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此時虛弱不堪的葉飛,莫說場上數萬名修爲低下的看客,就連玄冰殿主、三位護法和龍武天,也不禁感到一陣壓迫。
音在前,人在後。一個黑影,自百里之外,踏碎虛空,奪步而來,瞬息便至。
此人五大三粗,獅面虎鬚,圓目濃眉,滿臉盡是狂猙之色。那一身黑綾長袍無風自動,翻涌着無比精實純厚的恐怖靈力,若野獸咆哮般攝人心魄。
感受着空氣中兒子一絲一縷的殘念,餘威的怒火更加盛大,遮天蓋地,帶着濃濃的恨意仰天長嘯。
龍武天認出了他,倍感意外之餘,自知此人境界不下八品,實力遠在自己之上,不作猶豫,張開龍武皇體,破虛遠盾。
可是,自己的境界之力,彷彿受到了無形的壓制,一時間竟然無法穿越虛空。
“龍武天,就憑你也想在我面前逃走,那也太瞧不起我餘威了!”
這名字一出,一衆看客在九分恐懼之上,再添一分驚訝,變成十分驚恐了。
餘威之名,或許在蒼溪州不甚響亮,但在餘家勢力廣佈的天冰州,卻如雷貫耳。這不僅因爲他靈聖八品的強實力,更因爲他的身份——天星洲至尊餘家老祖的侄子。
龍武天現在明白了,剛纔那個盛須男子,就是他的兒子。顯然餘熊早已知曉他們的身份,這纔在拍賣會上故意刁難拖延,爲的就是等餘威前來,卻沒想到反被傲天擊殺。
龍武天把葉飛扔到身後千步之外,正身於前:“少廢話,一戰便是,我龍武天絲毫無懼。”
餘威皮笑肉不笑,眼中殺意若霜:“好,你很有種,我今天就讓你們生不如死!”
話音落時,兩道身影瞬間消失無形,隨後在虛空之上出現,鐵拳相向。整片天穹再次變得陰沉起來,大地隨着令人窒息的靈力脈衝震顫不已。
躺在空地上乾着急的葉飛,被這脈衝波及,不禁口吐鮮血。場外蟻羣般密佈的觀衆裡,隨處可見不堪衝擊而受傷伏地的人。
時而金龍之位,時而月烏之位,時而火蛇之位,龍武天和餘威在蒼穹之下,閃電般閃爍搏鬥,引起陣陣驚天動地的靈力爆炸,如煙火綻放。
兩人形如鬼魅,力若山河,每一擊都在眨眼之間,帶着萬鈞之重,幾欲震裂時空。瞬息之間,光影飛掠,已經交手二十餘招。
龍武天有龍武皇體,體內有龍族血脈,防禦之強,遠同階之輩。可是眼下已經開始倍感吃力,身體有好幾處傳來劇烈疼痛。反觀對手餘威,依然舉重若輕,防如巨山,轉如流風。
餘威不同於大多數餘家敗類,雖然平日裡沒少燒殺劫掠,惹是生非,但都是憑着強悍的實力碾壓。數百年間混跡各州,戰鬥不休,實戰經驗也頗爲豐富。
雖然這是兩人第一次交手,但餘威在片刻之間,已經知曉龍武天的實力,不禁加快攻勢,招招以攻爲守,直取厲害。
一連串的拳腳,如槍尖刀刃般打來,四面夾擊,讓龍武天頓時節節敗退。饒是龍武皇體在身,龍元之力勃,也難以彌補二人實力境界上明顯的差距。
葉飛此時心急若焚,眼看四叔漸漸不支,卻又幫不上忙。照着這樣的情勢下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龍武天怕是要敗下陣來。如此高手對陣,若是一招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此次他出龍域,入天冰,一路兇險異常。如今好容易於生死間,奪得爲清雨恢復修爲的玄冰玉,卻在最後關頭被如此強敵糾纏,還害得四叔受累。念及此,葉飛不禁怒火中燒,再吐鮮血。
不行,一定要做點什麼,否則今日萬劫不復了。葉飛強忍劇痛,緩緩站起,再次祭出清月古琴,不惜動用本源之力,強行注入龍元。
一個個音符在神識中浮現,在琴絃上跳躍,悽愴悲涼。霎時間,天昏地暗,厲魂哀嚎,響徹雲霄。
琴靈帶着一絲異變,再次甦醒,瞬間靈力滌盪,如狂魔噬心般,吞嚥葉飛最後的力量。一枚枚讓人心悸的音符憑空顯現,沒有靈動,沒有靜謐,而是充滿混沌與弒殺。
“傲天,快住手!”龍武天一聲大喝。
自天地異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注意到了葉飛的變化。此時的葉飛,面若死灰,雙眼深陷,行若枯骨,活像一具行屍走肉。這是本源耗損的徵兆。
餘威此時也面露一絲凝重之色,他很明顯地感受到音符的詭異。這是一股令人難以承受的煞氣,不似殺意,勝似殺意。
不過,身經百戰的他,並沒有被這些音符嚇倒,而是凝眉細絲。趁着龍武天分神之際,他飛快地劃出一道靈刃,接着提起萬鈞之拳,直取龍武天胸口。
龍武天連忙御盾抵擋,卻因倉促之下,御靈不足,不堪重擊,被震飛出去。這一拳重若泰山,毀天滅地,竟然破開了龍武天的龍武皇體,震得他胸口撕裂,鮮血上喉。
