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雪頹喪地癱軟在旁邊的貴妃榻上:“葉菱薇的爹剛剛起復,他的哥哥又成了羽林軍的副將,聽說皇上有意重用他。!”
白蘭輕聲道:“夫人,老夫人很疼您的,即使那女人進門,也絕對越不過你去。”
“疼?”夏若雪嗤了一聲,“能疼得過她兒子去?”
這十幾年她小意奉承、殷勤侍候,有時連大丫鬟的活兒都搶着幹,比如清早起牀後的梳洗、生病時的端水喂藥,甚至有一次老夫人便秘得嚴重,也是她按照太醫的叮囑親自用手指摳出來的。結果連續半個月,她揹着人一遍一遍地反覆洗手,邊洗邊哭……
即便這樣,老夫人不還是接二連三地給她相公、國公府二爺司馬雲亭指通房、擡姨娘。
呵,也只有這時,老夫人才會毫不吝嗇地誇讚她賢惠大方,跟她親熱得像親生母女似的。她知道,那是老夫人故意說給其他幾個妯娌,尤其是世子夫人聽的。
世子夫人是當年國公世子自己看上,多次求娶才如願,還立下“三十無子方能納妾”的誓言。偏偏世子夫人進門三個月就懷孕,三年兩抱連續生了兩個兒子,幾年後又生下一個閨女。
世子夫人孃家硬,嫁妝豐厚,兒女雙全,又有當年衆所皆知的誓言撐腰,老夫人再“心疼”世子爺,再想塞幾名美妾到他們院子裡,也無可奈何。只能氣惱世子夫人善妒、小心眼,時不時推出夏若雪這個聽話懂事的“孝順媳婦”刺世子夫人一下。
這麼多年來,表面上看,她這個二房夫人在府裡有老夫人撐腰,過得很是風光滋潤,還有着所謂“大度主母”的名聲,實際上心裡多少辛酸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比如上次老夫人孃家侄兒的事。她沒能完成老夫人的要求,就被老夫人着實冷待了好一陣,而司馬雲亭則又添了一名嬌妾。
好在自己有一兒一女,對司馬雲亭也很有一套,後院姨娘、通房丫鬟雖多,她在二房的地位卻還算堅實。
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次司馬雲亭要納的不是丫鬟,不是貧家女子,而是正經的三品官家小姐葉菱薇。
葉菱薇今年二十三了,是真正的老姑娘。不過人家有個“孝女”的好名聲。葉菱薇的父親葉侍郎六年多前被人誣陷下了大獄,剛滿十六正準備出嫁的葉菱薇被退親。兄妹兩個不但挑起了養家的重擔,還全力查找線索爲父親喊冤翻案。半年前。在葉大人曾經一個學生的幫助下,竟然真的翻了舊案,將葉大人接出了大獄。
三日前,葉菱薇到法門寺爲父親上香,不小心踩空了腳。司馬雲亭與幾位朋友正好經過,衝上去想拉住葉姑娘,結果抱在一起滾落下山坡。那上坡不高,還是個草坡,兩人都沒受傷,但葉姑娘畢竟是個未嫁女子。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被司馬雲亭抱在懷裡翻滾那麼遠,自然只能嫁給司馬雲亭,別無選擇了。
葉菱薇雖然年紀大了點。但還是閨閣姑娘,正經的官家千金。皇上爲了補償葉侍郎,以“大孝”名義賞了葉菱薇一副豐厚的嫁妝,還將葉菱薇的大哥招進了羽林軍。
這樣的親事國公府和司馬雲亭自然不會拒絕,何況司馬雲亭從那日回來起就一直惦記着葉菱薇的美貌容顏和凹凸有致的柔軟身子。
夏若雪正在忿忿不平。另一個貼身丫鬟白玉急慌慌地衝了進來:“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夫人。”
慶媽媽喝到:“大呼小叫成何體統?什麼事不好了,站好了回話。”
白玉站定,急喘着回道:“國公爺和二爺回來了……葉家不接受貴妾……必須是平妻……否則寧願讓葉姑娘絞了頭髮做姑子。二爺……二爺他同意了,還說一定風風光光地將葉姑娘娶進門。”
“啪”夏若雪一巴掌拍在几子上,下嘴脣生生被自己咬出了血。
慶媽媽也替自家主子委屈,可是她們什麼都做不了。葉菱薇的事是一個意外,沒有人會譴責她。但是葉菱薇進門,夫人的日子就難了。
跟夫人比,葉菱薇年輕美貌、自個兒名聲好、嫁妝厚(還是皇上賞的)、孃家父兄又正是得意的時候,國公府和二爺肯定都得偏向她。一旦葉菱薇生下兒子,那也是嫡子啊!
夏若雪恨啊,如果她孃家還是永平侯府,司馬家和葉家敢這麼欺負她媽?
如果,如果她那個計謀得逞,她現在已經是書傑三個的“嫡親姑姑”,書傑可以拿那塊牌子去求太后娘娘,即使不得不讓葉菱薇進門,葉菱薇也必須乖乖做個貴妾吧?
