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瑤領着興沖沖的四公主和玥郡主去明月苑,心中卻是千思百轉。
剛纔就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看了那位寧世子一眼,她不知道他認出自己沒有,自己當時是躲在枝葉後的,又在高處,應該看不清吧?
書瑤真心不想跟那些複雜的後宅恩仇扯上關係,當時會出手救齊浩寧,只是因爲知道飛鷹不是好人,而自己潛伏的位置極佳、出手容易。
她都沒有將那事告訴大哥,擔心被責罵,飛鷹畢竟是江湖上有名的窮兇極惡的殺手,一個不慎,很危險的。
寧世子似乎看出她眼裡的疑惑,在揹着其他人的角度將食指豎在脣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後飛快地放下食指,“咳”了一聲,好似只是很自然地用拳頭擋了一下咳嗽。
她眨了一下眼睛……
這是否表示兩人約定互相保密?
是了,那日她專心於對準頭,沒有聽清楚飛鷹的話,但還是聽到“側妃”什麼的,是指要取寧世子性命的是他們府裡哪位側妃吧?
現在死無對證,他也不能拿那位側妃怎樣,自然不能打草驚蛇,他也希望那件事不要聲張出去吧?
想到這裡,書瑤鬆了一口氣,同時感慨這些權貴人家表面光鮮,內裡卻是……難怪玥郡主從小養在慈寧宮。
書房裡,齊浩寧拿出紙卷,書傑小心地挑開封蠟,張開字條,果然是金喜達的字跡,內容依舊簡單:恭喜傑兒,一切安好,回京有驚喜帶給你們,義父。
書傑笑了:“義父現在應該在很遠吧?帶信的時候少說也是在二十至三十日之前 ,就知道我考中了?義父還真是……”對他太有信心了吧?
齊浩寧也笑道:“哪裡是二、三十日的事?我年前跟金叔叔一同出京,那時候他就得意的很,說你肯定得金榜題名,弄不好文武都能進三甲呢,呵呵,事實證明,夏兄你比金叔叔預期的還要厲害。”
書傑謙遜地笑笑:“寧世子謬讚了,多謝世子給我們帶信來,義父獨自去那麼遠,着實讓人擔心的很。”雖然金喜達必定是報喜不報憂,不過有信回來就表示是平安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勇進在外面敲門:“大少爺,鬱公子到了。
書傑高興地跟齊浩寧介紹到:“正然是文武科雙榜眼,人也豪爽,才十七歲呢。寧世子,我介紹你們認識。”
書傑跟齊浩寧聊了這一會兒才發現他跟鬱正然哪像了,是眼神,還有眉眼間的氣勢,尤其不笑的時候。
“好啊,昨日皇叔父還在說今次進榜的人才、尤其前三甲都優於往屆呢,讓我好好向你們討教。”齊浩寧從善如流,皇上和父王確實都讓他要多與這些人才交好,說他之前被趙側妃教得孤僻了。這些話太后和皇上以前也說過,可是他總是相信趙側妃說的“人心隔肚皮,你年紀還小,身份尊貴,王爺又不在京裡,還是少跟那些人打交道的好,等王爺回來了,再帶着你出去交際不遲。對那些下人、宮人,也要端起架子,莫讓人覺得你是好欺的。”
可是,那日,他突然回到京城,卻那麼巧聽到趙側妃正在教導三弟齊浩翔:“在族學裡要多跟同窗交流,跟你二哥進宮的時候對待你皇祖母、皇叔父身邊的人要親切,要讓他們喜歡你,覺得你是好相處的,不要給人孤傲的映像。”
書傑二人到宴客廳的時候,客人大都到了,新科進士們正圍着幾位考官聆聽訓導和經驗。見二人進來,就要給齊浩寧行禮。
齊浩寧擺手攔住:“不用多禮!今日我也是來道賀的客人,你們纔是主角,是皇叔父看重的文武才子,皇叔父讓我三年後也參加武科考呢,今兒正好像你們討教經驗。”
衆進士忙抱拳道:“寧世子客氣了,大家互相學習。”
在座的本屆文武考官和左右丞相、兵部尚書牛大人、唐大學士等一衆“恩師”都暗自點頭:都說雍親王世子性格孤傲,看來只是年紀小、容易害羞罷了,這去了一趟西南迴來就迅速長大了,還是雍親王爺厲害,打仗行,教導兒子更行。
鬱正然在齊浩寧進來之後就一直看着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只是覺得親切,覺得血脈裡涌動着不一樣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奇怪,卻讓他很舒服。更奇怪的是,他幾日前也有過一次這樣的感覺。
那日從太后的慈寧宮裡出來,遇到四公主和玥郡主正在歡快地追逐,玥郡主沒留意腳下,踩到一顆鵝卵石,直接向前撲去……
當時他想都沒想,飛上前拉住了小姑娘,從來沒有過的緊張地檢查她有沒有傷到。
玥郡主甜甜地對他笑:“謝謝大哥哥”
當時他只覺得心軟的都要化了,還很鄙視自己,難不成自己盡喜歡小姑娘?可是,對玥郡主的感覺跟對小仙子的感覺好像又很不同,那種感覺,說不上來…...