餘威見狀,立時兩手結印,心念一動,幻化出一座黑色的空間囚籠,將龍武天困在其中。這囚籠實質上是一個地級陣法,也並不周密,但只要把龍武天拖住一兩息的時間,就足夠了。因爲他此刻的真正目標,是葉飛以及清月琴。
餘威身形一震,心念一動,將恐怖的氣息瞬間籠罩在葉飛四周。鎖定之後,他如流光一樣,連連閃爍而來。
然而,當他剛剛靠近葉飛時,一枚詭異的音符直衝印堂,度之快,靈力之強,與他自己無異。這是葉飛最後,也是全部的力量了。
突如其來的恐怖煞氣,讓餘威瞬間一陣心悸,不由得眉目緊扣,瞳孔收縮。他萬萬沒想到,有生以來征戰無數,遇到的最爲驚險的一擊,竟然來自這個靈尊五品的龍族小兒。
下一刻,音符於無聲之中,直抵印堂。
可是,音符卻並未如期而至,如期而,反而倏地停止,被一片紅光所阻。片刻之後,隨着一道令日月無光的波動盪開,餘威被震退千步,口吐鮮血。而那枚音符,也消失不見。
這是餘家秘技“紅光印”。
相傳百萬年前,餘家老祖與龍族結下深仇,諸番挑釁龍族人士,卻反被諸番痛扁。時間一久,餘家老祖心有餘悸,創出“紅光印”,隱於神識,能強體質,固心神,擋致命之擊。
這紅光印對於餘威來說,一直是他不以爲然的存在,從未觸過,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觸。而今天,就在剛纔,一個靈尊五品的龍族人,讓他動了。
帶着莫大的恐懼,也帶着莫大的殺意,餘威虎軀一震,再次更快地衝向葉飛——儘管葉飛此時不堪重負,已經自己倒下了。
“拿命來!”
餘威睚眥欲裂,狂怒無比,一爪狠下,打算直接捏斷葉飛的脖子。不過他尚未近身,卻被破開囚籠趕過來的龍武天一腳斷開。兩人再次一番惡戰。
雖然剛纔被迫動,但紅光印乃是常年蓄積所成,並未消耗餘威的靈力。龍武天之前中了他一拳,傷勢不輕,眼下再相交手,情勢更危。
果然,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交鋒之後,龍武天一招不支,左臂被駭人的靈力氣旋打中,再次敗下陣來。
高手交戰,招招驚險,一招落敗,節節落敗,更何況龍武天本就較之低了兩品境界。他一時間胸疼臂痛,龍元略顯紊亂。
可是,本性使然,龍武天不敵之際,並未氣餒,更未心生恐懼。相反,他眼中精光大盛,嘴角泛起帶着血絲的微笑,愈戰愈勇。
龍武皇體再次展開,金翅震爍,騰空而起。龍武天大喝一聲,從儲物戒取出一對赤色大斧,宛若天將般破空直下。
這對赤焰戰斧並非龍族之物,而是他多年前,棋逢對手竭力廝殺後所得。戰斧乃是地級中品,斧柄如地環之疊,斧身如開天之刃,殺氣濃密。只因這戰斧的剛勇之態,頗合他的性格,他便收了起來。
這些年經歷的戰鬥也不少,可是還沒有哪一場讓他想到起用它。不過眼下的情勢,明顯生死攸關,他不放過任何一絲提升實力,博得一線生機的機會。
餘威見狀,不屑地譏諷:“哼,多兩把地級斧頭又如何?我照樣眨眼間就把你打趴下!”他說完,兩手一震,掌尖自生黑色雙刃,看起來詭異之極。
“當!”
黑色雙刃猶如實質,和龍武天的兩柄戰斧迎風相接。靈力相搏之下,此一方天地搖搖晃晃,似要不支。莫可言狀的恐怖氣息,一波又一波地盪漾開來。
大地被切開裂口,雲層被劃成兩半,刃氣所及之處,金開石裂。
相持片刻之後,餘威黑刃上的詭異之氣,竟然活動起來,倏地順着戰斧蔓延開來。龍武天知道不妙,連忙猛架一招,撤身後退。
這一退,正好被餘威抓住,借勢揮。他瞬間一個衝撞,然後雙刃合併,劈出一道黑色月牙。
這黑色月牙作虛空之態,遊於時空之外,一眼萬丈地劈向龍武天。龍武天被對方氣息壓制,瞬移不得,硬生生地抗下。
“錚!”
赤焰戰斧出尖脆的高鳴,從龍武天手上震飛出去。黑色月牙正中胸膛!
“噗!”
龍武天應刃而倒,口吐鮮血。胸口被黑色月牙砍中之處,出現一道尺長寸深的傷口,肋骨隱隱可見。
“終究還是不敵麼?”
他體內的力量正在急流失,龍元散亂微弱,丹田凝固不動,一時間心感萬般無奈。回頭看葉飛時,現他也一動不動,顯然早在撫琴之後便已暈死過去。
會場上已經沉寂很久了,此刻依然萬籟俱默,天地無聲。
餘威帶着暴怒與不屑,卷着漫天的境界氣息,重重落下,死死鎖定龍武天和葉飛兩人。猙獰的面目上,泛起兇殘的大笑,如視螻蟻般睥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