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危急,那斥候也不敢胡謅,看到就是看到,沒看到就是沒看到,他十分清楚,若是延誤戰機,後果將會如何。
“場面太過混亂,軒轅監軍結成神盾戰陣,勉力抵抗,並未現敵軍指揮官!”斥候仔細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現場只見兇惡妖魔和大乾軍士,未見有別人。
若真有指揮官在場,恐怕也是其中妖魔,但戰場之上,又有誰會仔細去分辨一隻只形態各異的染血妖怪?
冠軍侯聞言,咬了咬牙:“還能支持多久?”
“屬下不知,但根據軒轅監軍的推測……只怕……”那斥候猶猶豫豫,支支吾吾的不敢說。
安洛文也不禁皺眉,斥責道:“只怕如何?”
“只怕……”斥候咬了咬牙,直言道,“只怕熬不過今夜!”
衆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就連安洛文也頓覺棘手起來,那斥候又道:“若是一般軍隊,以我大乾軍威,休說十萬大軍,縱使三五倍於我軍,怕也攻不下來。莫說一日,背靠輜重軍糧,就是十天半月也能守下來。”
“但偏偏對方是一羣化形妖怪,每一個都實力強悍,其中更有三頭大妖,至少有武帝境界實力!”
冠軍侯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武帝在戰場上,可以揮出如何驚人的戰力。試想一下,一羣普通的士兵交戰,戰鬥正酣,難解難分,正在這時卻在人羣中殺出一個無敵的強橫所在,足可以扭轉劣勢,一舉擊潰對方!
更不用說若是這羣士兵訓練有素,配合其中一個武帝存在,就算是人數十倍弱於對方,也能有一戰之力。
“一日……”冠軍侯沉吟着,心中卻猶豫不決。眼見這戰場之上龍象叛逆連連敗退,那葉飛手中又無甚兵力,他手下雖強,但雙拳難敵四手,千百人在這樹以百萬計的戰場上,縱是個體強大,卻也只是很小的一股因素,不足爲慮。
可偏偏在這時,勝利唾手可得的一刻,後方傳來了讓人猝不及防的壞消息。
作爲掌軍侯爺,冠軍侯十分清楚,後方輜重糧草的重要性。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仗從來都是打的資源,保證糧草的供應,才能穩定軍心。一支軍心穩定的軍隊,纔是一支所向睥睨的部隊,若是軍心渙散,只怕不用交戰,這軍隊自己便垮了。
後方輜重便是整個軍隊的軍心所向,尤其是這種長途跋涉、地處偏僻的地區,百萬軍的補給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一旦輜重糧草出現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衆人都跪倒在地,所有人都知道冠軍侯正在抉擇取捨,那幾個士兵和斥候,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擾到深思的侯爺。
安洛文當然知道冠軍侯在想些什麼,他更知道,這個好友準備做些什麼,但是他卻不得不站出來,阻止說道:“敬之,不可。”
兩人心有靈犀,根本就不用過多的言語,一個眼神,便能明白對方意思。安洛文已經從冠軍侯堅毅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站到底的決心,也就是說,這侯爺準備放棄輜重,先徹底打垮這羣叛逆。
其實安洛文心中也是這般想法,但奈何,身在朝廷,有些事情,卻身不由己。
“一日,只需一日,我必能生擒葉飛,誅殺叛逆!”冠軍侯自言自語道,握緊了拳頭,他又何嘗不知道,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安洛文嘆了口氣,道出關鍵:“那軒轅非塵,是先皇欽點的太子帝師軒轅距的獨苗孫子。”
太子帝師,也就教導所有皇子、公主的先生,也正是當朝聖上的老師!如此尊貴身份,哪怕在帝都,也是屈指可數。
那軒轅非塵本是想趁着這次剿滅叛逆的行動,跟隨冠軍侯賺一些便宜軍功,鍍一層金,日後好進行其他提拔。本來這也是十分輕鬆的活計,冠軍侯剿滅的龍象叛逆何其之多,軒轅非塵本以爲是美差,卻沒想到,對方一支奇兵,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如今,別說是鍍金賺軍功了,他的生命也岌岌可危,朝不保夕。
“哼,這些權臣官宦世家弟子,只會玩弄權術,着實可惡!”冠軍侯嫉惡如仇的性格,本最看不慣這些事情,但奈何,身在朝堂,享受權勢,便要遵從其中的規矩。
這權術,便是朝堂中的規矩。
