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一,也是我們學校辦歡慶會的日子,一大早,同學們就穿戴整齊的到禮堂裡集合,在各班班主任的帶領下,禮堂裡顯得井然有序,也算是爲了給學校爭臉,所以今天同學們都特別乖,就連平時那些不乖的學生在今天這種場合裡也一聲不吭,校長和主任臉上都掛着笑容站在門口迎接那些所謂的大人物,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就像見了主人的哈巴狗,尾巴搖個不停,對於這次歡慶會來說,他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請到這些大人物的,那燦爛的笑容裡滿是驕傲和自豪,似乎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有多麼大的能耐,看着他們對來人一個個的鞠躬哈腰,突然覺得他們很可憐,爲了討好別人而踐踏自己的自尊,這樣做值得嗎?你們認爲值得的事或許在那些人眼裡只是一個笑話,你們不過是一羣小丑而已。
自從那天晚上的事後,我就一直惶惶不安,總是在現實和虛幻之間遊離,好幾次聽她們說着說着我就像靈魂出殼一樣,思緒飛到了很遠的地方,她們也注意到了我的不對勁,所以總是問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或有沒有什麼不開心的,看到她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我身上,這就讓我感覺到更加不安,我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希望和平時看起來沒什麼兩樣,也希望她們不要那麼關注我,我敷衍了她們幾句,她們也就沒再說什麼了,於是拉着我朝禮堂方向走去。一路上,我有意無意的與她們保持着一段距離,幸好她們也沒發現我的閃避,這讓我安心了不少,等到了禮堂門口,裡面已經有很多人了,他們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了,我們四處張望着,“原曉夢,你們怎麼纔來啊?快點過來坐好。”不遠處,我們聽到班主任在呼喊我們的名字,於是,我們便快速的跑了過去,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演出終於要開始了,同學們有些興奮,臉上都洋溢着笑容,在這樣一番景象中,我顯得有點格格不入,此時看着身旁同學們的笑臉,我卻一點都笑不出來,我到底還是個異類,就算與人類生活的再久,我也不可能變成一個真正的人類,我終究要認清我是吸血鬼的這一事實,我只能無奈的接受屬於我的命運,想到這,頓時心裡一片淒涼。
節目開始了。只見校長緩緩地走上臺,站在了麥克風前面,他清了清嗓子,試了一下音後便開始講解起來,他講了一大堆感謝那些大人物能來捧場的恭維話,然後又一一介紹了他們,每介紹一個人臺下就發出熱烈的掌聲,表示對於他們的熱烈歡迎,那些人的臉上都掛着笑容,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看到他們的表情,我心裡不由一陣厭惡。校長講完話後,主持人才宣佈節目正式開始,在這次表演中,幾乎每個班級都有表演節目,我們班也不例外,別的班都是一些唱歌跳舞的節目,而我們班卻排了話劇,那也算是別出心裁吧,對於我們班主任的想法我很是佩服,看着臺上的同學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那邊又唱又跳的,就好像是街頭賣藝的,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原來人類的想法只能到這個程度而已,對於他們可笑的表演,我感到有點煩躁,臺上的燈光很耀眼,臺下的人卻是淹沒在一片黑暗當中的,誰也看不清誰,曉夢坐在我旁邊,看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遞過來一瓶水對我說:“悠瑩,喝點水吧,最近很少看到你喝水,就算不渴,水分還是要補充的呀,快喝吧!”她笑了笑,把水瓶塞進了我手裡,我看着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就算有一天我真的失去了自我,就算有一天我真的只能做一個吸血鬼,我也不會傷害她們,因爲她們是我最好的朋友,失去了她們我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我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大口,一股液體滑過我的喉嚨進入到我的體內,這種感覺和喝人血是不一樣的,它帶着一絲涼意,我只喝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我似乎一下子適應不了喝水的感覺了,那種冰涼一直涼到我的心裡,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喝完水後,絲毫沒有減輕我的煩躁,我覺得自己越來越熱,好像有火在燃燒着我的身體,讓我有點坐不住了,空氣中除了煙味,似乎還能聞到鮮血的腥甜,或許只有我才聞得到這種味道吧,我的心開始不可抑制的狂跳,是的,它在誘惑我,它在向我招手,讓我情不自禁的朝它的方向靠近,身體裡的慾望瞬間被激發,我再也按耐不住了,我的大腦已經不能正常思考了,現在唯一的信念就是:我要吸血,馬上就要。我一直在座位上動來動去,曉夢感覺到了我的動作,於是轉過頭來問我:“悠瑩,你怎麼了?怎麼老是動來動去的?”我聽到曉夢的聲音,猛地一轉頭,我知道我當時的樣子一定變得不太像我了,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曉夢的脖子,我似乎感覺到她的血管在一跳一跳的搏動,我突然握着曉夢的手,着實嚇了她一跳,幸好當時禮堂裡的環境很黑,所以曉夢看不清我的表情,只覺得我的眼睛黝黑又明亮,被我這麼一握,曉夢顯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是愣愣的看着我,我握着她的手,拼命的剋制着自己的慾望,“我有點不舒服,想回寢室休息一下,你幫我跟老師說一下吧。”說完,還沒等曉夢迴過神來,我就已經倉皇的離開了座位朝着寢室方向跑去,這是我最後的一點理智,等跑出禮堂,我完全像變了個人,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吸血!
