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看着丫鬟手上從司馬妍屋裡撤出來的餐盤,明顯沒有動過。
國公夫人嘆了一口氣:“老爺,妍兒已經快兩日沒有進食了,您看這可怎麼辦纔好?還有,太后娘娘傳我明日進宮,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同妍兒有沒有關係?”
國公夫人對司馬妍一向視若己出,一方面是因爲自己的幾個兒子、包括世子都是資質平庸,雖然沒有歪成紈絝之類,但也難有什麼大建樹,國公爺認爲他們能守住祖宗基業就不錯了。而司馬妍深受太后寵愛,還有父兄的功績在,倒是可以對幾位堂兄有幫助。
另一方面,司馬妍從三四歲起就一直在他們夫妻身邊長大,如同老來得的幺女,加上國公爺對自己弟弟留下的唯一血脈的看重,兩人還真可以說是將司馬妍當作嫡親的掌上明珠來疼愛。就是國公府裡的三個嫡子,對司馬妍也是甚爲關愛,有如親妹。
國公爺也是着急上火,一回到府中,聽說司馬妍還不肯進食,外袍都沒換,就直接同國公夫人一起趕來了司馬妍的院子。
國公爺看向站在一旁的花媽媽:“還請花媽媽多勸勸妍兒,寧世子雖好,可是現在已然定親,京城裡也不是隻有寧世子一個好兒郎。”國公爺有些不明白了,寧世子定親當日,司馬妍雖然難過,也沒有怎麼樣,第二日還去了慈寧宮給太后挑花樣,說是要親手繡一福金絲抹額。國公爺當時暗自欣慰,說小侄女堅強懂事。
誰想到。從慈寧宮挑完花樣回來,司馬妍就一直躲在屋子裡不出來,不說話,也不吃喝。只是那麼坐着發呆。累了倒是肯睡覺,睡醒了繼續發呆。
國公夫人也道:“花媽媽,妍兒最聽你的話,偏勞你了。我們妍兒才貌雙全。身份貴重,何愁嫁不好?又何必爲了一個寧世子虧待自己?”司馬妍自小就打眼,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最佳長媳、宗婦人選。只是衆人都認爲司馬妍的親事太后娘娘必定要親自過問,不敢輕易上門求求娶罷了。
而國公爺夫婦的有眼光也高,之前他們同司馬妍一樣,只看得上雍親王世子齊浩寧。本想着齊浩寧的親事必定也是由太后作主,近水樓臺先得月,司馬妍可是太后鼻子底下條件最優秀的姑娘。
沒想到半途殺出個夏書瑤,還是齊浩寧親自求娶的。早知如此。他們就應該在夏書瑤回京前去請求太后娘娘爲司馬妍和寧世子賜婚。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懿旨已下。一切已成定局。
花媽媽也是頭疼,之前司馬妍總是委婉地表示齊浩寧也喜歡她,花媽媽瞭解司馬妍。相信她不是個沒有分寸、自說自話的人。而且花媽媽也一直覺得寧世子是司馬妍最好的選擇,尤其是在寧世子奪得武狀元之後。所以花媽媽對司馬妍的心思一直是支持的。
哪曾想,司馬妍同寧世子之間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人家寧世子對司馬妍從來沒有過什麼特別的想法。
花媽媽曾經是太后娘娘身邊的心腹,自然比別人更懂得“察”太后的言、“觀”太后的神色。她已經猜到太后宣國公夫人進宮是爲了什麼。
“老夫人,”花媽媽壓低了聲音,“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太后宣您明日進宮,應該是爲了姑娘的親事。”
國公夫人很開心:“那也好,早些定下來,妍兒纔好轉移心思。”太后給張羅的,一定差不了,太后對司馬妍的好大家都看在眼裡。
安國公也點了點頭,顯然與他夫人看法相同。
花媽媽卻是蹙了蹙眉:“國公爺、老夫人,我剛剛聽說馬貴妃正在爲二皇子選正妃,原本似乎是相中了永平侯府的夏姑娘。
安國公首先聽明白了花媽媽的意思,也皺了眉頭。司馬妍做了二皇子妃,他們安國公府就被綁上了二皇子的船。如果二皇子順利得了儲位還好,或者是安安心心做個王爺、不捲入儲位之爭也行。可是,看二皇子和馬家近幾年的動靜,似乎並不準備安份。
安國公夫人沒有想到那麼多:“如果真是二皇子也不錯啊,以馬貴妃的份位,加上馬家的勢力,二皇子以後即使做不成太子,也至少是個親王。”
當今皇上強勢,奪嫡之爭雖然早就鋪開,但都是很隱秘的暗箱操作,政治靈敏度不高的官員都不會感受到,何況是內宅婦人?國公夫人會這樣樂觀也不奇怪。