沒想到,今日見到玥郡主的哥哥雍親王世子,竟然又有了同樣的感覺。這兄妹倆身上有什麼特殊的魔力?他們的父王是父親最大的敵人,他本應該厭惡他們纔是!
也許是感覺到“熱情”的視線,齊浩寧的目光也迎了上去,不認識,不過,呃,這人長了一雙跟玥兒很像的丹鳳眼呢!
書傑也發覺兩人的眼神交流,引着齊浩寧走到鬱正然那邊去,介紹道:“寧世子,他就是我們剛纔說的鬱正然了。”
齊浩寧很高興:“鬱兄,夏兄說你也是用劍的,還善用雙劍,以後能不能指導我?”
鬱正然幾乎是脫口而出:“當然可以。”隨即一怔,自己都被自己的“熱情”嚇住,他這是怎麼了?是打心裡準備好利用這個寧世子了嗎?“只要寧世子喜歡,在下很願意同您切磋。”
“好啊,”齊浩寧終究還只是個剛滿15歲的少年,興奮道:“太好了,父王說我的劍術力道有餘,神韻不夠。鬱兄,你要給我意見。”
鬱正然依然是想都沒想直接應道:“好,到時侯我先看看。練劍最重要是做到心神一致,才能劍隨心發,即人劍合一。不過,你年齡小也是一個原因。”雖然他自己十四五歲時游龍劍法就達到了一定的境界,但那怎麼一樣?他是揹負特別使命的人,三歲就開始無一日不練劍。
書傑見這倆人談得歡也很高興,過來的路上,他就有種感覺,寧世子與鬱正然一定合得來。
一眼瞥到角落處看起來很不自在的甄大貴和甄柯寶,書傑拍了拍鬱正然的肩“你們聊,我到那邊看看。”
不管怎麼樣,甄大貴都是他們下帖子請來的客人,是瑤兒和文兒名義上的舅舅,這兩年來往也沒斷。
進了夏宅,唐氏和甄柯旻就去了內院,甄柯瑜也找書文去了,而同來的李進貴早就跑去跟相識的進士們打招呼、談事,哪裡顧得上甄大貴和甄柯寶。
甄家也算富裕人家,在大名府城也經常舉辦宴會,偶爾也會請到一些地方官員,不能說是沒有見識。
奈何今日夏宅裡的客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新科進士,另一種就都是極度富貴的人家了,什麼王侯將相、國公爺、大學士……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大人物,哪裡是他們這樣的小商戶敢去攀附的?
甄柯寶根本不敢吭聲,這陣勢比上次在玉林縣夏宅裡甄子柔的週年祭厲害多了,這次都是京城裡的大人物、皇親國戚,上次那些還只是知府、縣令之類的地方官,就連個斜眼都吝於給他們父子。而且,他由衷地相信,自己還是跟着甄大貴比較好,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他是甄家大房的,是大名府城甄府來的。
甄柯寶暗歎,到了京城,到了現在,別說拿捏書傑三兄妹了,在他們面前,他都覺得自己變得那麼不堪。彷彿他們在雲上,他在泥裡。妻子說的對,他就是腦子壞了,纔會跟着祖母和父母自以爲是。如果一早跟書傑三兄妹打好關係,現在他們甄府如何富貴得意?
瞧瞧二叔家,不少客人都是看到他們跟夏宅走得近才上門光顧的。前陣子,甄柯旻的親事也定下來了,竟然是威遠侯夫人給牽線的,是一個五品官員家的庶子。雖然是庶子,但那府裡只有兩個兒子,一嫡一庶,兄弟倆關係很好。那庶子的姨娘很早就去了,從小就在正室身邊長大、教養,也是個有出息的。
甄大貴雖然也不大自在,不過也許是在京城住久了,自家繡坊裡偶爾也會有大人物的客戶,也會需要送貨到什麼王府、侯府的,他倒是沒有甄柯寶那麼誇張。京城裡什麼最多?大官最多。
甄大貴甚至覺得有點可笑:大哥一房平日裡一副囂張的“大戶人家”架勢,一到大一點的場面、或者遇到大一點的官員,就膽小得不得了。否則,當年甄子柔同慕容紫燁鬧和離,他們也不會嚇得馬上宣佈與甄子柔斷絕關係。
他當時真是覺得無地自容,甄府沒能力保護妹子也就罷了,怎麼能再在她傷口上撒鹽?可惜甄家輪不到他說話。
他能做到的,就是不顧父母和甄大富的警告,偷偷跑到慕容府,作爲孃家兄長接回甄子柔,他不願意讓妹子受了欺凌,再在一羣看熱鬧的人嘲諷的目光下,孤零零從慕容府出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