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幽幽把手機扔在牀上，怔忡了許久，長出了一口氣，有點發呆。
“成功了？”源心葉坐在邊上。
路幽幽慢慢扭過頭來，“成功了。”
她剛剛和唐縱通了電話，唐縱把聽證會的最終結果告訴了路幽幽，經過上級領導的研究決定，下一代大型強子對撞機建造工程暫時中止，轉入更審慎更嚴謹的論證階段，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的二十年內都應該沒法上馬了。
“真的成……成功了？”源心葉又問了一遍。
路幽幽點了點頭，看上去神情平靜，但眼底閃着興奮的光。
“真的成功了。”
兩人對視了幾秒鐘，然後師姐興奮地撲上來，緊緊地摟住路幽幽，“哈哈哈哈！珀莉！我就說你能行！我就說你能行！我們成功啦！”
“反對派們成功地說服了主管部門，上級已經答應了暫時中止計劃，近期內這件事應該是沒法再提起來了，支持派們的計劃破滅了。”路幽幽仰躺在牀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總算是搞定了……多虧了溫伯格教授和楊教授，否則我們根本就不可能阻止這幫人。”
源心葉躺在路幽幽身邊，偏頭輕輕捏了捏女孩的臉，路幽幽的臉有點蒼白消瘦，精神憔悴，這段時間以來兩人都累壞了，長途跋涉東奔西跑不說，還常常吃閉門羹遭人白眼，半個多月下來路幽幽瘦了差不多十斤，這姑娘本來就身材嬌小，現在更是風一吹就倒。
現在總算可以停下來休息休息了。
有時候源心葉不理解珀莉的想法，你說這姑娘把自己折騰得這麼辛苦，究竟是圖個什麼呢？
如果把她和路幽幽的位置互換一下，她肯定不會做這些事。
什麼對撞機什麼物理學界，和自己有毛線關係？
像珀莉這樣大公無私她肯定是做不到的，完成了這麼大的一個任務，她怎麼也得去找媒體報道記者採訪，讓自己的名字變得家喻戶曉，然後找國家政府要一枚桌子那麼大的獎章，掛在自己家道場的大門口，還要一大筆獎金，用來買海景別墅。但路幽幽什麼都不要，她甚至不希望別人把自己的名字泄露出去。
“珀莉你什麼時候回國？”師姐問。
“過幾天吧。”路幽幽回答，“國內的寒假快要結束了。”
“你這樣的天才還讀什麼中學啊？”源心葉翻了翻白眼，“你這不是浪費時間麼？乾脆回普林斯頓唄？”
女孩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好，好，我不打聽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小心思。”師姐蹭蹭路幽幽的臉蛋，“珀莉也長大了嘛……接下來的幾天你準備去哪兒？還有什麼其他的事要做麼？”
路幽幽忽然想起了什麼，翻身爬起來，“溫伯格教授還在芝加哥吧？我得去拜訪他一下，登門道個謝。”
“拜訪溫伯格教授？行，不過時候不早了，我跟你一起去。”
源心葉也跟着爬起來。
路幽幽朝窗外望了一眼，雖然還沒到晚上，但天色有點陰沉，雲層很低。
“師姐，你就不用陪我去了，你去芝大的安德魯教授那邊，給他也道個謝吧，安德魯教授這一次也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咱們分頭行動。”路幽幽把桌上的揹包整理好，“咱們在吃晚飯之前回來就行。”
源心葉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點了點頭。
“好，珀莉，吃晚飯之前一定要記得回來。”
“知道啦！”
女孩揹着包出門，扭頭朝師姐笑着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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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源心葉很多次很多次地想起這件事。
每次都追悔莫及。
她真想掐死當時的自己，她就不應該點頭，就不應該去拜訪什麼安德魯教授，而是和珀莉一起出去。
自己當時腦子裡在想什麼？
當時的天色還不算晚。
芝加哥的治安也不算很差。
只是出去拜訪一下教授，去去就回來，不會在路上多耽擱。
發生意外只是一個低概率事件，芝加哥市幾百萬人，怎麼也不會落到自己頭上。
一定沒什麼事的。
僥倖。
全部都是僥倖。
她小心謹慎了那麼多次，只僥倖了一回，這一回就出事了。
源心葉自認爲自己對珀莉的保護是無微不至的，無論去什麼地方她都親自陪同，無論見什麼人她都保持警惕，就算是碰到持槍劫匪，師姐都毅然決然地擋在路幽幽身前，但源心葉終究還是太大意了，百密終有一疏，對珀莉這樣單純又美好，生長在象牙塔中的人而言，這個世界充滿惡意。
珀莉太脆弱了，她才只有十六歲，也不會合氣道，更不會碎蛋腳，她經受不起任何傷害。
當天晚上六點。
源心葉結束了對安德魯教授的拜訪，回到酒店，發現路幽幽還未回來，於是下樓買了點吃的當晚飯，準備等珀莉回來一起吃。
她一直等到了晚上八點。
珀莉都沒有回來。
師姐給珀莉打了個電話，但是沒人接，源心葉隔了五分鐘又打了一個，仍然沒人接電話，師姐意識到情況不對，開始慌神了，她馬上聯繫了溫伯格教授，才發現路幽幽五點多就離開了教授的辦公室。
五點多就走了，按照常理她早就該回來了，但珀莉到了晚上八點都還沒回來。
源心葉開始瘋狂地給路幽幽打電話，給每一個芝加哥的朋友打電話，詢問路幽幽的下落，她希望珀莉只是中途到誰的住處避雨去了，因爲傍晚下了一場大雨，源心葉自己都是站在街邊等雨停了纔回來，但沒人知道路幽幽的下落，沒有人見過她，那姑娘沒有去任何地方。
師姐的心陡然空了一片，直直地落了下去，大腦一片空白。
她發瘋似地衝出去，從酒店一路狂奔到芝加哥大學，披頭散髮地問路上的每一個人，有沒有見過一個嬌小漂亮的中國姑娘。
她獨自一人在外面找了兩個小時，一直到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她最後踏進了警局的大門，向警察報案。
路幽幽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