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呿,這幫混蛋。”源心葉惱怒地把手機扔在了牀鋪上,“他們已經開始在媒體上胡說八道了。”
路幽幽靠在枕頭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隨便劃了劃。
“芝加哥大學物理學年會”。
“會場中爆發衝突。”
“哈佛大學副教授怒斥反對者。”
“反智主義!”
路幽幽搖了搖頭,把手機丟開,這幫人動作真快……今天上午結束的會議,晚上就見諸報道了,網絡新聞媒體上把她和源心葉形容爲無知的反智主義者,聲稱她們是專門過去搗亂的,評論區更是烏煙瘴氣沒法直視,還有人表示應該取消她們的參會資格,更有甚者,已經開始攻擊兩人的國籍和民族。
網絡暴力哪裡都有,但當兩個當事人都只是弱女子時,噴子們就不惜以最惡毒最下流的手法攻擊她們。
源心葉和路幽幽沒等會議結束,就離開了會場,她們幾乎是被趕了出來,兩人都低估了這幫人的瘋狂,來參會的基本上都是弦論最狂熱的信徒,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極端排外的小團體,耳朵裡聽不得半句反話,早就失去了客觀的判斷能力。
像路幽幽和源心葉這樣站出來公然提反對意見的,就被他們掛在了網上,大肆鞭撻和攻擊。
事實證明噴子與學歷無關,就算是哈佛大學的博士生,噴起人來和不識字的文盲沒有任何區別,都是以自己身上的某個器官爲中心,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問候對方的女性親屬。
“我得起訴他們。”源心葉非常惱火,“他們侵犯我的人身權利。”
“眼不見爲淨。”路幽幽懶得搭理這幫神經病,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他們那點能耐,也就只能玩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了。”
她打開電腦和手機,師姐湊過來,臉搭在她的肩膀上,好奇地張望。
“你在幹嘛?”
“強子對撞機,我得制止他們製造這鬼東西。”路幽幽回答,“否則中國政府會白花五百億美金。”
“你要怎麼制止?”源心葉摟住她,“珀莉你在中國政界高層也有關係嗎?”
路幽幽愣了一下,“沒有。”
“那你要怎麼制止他們啊?”師姐皺眉,“你沒聽那幫瘋子說嗎?半個美國的理論物理學界都傾巢出動了,就是爲了忽悠你們國家的錢啊,再加上你們國家內部還有內應……是中國科學院對吧?還有那個尼瑪·哈米德教授,珀莉你一個人怎麼槓得過他們那麼多人?”
路幽幽沉默下來,眼睛盯着電腦屏幕。
“你們國家就這麼好忽悠嗎?”源心葉問,“五百億這麼多錢,說燒就燒了,真是財大氣粗啊。”
“因爲政府官員不懂這個,他們不是專業人士,你怎麼能指望搞政治的人來研究理論物理?而且國內研究這方面的專業人士水平也不高,一切唯美國馬首是瞻,美國人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路幽幽嘆了口氣。
“再加上這幫人灌兩口迷魂湯,什麼‘中國將會成爲世界學術中心’啦,什麼‘世界最大對撞機將在中國建造’啦,什麼‘吸引世界頂尖人才’啦,什麼‘全面超越美國歐洲’啦,而政府本身又好大喜功,一聽超過美國就跟打了雞血似的,這一來二去,不就上當了麼。
都以爲造個對撞機中國物理水平就會提升二十年,他們哪裡知道,這東西造出來,實際上只是爲了讓美國的這幫人多發兩篇論文。”
源心葉摸了摸路幽幽柔順的長髮,小姑娘縮在師姐的懷裡。
“最大的問題在於,你一個人沒有能力阻止這件事。”源心葉說,“我們倆加在一起,都沒什麼分量,也沒什麼影響力,而那幫人裡有一堆諾貝爾獎,菲爾茲獎,還有一堆名校教授,我們兩隻螞蟻怎麼攔得住大象呢?”
路幽幽點了點頭,源心葉說得沒錯,自己只是個沒什麼名聲的學生,而對手卻是大批教授級人物,就算自己連夜飛回中國去,官方也不可能聽自己的。畢竟連中科院的高能物理所都鐵了心跟着他們走了,自己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能翻得起什麼風浪?
“你必須找一個德高望重,在學術界地位非常高的宗師級人物,而且這個人還不能和對方是一夥的。”源心葉說,“由這個人出面,纔有可能制止這件事。”
德高望重,地位非常高的宗師級人物?
路幽幽想了想,符合標準的大概只有麥克斯韋,愛因斯坦,波爾這些人,但他們都早已作古,這年頭,物理學的宗師級人物基本上都進了棺材。
目前在世的諾獎獲得者倒是還有幾個,但一來自己和他們之間沒什麼聯繫,這非親非故的,根本請不動,二來對方陣營裡也有諾獎獲得者,就算自己能請來一位諾獎級大師,也未必能打贏這一仗。
以一敵多還想要獲勝,光光諾獎還是不夠的,大概要諸如“二十世紀十大物理學家”這個層次的人物。
但她到哪裡去找這樣一個人啊?
“德高望重的宗師……”路幽幽撓了撓頭皮,“問題是祖師爺們都入土了啊。”
要不誰來表演一個空中飛人,把牛頓老爵爺從棺材裡氣出來?
老爵爺上陣,肯定天下無敵了,全世界所有的物理學家都得跪下來唱征服叫爸爸。
“還有一個啊。”師姐拍了拍她的臉蛋,“別老想外國人。”
別老想外國人?路幽幽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漏了一個人……她怎麼把他給忘了?完全符合條件,德高望重,地位尊崇,影響力巨大,而且還是一位宗師級人物。
“楊教授?”
源心葉點了點頭,“楊教授。”
理論物理學標準模型的構建者,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物理學家之一……楊振寧。
話不多說,路幽幽立馬打開手機。
與此同時,地球另一側。
太陽曬屁股了,但唐縱還沒起牀,他兩腿夾着被子,在牀上翻過來滾過去,發出豬的哼哼。
手機忽然響了。
唐縱睡眼惺忪,東摸西摸,抓住了手機。
“喂?誰啊?珀莉?珀莉你在美國還好嘛……哎?楊教授?”
“哪個楊教授?”
“哦哦哦哦哦楊振寧教授嘛,認識認識,老朋友啦十幾年的老鄰居……嗯嗯,好,待會兒幫你聯繫一下,好嘞,拜拜。”
唐縱迷迷糊糊地把手機一丟,準備接着睡個回籠覺。
但他突然愣住了。
等等……珀莉那小丫頭剛剛跟我說了什麼?
我剛剛說了什麼?
唐縱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沒睡醒一通胡扯,一骨碌翻身爬起來,眨了眨眼睛,睡意頓消,冷汗出了一身。
讓我幫忙聯繫一下楊振寧?
我擦嘞……楊楊楊楊楊楊楊楊楊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