“他不能出事,否則,後果難料。”安洛文微微閉上眼睛,老神在在,他雖然也不喜歡這些東西,但是卻也知道,識時務者爲俊傑。更何況,軒轅非塵背靠軒轅距這個帝師大靠山,若是稍有差池,兩人被奪冠削爵還是輕的,搞不好,還會惹上性命之虞。
冠軍侯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營帳外,天空中懸浮的三十八艘破敗不堪的樓船——已經擊毀了十二艘,剿敵二十餘萬。無奈,功虧一簣的滋味,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的。
哪怕是看穿佛、道、魔三法,融會貫通的冠軍侯,心中也不禁有了一絲鬱結和不甘心。那幾個跪倒的士兵也咬牙,臉色漲紅,誰都知道,勝利觸手可得,但無奈,後方遇襲,其中還有一個不得不保護的重要人物。
“今夜……再戰一次!”冠軍侯深吸一口氣,看着百萬錚錚鐵騎,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了出來。
衆人聞言一驚,紛紛擡頭朝冠軍侯望去,安洛文眼神古怪,卻不自覺的笑了——他第一次見到冠軍侯臉上露出的如此表情,像是自負,也隱隱有些期待。
確實,這支奇兵到底是誰的手筆,莽夫還是葉飛……無論是誰,都讓冠軍侯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這種無形之間的交鋒,最容易讓人沉溺其中,隱隱期待,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強大。
他也知道,這是冠軍侯的疑兵之計,若是倉皇離去,只怕對手立刻就知道自己後方出現變故,若是趁機追殺出來,腹背受敵,只怕愈不妙。而若是趁着夜色猛攻一波,再如潮水般退卻,對方也不敢追擊——誰知道這是不是敵人的詭計?
兵法之中,上法攻心,揣摩敵我雙方兵士的心理,並加以利用,達到秋風未動蟬先覺的境界,不戰而屈人之兵;中法攻兵,徹底掌握手中所有士兵的能力,指揮起來如臂使指,成就無敵之師;下法攻戰,掌控戰場,運兵如神,所向披靡。
隱約間,冠軍侯已經觸摸到了上法攻心的境界,這讓安洛文不得不感嘆,人比人氣死人。
兩人相比,冠軍侯同修三道異法,融會貫通,自創功法,突飛猛進,一日千里;而他自懂事以來,雖也被人稱爲天才,但在冠軍侯面前,卻是小巫見大巫。
他自小研讀中古百聖經典,喜鑽研兵法陣法,苦修十數載,纔有如今的修爲和心境看法;但冠軍侯卻是心血來潮,自三年前誓願以戰平天下後,纔開始學習兵法、戰陣、領軍之法。
卻短短三年,成長爲百戰百勝的冠軍侯,不但兵法運用出彩,各種攻心伐戰,更是信手拈來。面對冠軍侯,安洛文卻從來生不出嫉妒的心情,他只慶幸,這人是自己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否則,有這麼一個成長度恐怖的敵人,只怕誰也不會輕鬆。
“斥候何在?”冠軍侯突然到,那斥候連忙低頭,應聲道:“屬下在!”
“你姓甚名誰?”冠軍侯問道。
那斥候一愣神,有些不解,卻不敢怠慢,連忙答道:“屬下姓商,單名一字曰楚。”
“好!商楚傳信有功,今封你爲斥候軍副尉,領一千前軍斥候。”論功行賞,斥候有功,冠軍侯自然不吝賞賜。
商楚聞言,頓時喜不自勝,連忙磕頭,大呼侯爺英明。
這副尉軍銜,可是正五品的官位,要知道,他們那縣城的縣太爺,也纔是七品!若是他現在衣錦還鄉,以前那個鼻子翹到天上去的縣官老爺,也要低頭哈腰,口稱大人。
另外幾個士兵,臉上露出豔羨的表情,說不羨慕肯定是假的,從軍當兵,爲國爲民的雖不少,但更多的人,是爲了加官進爵,博個前程。而如今,這與自己平級的斥候,連升不知道多少級,直接成了副尉,讓人如何不羨慕嫉妒?
不過幾人也忙不迭的賀喜道:“恭喜副尉大人。”
商楚一驚,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傻樂道:“幾位兄弟不必如此,若不是你們,我只怕早已經命隕黃泉了,小弟拜謝。”
他雖然昏迷過去,但是昏迷前,卻也知道,是眼前這幾個兄弟,把他擡進大帳的。他跪在地上,誠懇的拜謝,倒是把那幾人鬧了個臉紅,連忙將其服氣,俱都說道:“大人客氣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這副尉是正五品,五人說什麼也不敢受他的跪拜。
“你們幾個居然敢闖大營,膽子倒是不小。”
不料,幾人才把商楚扶起,卻聽見冠軍侯一聲冷笑,頓時一驚,下意識要跪下請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