安國公沒法對妻子解釋,再想想,如果太后和皇上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們即使想反對也沒有用,還能抗旨嗎?總不能在一個晚上之內找到合適的人選將司馬妍的親事搶先定下來。
太后心裡是有譜的,萬一真的發生了最糟糕的事,只要司馬妍和安國公府不糊塗,想來太后也會設法保全司馬妍和司馬家。
這麼想想,安國公暗自嘆了口氣,太后寵愛司馬妍這麼多年,如果司馬妍真能爲太后和皇上所用,對司馬家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司馬家自從弟弟死後,越來越沉寂了。
女兒家能爲家族的榮耀作出貢獻,也是一種福氣。而且國公爺相信,太后和皇上是不會虧待司馬妍的。
鬱府書房裡的鬱正然也剛剛收到了消息,冷笑了一聲,將紙條遞給了剛剛從暗道出來、坐在一旁的鬱先生。
鬱先生一看,笑了:“二皇子也算如了一願。你別說,這個二皇子本事沒多少,倒是挺貪心,也不怕多了嚼不爛。”
之前,馬貴妃和二皇子一廂情願地在夏書瑤和妍郡主之間選擇,二皇子竟然還遺憾兩個姑娘身份家世都不薄,一個是御封郡主,一個父兄太強硬,都不可能給他做側妃。否則兩個都娶豈不美哉?一個做正妃,一個做側妃,兩個美人左擁右抱,兩家的關係、勢力又都能爲他所用……
鬱正然臉上的笑更冷了,什麼德性?竟敢妄圖讓他的小仙子做側妃?
鬱先生知道自家少主一向瞧不上二皇子,倒也沒多想,笑道:“他愚蠢自大,對我們倒是一件好事,不過就是我們手上的一顆棋子罷了。不管娶夏書瑤還是司馬妍,他的助力歸根結底就是我們的助力。”
鬱正然“哼”了一聲轉了話題“丁媚兒進宮這麼久了,還是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你們不是說沒有男人能夠抗得住她的誘惑嗎?”他就沒覺得丁媚兒那樣的女子有什麼誘惑?渾身上下一個字:假。
鬱先生好笑:“你是從小認識她,知道她的底,別人眼裡,她可是又純又媚,仙子一般的人物呢。”
鬱正然只覺汗毛豎起:“別,你可別用她玷污了‘仙子’二字。既然又純又媚,怎麼這麼久了也沒有搞定那位?不是說那位最好這口嗎?”
“那位太狡猾了,”鬱先生訕訕道,“聽說他可沒少去落雁居,金銀首飾也賞了不少,可是防備心也沒少,每次完事就走人,連留宿在落雁居的時候都少。說起來我們還真是低估了那位,難怪主公讓我們切不可妄動。”
鬱正然抿了抿嘴:“不可妄動?那要待到何時?只能等他老了。那時,父親也老了。”
鬱先生看着正然挺拔俊逸的側影沐浴在窗外投進來的陽光下,就像籠着一輪光圈,本應該顯得很霸氣、神聖,卻不知爲什麼,反而給人一種憂傷的感覺。
鬱先生嘆了一口氣,少主從小就遠離親人,獨自承受各種壓力,他比誰都想趕緊結束這種孤獨的煎熬,回到父母親人身邊吧?說來也奇怪,少主從小就接受無情、冷血的教育,偏偏改不了骨子裡與生俱來的感性和多情。
鬱先生已經很多次注意到正然對着齊浩寧和玥郡主時眼裡的柔和,或者在與他們見面之後獨自沉默發呆。鬱先生慶幸,還好少主對其他皇家人沒有那樣的異常,否則,他恐怕不得不向主公反應,重新考量少主是否適合留在京城了。
鬱先生心想,或許是因爲少主與齊浩寧兄妹長得比較像吧,尤其是少主同玥郡主,倆人都有一雙特別勾人的丹鳳眼。少主從小就渴望家人,與齊浩寧又投緣,難免……唉,這算不算是一種孽緣?
倆人又談了一會兒最近如願坊收集到的情報,鬱先生從書櫃後的暗道離開了。
鬱正然仰頭靠在榻上,齊浩寧跟小仙子的親事已經塵埃落定,他本該心痛的不是嗎?卻是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
雖然之前就相信夏書傑那樣護妹的兄長絕對不會接受二皇子的親事,可是潛意識裡還是不由自主地擔心。
小仙子如果成了二皇子妃,這一輩子的幸福就毀了,二皇子若失敗,小仙子必死;二皇子若成功,自己父親也不會讓二皇子活着,小仙子仍舊死路一條,即使他想辦法讓她偷偷活下來,她還能無憂無慮地跳那歡快的轉圈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