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卻是比她坦然,去年書瑤他們回京前她去送行那次,就已經想透徹了。甄府與書瑤三兄妹的關係不可能修復,她也沒必要再想着爲那些人爭取什麼。
她將從兩侯府帶回的火龍果送去孃家時,父母也對她說,書瑤三兄妹是有福之人,年紀雖小,卻比常人更加聰慧。想與他們交好,只能憑真心,不能去算計,也算計不來。
在書瑤三兄妹那裡,居心叵測的親戚,無論是叔伯還是舅舅,都謀不到半點好處;而完全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街坊鄰居卻能沾光沾到讓人眼紅。
再看看二叔甄大貴一家,雖然也是甄家的人,卻一點沒有受到永平侯府的排斥,“瓏玥坊”的生意越來越好,甄柯旻定了一門如意的親事,聽說甄柯瑜能進京都幼學也是書傑寫的薦書……
爲什麼?還不就是因爲當年二叔不顧父母兄長的壓力跑去慕容府接妹妹甄氏?(這是朱氏住在這裡幾日偶爾聽到僕婦“八卦”的。)還有甄大貴和唐氏從不算計書瑤三人。他們真正將書瑤一家當作親戚,書瑤三兄妹自然也把他們當作親戚來往。
朱氏很慶幸,她雖然一直謀劃着想拉近甄府與永平侯府的關係,但從來沒有做過對那三兄妹不利的事情,否則,今日書瑤也不會贈她這顆保胎丸。
朱氏就是莫名地相信,服下了這丸藥,肚子裡的寶寶就安全多了。不管藥效如何,至少沾了福星郡主的福氣不是?
坦然地笑笑,朱氏點頭道:“煩請二嬸轉告瑤兒妹妹,大恩不言謝,我心裡明白着呢,請她放心。”讓那些人知道了,豈不又自作聰明地以爲人家永平侯府圖名聲,或者自以爲是地又開始端外祖母、舅舅舅母的架子?
書瑤救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對她來說就是天大的恩情,讓那些人跑去使壞。她可真成了恩將仇報了。以後萬一再有什麼事,相信書瑤睬都不會睬她。
唐氏讚許地點點頭,她真心覺得,朱氏嫁給甄柯寶真是“可惜了”。
兩侯府裡,書瑤一邊繡着巴掌大的小衣服,一邊同柳媽媽幾人聊天。前幾日全程陪着烏文叻公主逛街市、拜寺廟,遊皇莊別院,哪能如此清閒地坐在這刺繡?
墨錦笑道:“那烏文叻公主還真是有趣,來的時候趾高氣昂的,回去的時候卻依依不捨。哭得稀里嘩啦。比我們郡主還大一兩歲了。啊喲。倒過來向我們郡主撒嬌。”
書瑤嗔了她一眼:“烏文叻公主只是真性情罷了,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本身又是吞武裡國王的掌上明珠,難免嬌縱了些。但是人也坦率,沒什麼不好。”
柳媽媽也笑道:“可不?總好過我們大周那些心思九拐十八彎的貴女。番邦也沒有我們大周這麼多條條框框的規矩。”她倒希望書瑤能受點烏文叻的影響。再活潑一些。當然,不要像烏文叻那麼的“活潑過頭”就可以了,呵呵。
番邦女子坦率些是可愛,可是太“坦率”了,也讓人害怕。
因爲吞武裡對女子沒有那麼多規矩和避忌,也沒有帷帽這東西,第一日去法門寺遊覽上香,書瑤戴着帷帽到的時候,烏文叻嫌棄得不得了。直接來了一句:“人家怕醜纔要遮擋,你像蓮花一樣漂亮,怕別人看做什麼?還憋得慌。”
可是沒一會兒又覺得書瑤戴着帷帽好像更添一種神秘的風情,鬧着馬上要轉道到鋪子裡也買一頂戴。
虧得紫錦幾人細緻,每次出門都會在書瑤的馬車裡備上一套衣物。以及色彩相配的帷帽和繡鞋,便拿了帷帽出來給烏文叻,碰巧那頂帷帽是全新的,書瑤還沒用過。
烏文叻可沒她們想的那麼複雜,高興地接過來:“戴過的也無妨,都是美女有什麼關係?醜女人戴過的就不能給我哈。”
一番話說得書瑤幾人目瞪口呆,連書傑、正然等人都鎮住了,這位公主衡量事物的標準不會都是經手之人的美醜吧?
烏邦達尷尬地看向別處,他這位妹妹還真是看外貌的(說是讓她看着舒服),同樣犯錯的宮女,醜的肯定比漂亮的被罰得更狠,不過烏文叻的身邊放的都是美女,連侍衛都選長得好的。
烏文叻的“語不驚人死不休”還有一次,一日逛街的時候,被滿眼色彩斑斕的好東西閃花了眼,烏文叻直叨咕“嫁到大周來和親算了”,還“直通通”地對書傑說:“夏侯爺,你要是沒有成親,我一定嫁到大周來,雖然你老了一點。”
書傑正坐在那喝茶,嗆得滿臉通紅,不知該作何反應。他才二十三歲好吧?就被人說“老了”?啊不,幸好“老了一點”,否則這位嬌蠻公主瘋了頭一定要嫁給他怎麼辦?他現在可是有妻有子(雖然還沒從南宮淼肚子裡出來),幸福得很。
烏文叻對書傑的態度非常不滿意:“喂,本公主很醜嗎?你至少表示一下榮幸嘛。我知道你夫人很美,可是我比她年輕啊。”
“咳咳,”書傑再次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榮幸,榮幸,我很榮幸,內子也很榮幸。”榮幸沒有也被說“老”。
書瑤看着自家大哥的窘狀,不但沒有上前相助,還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位番邦公主真是太可愛了有沒有?
