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妍看着面前越來越俊逸、更越發成穩英武的男子,心裡就像被揪着一樣地生疼。她就一心想成爲雍親王世子妃,也就是這個男子的妻子,併爲此做了很多努力。
她努力討好玥郡主;努力學習琴棋書畫,女紅、繡藝上也屬佼佼者;努力交好各重要世家、朝廷大員的嫡女,在貴人圈裡攢下好名聲;甚至努力學習史記等“男人看的書”……
她付出那麼多,就是要讓自己成爲雍親王世子妃(將來的雍親王妃)的最佳人選,她相信自己會是一個雍容高貴、能幫助王爺處理各種人際關係、增添助力、出謀劃策的親王妃。
她有足夠的自信斷定,京城裡找不出第二個像她這樣能夠配得上齊浩寧、而且無論是家世還是本人都能對他有很大助益的女子,更何況是那個市井出身的夏書瑤?
即使夏家現在是襲五代的侯爵,但市井中出生、長大的女子身上少不了上不得檯面的小家子氣,她能遊刃有餘地融入貴婦圈嗎?
再則,夏霖軒是夏季那樣一個沒落家族的庶子,甄子柔更是市井出身的沖喜女子,他們的血統和自身的教養能好到哪裡去?
而一個女子的氣質修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她父母親的血統和她自小接觸的環境,僅靠一個優秀的的教導嬤嬤是沒有用的,而且柳媽媽到夏書瑤身邊的時候,她都六七歲了。性情上的陋習早已形成。
在司馬妍看來,夏書瑤現在有的。只是外表的東西,比如容貌、父母留下的榮耀、還有作爲皇上至交的義父、和一位傑出的大哥。
可惜世人膚淺,往往都只看外表,很少透過表象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看到一個人骨子裡的教養和潛質在將來更長時間裡產生的作用。
齊浩寧是行武的,心思和眼光自然沒有那麼深遠,加上金喜達的攛掇(對,司馬妍昨日想了大半夜。總算找到了齊浩寧選擇夏書瑤的根由。金喜達同雍親王走得近,齊浩寧從小也跟金喜達親近,所以容易被他哄騙),犯了跟那些膚淺人一樣的毛病,只看到了夏書瑤表面的光鮮亮麗。
想通了這些,司馬妍思量再三,終於決定今日來找齊浩寧當面一談。太后懿旨賜婚,取消婚約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兩個一起娶不是?不分大小,同時進門。司馬妍相信,她和夏書瑤兩人擺在一起,不用多長時間,立分高下。齊浩寧很快就能看到只有她纔是最合適的雍親王世子妃。
這個決定司馬妍沒有跟安國公商量,甚至沒有同花媽媽說,花媽媽只知道她想問齊浩寧幾句話。司馬妍很清楚,如果事先說了,安國公和花媽媽一定都不會同意的,只能先斬後奏。
嫁給齊浩寧是她七八歲就開始執着的目標,放眼現在京城裡的可能人選,也只有齊浩寧的身份、才貌、品性等綜合條件能夠配得上她。所以,她不得不忍下暫時的屈辱(即使同時進門,不分大小。夏書瑤的賜婚懿旨是先下的,身份上自然還是比她優先一點),但是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她。
很多年前,花媽媽對她的教導就加上了對各種類型的側室、姬妾的管控手段,或拉攏、或打壓,或借力……現在只不過換成一個更強勢一些的“正妻”罷了。
在說了,有個強勢的義父和兄長又怎麼樣?女子能不能獲得丈夫的寵愛和敬重,能不能在府裡獲得上下的認同和尊敬、能否掌控所有。最終還是要靠自己。司馬妍相信,她同夏書瑤兩人的相貌、家世不相上下,但才學、眼界、修養、手腕、以及人際優勢上,書瑤根本不可能能與她相提並論。
……
司馬妍知道齊浩寧和夏書瑤這個時候必定要進宮謝恩。所以早早就進了宮。現在書瑤的賜婚已定,她要想不弱勢太多,就必須爭取在今日也拿到賜婚懿旨。
雖然明知齊浩寧是親自請求賜婚求娶夏書瑤,當司馬妍親眼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夏書瑤下馬車、眼裡都是疼惜的時候;看到他對着夏書瑤的背影,臉上滿滿的寵溺笑容的時候;看到他面對自己卻毫無“熱度”,只是淡淡問一句“有事?”的時候,還是重重地被打擊到了……
齊浩寧見司馬妍神情複雜地看着自己,卻不說話,蹙了蹙眉,丟下一句:“妍郡主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本世子要進去給皇祖母請安了。”說着擡腳就要走。
“寧哥哥,等一等,”司馬妍回過神來,“我有幾句話想同寧哥……寧世子談,我們能不能到那邊去?”司馬妍指了指左邊,穿過那個垂花門,就是慈寧宮的小花園。
齊浩寧皺眉:“不好吧?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妍郡主是閨閣女子,本世子則剛剛定下親事,未婚妻子就在裡面呢,引起什麼誤會還是小事,損害了妍郡主的閨譽就不好了。”
齊浩寧的話像一把錐子直刺司馬妍的心,這是說她不知廉恥了?以爲她想故意損壞自己的聲譽賴上他,引起夏書瑤的誤會?