她恨她娘和兄弟蠢笨,這麼一點事都辦不好,她把一切都籌謀好了,他們卻不知怎麼露了馬腳。她更狠書傑三個喂不熟的“白眼狼”,這兩三年她每年都派人給他們送年禮,極力想與他們搞好關係,可是那三個小賤人硬是喂不熟,慶媽媽回來轉述的那些話讓她真恨不得親手掐死那三兄妹。她實在想不明白,不過是三個小孩子,怎麼這麼難搞?
可是,既然他們知道了那件事,必然對她更加防備,再想用計,越發難了。
而且這是在京城,那金喜達還跟他們住在一起,還有威遠侯府……
夏若雪閉上眼睛,摁了摁太陽穴,她只不過是想借借三個侄兒侄女的勢,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爲什麼老天就是不肯幫她?她每年都要捐出大筆的香油錢,什麼放生,施粥之類向來積極參加,神佛應該要保佑她的!
就算神佛不保佑她,她夏若雪也一定不會被打敗,沒有人可以壓垮她,她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夠做到。
窗外傳來更鼓的聲音,三更天了……
再次睜開眼睛,夏若雪又恢復了日常的冷靜和雍容:“白玉讓人進來收拾一下,白蘭準備熱水侍候我梳洗,我要去睡了。娶平妻呢。這麼重要的事,我又要忙一陣了。”
白玉和白蘭應聲下去,眼裡有着藏不住的訝異。慶媽媽微微怔了一下就醒過神來,她家夫人一直是堅強的,這十幾年來,經歷了那麼多事,她始終坐穩二夫人的位置。慶媽媽打心眼裡佩服自家夫人,要謀略有謀略、要手段有手段、又狠厲果決,如果夫人是男子,必能重振夏家。也不必活的這麼憋屈。
開心或者不開心,一夜好眠或者輾轉難眠,太陽總是照樣冒出地平線。新的一天照樣開始。只要人活着,生活還在繼續,有的人繼續掙扎,繼續恨,繼續算計;有的人繼續努力。繼續愛,繼續讓自己和自己愛的人快樂生活……
書傑兄弟倆總是在固定的時間自然醒來,練功是他們迎來新的一天既定的方式。書瑤也帶着小乖和火火在大花園裡嬉戲追逐,打理花園的婆子以及經過的丫鬟、小廝目瞪口呆,他們只能看到淺紫、白、紅三道光划過來划過去,轉眼又沒影了。那兩隻是靈獸也就罷了。姑娘莫不也成了神仙?
柳媽媽一臉威嚴:“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在這發什麼愣呢?姑娘在練習輕功,你們以後看多了也就習慣了。不過這個宅院裡容不得多嘴多舌的人,自家少爺姑娘的事,有誰對外人亂嚼舌根,我不會多問或者多說一句,直接就將人發賣到最下賤的地方去。”
幾人趕緊應下。低着頭各自忙碌去了,他們也只是驚奇。這會兒知道姑娘在練功,也就不奇怪了,不過還是感慨自家年紀小小的姑娘輕功竟然如此了得,跟會飛似的。
府裡這些事先買來的人也是金喜達讓人仔細挑選老實本分的,多是粗使用,能力上沒有什麼要求,忠誠可靠是第一位,其他人都等着柳媽媽來了再買。
書傑三人練完功,洗漱沐浴之後就去正院給金喜達請安,跟這位剛從書房裡忙碌完出來的義父一起吃早餐。
書傑三人在玉林的時候就知道,金喜達雖然沒有官職,卻很忙碌,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懶散、自在、到處遊玩。書傑曾經看到有黑衣人半夜飛進他們爲金喜達準備的書房,他們早期起功的時候,也多半發現金喜達的書房是亮着燈火的。
不過三兄妹都是聰慧的,從來不會多問一個字,書傑給書文解釋的是,金叔叔既然是皇上信任的人,就沒有遊手好閒的道理。
書瑤想到金喜達很快就要離開京城出去“遊歷”,而且歸期未定,越想越不放心,試圖說服他服用一顆洗髓果,武功越強,內裡越強,越安全不是?“義父,瑤兒所學的是輕功和飛針,並不會打鬥功夫,實際上洗髓果對我的作用不大,義父,您還是用一顆吧。再說了,瑤兒都在家裡,並沒有多大危險。”
書傑也點頭:“是啊,義父,瑤兒說的對,還是您服用吧。這樣您出去我們也放心一些。”書瑤並不需要太強的內力,寶箱靈氣的助力已經足夠。
金喜達知道三個孩子真心孝順,心裡已經是說不出的舒坦:“即使瑤兒不用,也先留着。我曾經受過內傷,內力大增對我並不一定好,就不要浪費了。你們放心,義父會很小心的,而且我身邊都有暗衛,你們不用擔心。”
書文目光灼灼:“義父,文兒跟您去吧,我保護義父。”
金喜達笑道:“義父不是真的去遊玩,哪能帶着你?你要好好讀書,好好練功,以後才能跟你大哥一樣棒。現在傑兒要科考,瑤兒又是女孩子,義父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就把照顧傑兒和瑤兒的任務交給你了,你可不能讓義父失望哦。”
“保證完成任務,”書文俏皮地應道,“不過義父要快點回來哦。”
金喜達摸了摸書文的腦袋:“義父出門會很想念你們,一定會很快平安回來。快吃飯,我們今天還要去威遠侯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