……
想到當時的情景,柳媽媽禁不住又“噗哧”一聲,話說,這麼多年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書傑那麼“難堪”、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書瑤不用想就知道柳媽媽必定是又想到烏文叻公主的驚人言語了,也笑着搖了搖頭。其他人不知道的是,那日烏文叻還在她耳邊說悄悄話,說如果不是怕南宮淼太過美麗,把她襯醜了,她還真想到兩侯府看看的。還說這次到大周輸得太慘,不能再受“刺激”了。
幾人玩笑了一會兒,話題轉到了剛剛帶着保胎藥丸離開的唐氏。
唐氏倒不是爲大名府城甄府、或者朱氏而來的。
甄柯旻下個月初就要成親了,男方府裡很希望書瑤兄妹三個會參加,尤其是書瑤,現在誰不想沾沾“福星郡主”的福?
唐氏自然也希望書瑤能去。那是甄柯旻莫大的面子。柯旻的未來公爹這幾年裡又升職了,現在是正四品,未來夫婿也有出息,雖然沒考中進士,但也是三榜“同進士”,現在在禮部任職,聽說明年準備外放,出去歷練歷練。
甄大貴和唐氏心裡都很清楚,自己一個商戶的女兒能嫁這樣人家的庶子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都是沾了書瑤兄妹的光。也不敢再多要求什麼。只是成親畢竟是大事。能有書瑤出現“撐腰”。自然能讓柯旻以後在夫家更加受到重視。
可是,唐氏很清楚書瑤不喜應酬,而且在這當口,甄府和慕容府的事鬧得滿城皆知。朱氏還住在自己府裡,她怕書瑤排斥(畢竟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當年甄家與甄子柔斷絕關係的事),就厚着臉皮來探探口風,實在不行,也好死心找個藉口跟親家那邊說。
書瑤聽了唐氏吞吞吐吐的請求之後笑道:“甄府同我娘斷了關係,可是二舅舅不是沒有斷了兄妹之情嗎?照樣以兄長的身份去慕容府接了我娘回去。既然二舅舅還是二舅舅,旻姐姐還是我表姐,我自然會去參加旻姐姐的喜宴,也會去添妝。這些年大家都很清楚我們兄妹三人與二舅舅並沒有斷親。舅母不必擔憂那麼些。”
唐氏大大鬆了一口氣,眼裡滿滿的都是感激。她的夫君還是值得的,當年因爲堅持跑去接甄子柔,甄大貴被自己父兄“執行家法”,不講理地揍了一頓。差點沒打斷左腳,不過他最終也沒有按照父兄的要求聲明與甄子柔恩斷義絕。
既然到了兩侯府,唐氏又將當日慕容府發生的事和甄府男人被下了絕子散的事說了一遍,還有朱氏懷了胎、但現在很不穩。
唐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到時候書瑤去添妝什麼的,肯定會遇上朱氏,她不想讓書瑤認爲自己想爲大房求情、幫着拉近大房與兩侯府關係什麼的。
她自己是甄家的媳婦,甄大貴還是個孝順、重視兄弟情分的,不可能與甄府斷了往來。但是作爲一個識黑白好歹的人,她真心不認爲甄老夫人和大房在對書瑤一家人做出那麼多惡事之後,還有什麼資格請求原諒,擺長輩的譜,更不會做這個中間人。
書瑤聽完大吃一驚,她已經聽說甄柯寶的兩個孩子被毒死的事,但不知道慕容芷還對甄府男人集體下了絕子散,真是好狠啊!這到底是慕容芷的狠毒,還是賈巧孃的操縱?
不過,書瑤是不會同情甄府的,前世他們一家又何嘗不是被甄大富害得“斷子絕孫”。
對甄府,書瑤只有兩個字,活該!這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但是,對朱氏,書瑤還是深表同情,尤其上輩子自己也曾經歷過被生生拿掉孩子的痛楚。書瑤不想同朱氏走太近,但也不忍心看到她在失去兩個兒子之後再失去肚子裡的孩子,所以,她還是讓唐氏帶了一顆保胎丸回去。高明德離京前,送了一整盒保胎丸給書傑,以防萬一,書傑都交給了書瑤,讓她收進紅木箱。
藍錦有些不平:“那朱氏對郡主是不錯,但明顯是打着算盤圖好處呢,郡主又何必對她那麼好?”
柳媽媽笑道:“圖好處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不擇手段,無情無義。就好比‘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一個道理。
舅太太今兒過來,希望郡主參加旻姑娘的喜宴,又何嘗不是圖好處,希望旻姑娘有郡主這個表妹撐腰,在夫家能過得更好。但舅太太同甄老太太、林氏不同的是,她知道要付出、知好歹、知分寸。
朱氏雖然精明,好在沒有失了分寸,郡主既然知道了,又正好有藥,舉手之勞,哪能見死不救?”
“……”藍錦語塞,但是她還是看朱氏不順眼,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那甄柯寶不是個好人,朱氏又能好到哪裡去?不過想想也對,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總不能見死不救不是?朱氏肚子裡的胎兒也是一條人命呢。
藍錦還想說什麼,白錦急急進來了:“郡主,老爺和大爺回來了,找您去書房呢。聽說還吩咐了門房,二爺一回來,就讓他趕緊也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