋,且製作不易,據說幾年也制不成幾顆,能購到的極少數人也只是得一顆藏着罷了。皇宮裡倒是有兩顆,只不過由皇上的專屬御醫陳大人收着,其他人都無緣得見。
一旁的安國公也趕緊道:“正是,正是,老夫必定要擇日專程上兩侯府謝過的。若沒有永平侯爺慷慨贈藥,這次小六(司馬雲凹現在安國公府裡排行六)也不知能不能挺過來。”
小六捨身救了寧世子,即使死了,皇上應該也會有豐厚賞賜,寧世子也會念着這份情。但人死如燈滅,情分很快就會隨着時間流逝而消褪,他的二弟和大侄兒不就是這樣?
這麼多年來若不是還有小侄女妍兒在太后娘娘跟前,多少能讓太后記起安國公府的功績,就夏若雪做的那些齷齪事也能將安國公府拖累狠了吧?誰不知道金喜達和夏書傑都深得皇上器重,還有那個享嫡長公主待遇的福星貴郡主。
好在小六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了,顧太醫說小心調養兩三個月就成。憑着小六同寧世子的關係,以後在西南軍再跟着雍親王爺立下功績,若能得王爺器重提拔,安國公府也算又有了一個棟樑之才了。
安國公昨晚和今早已經分別緊急與族長、族老們以及司馬妍的外祖家商量過了,等司馬雲凹傷好一些,能下牀了,就立即認祖歸宗,並認在二房嫡夫人名下,成爲司馬二老爺那一支的嫡子,司馬妍的嫡親哥哥。
齊浩寧笑道:“雲凹是爲了救我而受傷,岳父和大舅兄自然不會見死不救,也幸好大舅兄同高神醫交好,才備有這些個稀得的好藥。”話是這麼說,但藥是兩侯府的,他自然不能大剌剌地替兩侯府拒絕了安國公府上門致謝。
即使這樣,齊浩寧的臉上還是現出一抹自得:兩侯府是他的準岳家,他們是一家人,因爲瑤兒,兩侯府待他如至親。
那份與有榮焉和自得落在剛剛進門的司馬妍眼裡,分外刺眼。
司馬妍穿着青色圓領長袖褙子、下面露出一小截淺蔥色百褶裙襬,滿頭烏髮用一對碧色玉簪挽成簡潔素雅的單羅髻,佩戴的耳釘、和手鐲也都是很簡單的,但有眼力的人一下就能看出,無論是衣料還是首飾都非凡品,且是經過精心搭配的。
司馬妍身後還跟着一身亮橙色的司馬嫵和才六七歲的司馬靜(安國公世子的小女兒)。在鮮豔裝扮的司馬嫵的陪襯下,淡妝的司馬妍更顯清雅恬靜,倒是比青蔥俏麗的司馬嫵還要奪人視線。
可惜,齊浩寧只顧着與司馬雲凹說話,並沒有留意進來的幾位姑娘。
安國公很詫異,第一時間瞥見顧太醫的眉頭皺了皺,更加難堪了。守院門的婆子哪去了?沒有告訴妍兒她們有男客在嗎?司馬靜還好,還是個小孩子,可司馬妍和司馬嫵,一個剛和離沒多久(且是敏感的身份),一個是十三歲的閨閣女子,這樣沒有通傳、冒冒然地出現在外男面前算什麼?幸好他臨時回府,在府門外遇到寧世子,陪着一起過來了,還算是有長輩在場,否則……,傳出去豈不是他們安國公府沒有規矩?