我慢慢地走到學校的花園中,現在所有的師生都在禮堂裡看錶演,就算我出來了也不會有人發現,可是我要到哪裡去呢?背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屏着呼吸站在原地,“同學,你在那幹嘛呢?怎麼不去看錶演?”一個年輕的男聲從我背後傳來,我聽出了他的聲音,是我們學校新來的警衛小葉,我沒有作聲,還是站在那裡不動,我不想轉過去嚇到他,只希望他快點走,趁我還能控制我自己的時候離我遠遠的,可是他好像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看我一直站着不動,於是朝我走了過來,此刻,我的心跳得很快,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衝出我的身體,讓我有一種無法控制的衝動,他終於還是走到了我的面前,因爲我低着頭,所以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我能感覺到他正在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我緩緩得擡起頭,當他看到我的臉時表情就凝固了,我知道我當時是什麼樣子,黝黑的眼睛,沒有眼白,整個眼睛都是黑色的,還有暴露在外面尖銳的牙齒,他顯然是被嚇到了,說話都有些困難,“你...你怎麼...變..變成這個樣....子啦?”在我看來,此時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我的獵物,能夠滿足我慾望的獵物,我伸出手,狠狠地抓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沒用多大力,可我卻分明聽到他的骨頭在咯咯作響,也許在他看來我的力量是很大的,幾乎把他的肩膀都要捏碎了,我是一個獵手,我能夠在很好的地方找到適合自己下口的位置,他還沒有來得及叫出聲,我的牙齒已經深深地扎進了他脖子上的血管中,當我尖銳的牙齒扎進他柔軟的皮膚中時,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只是知道機械而又貪婪的吸噬他身體內的血液,直到他全身痙攣,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就再也沒有動過了,我放開了他,他像沒有長骨頭一樣得倒在了地上,我知道,他死了,他是被我殺死的,我吸乾了他全身的血液,此刻躺在地上的他看起來蒼白的刺眼,我不忍再多看一眼,只是默默地對他說:“對不起,請你不要怪我,我也不想的。”說完,我轉身離開了花園,這是我做吸血鬼以來第一個被我吸乾血液的人,我不知道作爲一個吸血鬼而言是該自豪還是該自卑,我開始痛恨那個搶劫我的男人,是他開啓了我體內的慾望之門,慾望是很可怕的東西,你總是會情不自禁的向它靠近,那是一種致命的誘惑,並不是靠人的意志就可以去控制的,每個人都有慾望,我體內吸血的慾望就像人類對金錢、權力、地位的慾望一樣,無法抗拒,雖然我們不是同類,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人類是一樣的,只是對於滿足自己慾望的表達方式不同罷了,我的方法簡單又直接,只是會有點血腥,可只是那樣而已,但人類的慾望卻是深不可測,是殺人不見血的,難道他們就不比我可怕,不比我可憐嗎?我覺得自己很諷刺,又很可憐,除了動物和人類,我算什麼,夾在他們中間左右爲難,如果有一天他們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們會怎樣對待我?人類的世界是絕對容不下像我這樣的怪物的,但我希望那一天永遠不要來到,因爲我怕,怕得不敢去想。
她們回來的時候我正在寢室的牀上睡覺,聽到開門的聲音,我從牀上爬了起來,可能是睡得太久了,我的視線有點模糊,“你好些了嗎?”一進門,曉夢就來到我的牀邊關心地問道,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但我還是忍住了,“我沒事了,睡了一覺,好多了。”“那我就放心了!”聽到我這麼說,曉夢鬆了一口氣,我不想讓她們看出我的異樣,所以故作輕鬆的問道:“今天的表演怎麼樣啊?學校老師還滿意吧?”“嗯,他們對於我們的表演感到非常滿意,全場熱烈鼓掌呢,把我們班主任樂得跟什麼似的,半天都合不攏嘴呢,哈哈!”楊清有點興奮得說,看來她還沉浸在剛纔的氣氛中沒有出來,我沒有說話,只是笑了一下。突然,一聲尖厲的女聲從樓下傳來,讓人聽了驚心動魄,我們趕忙跑了下去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聲音好像是從學校的花園裡傳來的,當看到花園裡圍滿了人,我就已經猜到了,一定是他們發現了那個警衛小葉的屍體,我跟着她們擠了過去,我不敢正視地上躺着的那個人,我怕我會一下子情緒失控,我只是偷偷的瞥了他一眼,他比剛纔更白了,好像身體有些乾癟,皮膚也起了一些褶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反倒像一個老頭,只是那麼一眼,我的心裡一驚,不知道是內疚還是什麼,那種感覺很複雜,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我的胸口,堵得我喘不過氣來,人羣裡突然一陣騷動,只聽一個人說:“我認出來了,他是那個警衛小葉,他怎麼死得這麼奇怪,好像被抽乾了一樣。”他不說不要緊,一說就好像提醒了別的同學,他們都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但我總是會聽到吸血鬼這個有點刺耳的詞語從同學的口中蹦出來,我再也聽不下去了,同學們說得越來越誇張,到最後,我倉皇的衝出了人羣,我一口氣跑到了寢室,關上門,我的心總算平靜了一些,我不想去回憶同學們的議論,不想再去想起小葉那具乾癟的屍體,好像是一瞬間,我身體裡的力量像被抽空了一樣,四肢無力,我“哐”得倒在牀上,就算是撞到身體上的痛也沒有去理會,我的慾望就像惡魔一樣霸佔着我的身體和思想,讓我總是在滿足了自己的慾望後再跌入痛苦與後悔的深淵,我真的就只能做一個吸血鬼了嗎?或許,我是該接受上天的安排,接受我的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