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微笑着入場，微笑着落座，微笑着取出紙筆，然後微笑着從老師手中接過本次期末考試的語文試卷，並對監考老師們致以新年的問候……學校還是很仁慈的，爲了讓他們能回家過個好年，特意降低了考試的難度。
學生們心情舒暢，寒假就在眼前了，只要期末考試一結束，他們就解放了，只要下課鈴聲一響，他們就能像脫繮的野狗一樣奔向快樂和自由！
什麼聯合監管什麼校級校規在此刻都煙消雲散，就算是教導處主任的禿頭看上去都變得可愛起來，以前看教導主任，怎麼看都是窮兇極惡，堪比白毛女中欺男霸女的黃世仁，現在看來……人家也是有苦衷的嘛，畢竟教導主任的職責就是管理學生，不嚴厲一點如何服衆？你看他爲了學生，連頭髮都掉光了。
所謂往事如煙過，一笑泯恩仇。
考生們展開語文試卷。
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嗯……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爲鳥，其名爲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
“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學生們的面孔逐漸扭曲。
到今天爲止，拿到語文卷子的這一刻，學生們纔得到了一個慘痛的教訓……老師說的話也不可盡信。
像教導主任這樣的人，他怎麼可能會是個好人？就他那火雲邪神式的禿頭，一看就是大奸大惡。
敲裡媽。
學校我敲裡媽！
說好的題目簡單呢？
說好的讓我們過個好年呢？
唐縱坐在辦公室裡，看了劉顏青一眼。
“你感覺到了嗎？”
“感覺到什麼？”劉顏青問。
“怒吼。”唐縱回答，“學生們在心底發出的無聲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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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勿在看到語文試卷的這一刻，心裡着實吃了一驚，這張卷子的難度，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在期末考試之前，商勿和其他所有人一樣，也得到了這樣的消息:本次期末考試難度會比較低，甚至可能是本學期以來最簡單的一次考試，所以大家都無須緊張，好好複習備考，都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當商勿看到卷子上的《論語》，《莊子》和《道德經》的時候，他就意識到情況不對，這張試卷難度絕對反常，《莊子·逍遙遊》和《滕王閣序》根本不是初中語文的內容，出題出到這些文章已經嚴重超綱，如果不是恰巧讀過《道德經》，商勿甚至都不知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這句話出自何處。
連商勿這樣的人都差點翻車，那麼可以想象……年級中的其他人此刻是什麼狀態。
商勿眉頭緊鎖。
學校怎麼會用一張超綱的試卷來考試？
考場裡有些騷動，商勿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他擡起頭能看到教室的全貌，其他考生們很快也意識到了試卷的難度，他們開始坐不住了……一部分人反覆地翻動試卷，筆尖敲擊桌面，兩腿抖個不停，趴在桌子上抓耳撓腮，商勿能看得出來這些人的煩躁和不安。學校按照成績劃分考場，能和商勿坐在同一間教室中的人也都是年級前一百名的學霸，學霸們比普通人更沉着冷靜，對難題的適應能力更強。
但如果試卷難度大到他們連題目都看不懂的時候，學霸們會比其他人更焦急。
至於學渣。
學渣們這個時候早就快快樂樂地棄療了好麼。
商勿深吸了一口氣，他把整張卷子大概掃了一遍，對難度有了個大概的把握……這張試卷完全可以拿去給高中生做，商勿對自己能考多少分完全沒有底，但見鬼的是他還要在這次考試中和白淺川分出個高下。
試題難度的陡然增大打亂了商勿的計劃，讓他有點猝不及防。
不知道這個時候……白淺川那邊是什麼情況？
商勿提起筆來。
難歸難，但該做的題目還是得做。
第一題是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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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班國子監忌酒周德五老先生正在奮筆疾書。
考試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以來周德五的情緒狀態起起落落跌宕起伏，最開始震驚，茫然，狂躁，瘋狂，憤怒，然後心如死灰，生無可戀，破罐子破摔，天要下雨孃要嫁人隨他去吧，直到現在的心平氣和，身體第一，分數第二，佛系考試。
跟他同一個考場的仁兄們有不少已經當場陣亡。
周德五明明記得語文老師劉顏青說過，試題不難，他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至少他拿到的卷子難度突破天際，試卷上的許多題目他連見都沒見過，一開始周德五還以爲是老師發錯了試卷，後來他才發現其他人同樣如此，坐在周德五身後的那個女生看到卷子就直接哭了出來。
周德五很想扭頭安慰她一下，兩個人抱頭痛哭一下什麼的，但考場上不能交頭接耳隨便說話，只好作罷。
“這一題……填B。”
周德五在答題卡上塗了個B。
爲什麼填B呢？
因爲B看上去比較像答案。
這是做選擇題的技巧，在完全看不懂題目的情況下，四個選項，三短一長選最長，三長一短選最短，兩長兩短就選B，長短不一一定C。此技巧周德五爛熟於心，一般用在英語考試上，屢試不爽，他沒想到有朝一日語文考試上也要請它們出馬。
三長一短選最短，這一題選A。
三短一長選最長，這一題選D。
周德五穩步推進。
“《論語》是我國儒家經典，記載了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其中有一段話: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請解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周德五開始思考。
子在川上曰……
子，就是孔子。
川，就是河。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逝，就是逝世的意思。
父，就是丈夫的意思。
周德五恍然大悟。
提筆寫下:
“孔子在河上說:死去的那個人很像我的丈夫啊，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