司馬妍猛然瞧見齊浩寧、雲霄、和顧太醫在屋裡,也是一臉訝色,隨即窘窘地垂下了眸子,似乎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那副窘迫的樣子卻是讓顧太醫的臉色緩了緩。他就說嘛,妍郡主從小也是宮養嬤嬤教導的,又常出入宮中,哪會如此不知規矩?倒是她身後的那位姑娘,驚訝之後竟然一臉欣喜,絲毫不知尷尬……
安國公見齊浩寧專注於說話,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正想着不如讓司馬妍三人悄悄退出去,就見司馬妍似乎在猶豫之後做了某種決定,走上前來向他和顧太醫行了晚輩禮(顧太醫趕忙回禮,怎麼說,司馬妍都是太后親封的郡主身份),尷尬道:“伯父,我們過來探望哥哥的,門口的婆子可能剛好走開,所……所以……。伯父,妍兒給寧世子行過禮、道謝之後就回去。”
安國公點頭:“也好,你是該謝謝寧世子。”據說司馬雲凹本是要隱姓埋名去西南軍的,說是功成名就後再回來認祖歸宗。可是,戰場上刀劍無眼,還沒有成事就送了命的大有人在。現在跟寧世子回京,雖說受了重傷,但有驚無險,還立下大功,再去西南軍,雍親王爺必定會另眼相待,建功立業的機會也多不是?
關鍵的是,這個時候給安國公府和司馬妍帶回這麼一個有出息、有潛力的侄兒和兄長,簡直就是及時雨嘛!
司馬妍點點頭,款款走到齊浩寧跟前行了個禮:“寧世子,多謝您這一年對我兄長的照顧,多謝您將我兄長帶回京,我們兄妹才得以相認。”
齊浩寧淡淡道:“妍郡主客氣了,令兄是爲護我進京的,也是爲我受傷,該我感謝令兄纔是。何況我們也是好兄弟,他如今認祖歸宗,回到司馬家我也很替他開心。”
說完擡眼瞥了司馬妍身後一眼,眼裡有剋制的怒意,他很不喜歡被人用那種灼熱的眼神盯着(當然,如果是他的瑤兒,他會很高興)。
正暗歎於寧世子的俊逸和氣勢的司馬嫵見齊浩寧突然看過來,臉一紅,嬌羞地低下頭,行了個禮:“司馬嫵見過寧世子,寧世子萬福。”
“起身吧,”齊浩寧依舊淡淡道,轉過身沒有再理會司馬妍和司馬嫵,他今日是來探望司馬雲凹的,總要給司馬雲凹留幾分面子。
司馬妍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失落,隨即對司馬雲凹笑道:“哥哥與寧世子敘話,妍兒先退出去了,晚點再來看哥哥。”說完行禮告退,帶着一臉不情願的司馬嫵和懵懂好奇的司馬靜離開了。
臉色蒼白的司馬雲凹在齊浩寧轉身回來的一剎那就撲捉到了他眼裡的厭惡,暗歎一口氣:二堂兄也是倒黴,有那麼一位不着調的惡毒前妻。雖然現在已經休棄了,可安國公府還是受到了影響,尤其是這個侄女的教養。
瞧瞧,一個閨閣姑娘直直盯着男人看像什麼話?何況寧世子早已經定親,對那位準世子妃是一千一萬個滿意,每次提起來,平日裡的冰山臉立馬陽光燦爛。就是這次這樣一路趕回來,不顧有刺客追殺仍然不眠不休地趕路,不也是爲了趕上準世子妃的及笄禮?
還好自己的親妹子從小深受皇恩,得供養嬤嬤教養,高貴知禮、溫婉可人,否則也不可能在太后和皇上的庇護下從二皇子謀逆事件中摘除出來。
司馬雲凹昨日到今日,醒着的時辰並不多,但對司馬妍這個妹妹已經是滿心疼惜,畢竟,她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之人了。他昨日第一次醒來,看到坐在牀邊椅子上,兩眼哭得紅腫的年輕女子,第一反應就是這是自己的妹妹司馬妍了。
想到這裡,司馬雲凹玩笑道:“寧世子,我現在可不用羨慕您有妹妹了,我也有一個美麗聰慧的親妹子呢。”寧世子來探他,他可不希望寧世子因爲一個不知禮的司馬嫵壞了心情。
齊浩寧也佯怒道:“可不是?話說回來,你可瞞的真緊,哼,也裝得真像,難道你先前不知道自己有個出色的妹妹?”不論其它,單論美麗聰慧,妍郡主還是擔得起的,怎麼說,司馬妍都是司馬雲凹唯一的親人,齊浩寧樂得看見他的開心和滿足。
司馬雲凹一臉歉然:“我那時都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夠認祖歸宗?知道有個妹妹又如何呢?作爲兄長,不能給她庇護,甚至還會拖累她,怎麼好意思找來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