一向自視甚高的司馬妍一陣暈眩,她在齊浩寧眼裡就是那樣一個不要臉面、不擇手段的人?堂堂妍郡主需要折損閨譽逼娶於人嗎?
司馬妍的驕傲讓她顧不上保持優雅嬌美的形象,也蹙起了眉頭:“寧世子,我們也算從小一起長大,說幾句話而已,至於嗎?花媽媽和我的兩個丫鬟都在呢,你的隨從也在,寧世子又何必用這樣的話折辱於我?”
齊浩寧一愣,想想自己的話確實有些生硬,再怎麼樣,司馬妍都是功臣之後,皇祖母親封的郡主。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可不好像對待趙側妃孃家那些侄女外甥女一樣對待妍郡主。不過,跟司馬妍去小花園“談心”他還是不會去的,他本是攜同未婚妻進宮謝恩,卻拋下瑤兒陪司馬妍逛花園算什麼?傳出去不是打瑤兒的臉麼?
坦然一笑,齊浩寧放軟了語氣:“本世子一介武夫,在軍中習慣了想到什麼說什麼,如有無意中冒犯之處,還請妍郡主莫要在意。不過本世子是帶着瑤兒進宮向皇祖母謝恩的,這會兒皇祖母和瑤兒都在裡面等着呢,實在不好耽擱,還請妍郡主見諒。”
話都說到這樣了,司馬妍還怎麼好堅持要齊浩寧跟她去花園談?可是,在這慈寧宮門口,要她怎麼對齊浩寧“分析”雍親王府的重要地位和他的遠大責任?怎麼讓齊浩寧看到她的癡情和爲他所作出的各種努力?還有,爲了他,她寧願委曲求全,放下郡主的身段與夏書瑤同時嫁進雍親王府。
更重要的是,齊浩寧口口聲聲“瑤兒”,讓她的自信突然有些動搖……
“寧世子,”司馬妍看向齊浩寧的眼神有了“痛徹心扉”的味道,“你記得嗎,當年你跟我說過,我看起來與別人不一樣。爲什麼?現在我在你眼裡不再特別了嗎?”
齊浩寧大爲奇怪,他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他的印象中,自己根本就沒有同司馬妍說過幾句話呢?可是,司馬妍剛纔還一副“不堪受辱”的清高模樣,不至於這樣自說自話吧?
司馬妍問完那句話就一直盯着齊浩寧,不想錯過他臉上的每一絲變化。可是,讓她愈發心痛的是齊浩寧滿臉的驚奇和茫然,接着甚至懷疑地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讓司馬妍又痛又氣,身體輕顫,聲音也帶上了顫抖:“你不記得了?在我過七歲生日的前一個月,就在那個花園的牡丹亭裡,我被大公主、二公主、還有她們的幾位表妹欺負,一個人在亭子裡哭。你正好帶着玥郡主和四公主過去餵魚,然後你就安慰我,說我看起來跟別人都不一樣。”
齊浩寧完全愣住了,七歲?那時他也不會超過十歲吧?隨口說的話哪裡還記得?不過,他有些奇怪,自己爲什麼會說司馬妍跟別人不同?她有什麼不同?
花媽媽暗暗嘆了口氣,她知道她家姑娘要問寧世子幾句話,可絕對想不到會問這樣“沒有價值”的話。一個不到七歲,一個不到十歲,懂得什麼?難道還要寧世子對那句話負責不成?看看寧世子那滿臉的疑問,完全就是沒有一點印象的姿態。
突然,站在齊浩寧身後的雲霄一個沒忍住,“嗤”一聲笑了出來。
司馬妍惱羞至極,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齊浩寧也轉過頭,不滿地瞪了雲霄一眼,這人一向靠譜,今天是怎麼了,如此失禮?司馬妍的身份,輪得到雲霄一個侍衛嗤笑嗎?
雲霄也悟到自己闖禍了,趕緊忍住笑,抱了抱拳,向司馬妍行禮:“對不起妍郡主,屬下失禮了,在這給您賠禮道歉。屬下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想起妍郡主說的那件事,記起了當年的情景和我家世子爺說的話。”
那有什麼好笑的?司馬妍暗哼一聲。不過,雲霄想起來了,也就證明不是自己編造的,還是對自己有利,司馬妍也就放他一馬,不再追究了,“是嗎?也好,還是你提醒一下你家健忘的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