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號上午,劉步陽到達浦海國際機場,兩個小時侯又上了回安華的飛機。下午四點多,一輛綠色出租車停在了安華南城別墅村大門口。
劉步陽下車,看着周圍熟悉的一切,第一次那麼強烈的感到親切和溫暖。雖然馬路上全是灰,天空也因爲污染而陰沉沉,遠處還有流浪狗在垃圾桶邊轉悠……
劉步陽本來想給母親一個驚喜,可按了半天門鈴都沒人答應。他知道多半是打麻將去了,只好打電話:“媽……你到我房間幫我看看,中間抽屜裡有個黑色筆記本……對,裡面記的電話號碼……是,現在就要……快點啊!”
半個小時後陳琴才趕了回來,遠遠的看見家門口站着的劉步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小跑着過來,輸錢的鬱悶一掃而光,還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你還騙你媽!”嘴上雖然責怪,眼裡卻淚花閃閃的。
劉步陽嘿嘿笑:“我沒騙你啊!快開門,幫我看看筆記本。”雖然才幾個月沒見,但是劉步陽卻感覺母親比記憶中老了很多,不免心中發酸。做兒女的,總是要到某一天才突然發現父母老了,真的老了。可兒女在父母眼中,永遠是個孩子。
陳琴還想着幫人高馬大的兒子拿行李,劉步陽當然不肯。高興的母親邊開門邊埋怨:“回來也不說一聲,去接你啊!給你爸爸說沒?快打電話,叫他馬上回來!”
一進門,陳琴就像服侍少爺一樣給劉步陽拿鞋倒水看坐……劉步陽邊撥電話邊說:“媽,你別忙了,我這次回來是伺候你們的!”
“你伺候幾天哦!”陳琴以爲劉步陽呆不了幾天又會走,因爲他每次都這樣。
“下半輩子。”劉步陽說着,父親的電話就接通了。劉震東還是老習慣,開口就問:“又沒錢了?”
劉步陽笑道:“沒了,把我那個存錢罐寄過來。”
陳琴在一旁呵呵笑着大聲道:“你快回來,兒子到家了!”
做父親還是沉穩得多,不慌不忙的問:“什麼時候到的?也不先說一聲……我在工地上,過會就回去,你先和你媽去買菜做飯。”
劉步陽陪母親從超市買完東西回家沒一會,劉震東也回來了,上下打量着兒子,沒好氣的笑道:“拿老子的錢吃得好喝得好啊!”
陳琴連忙對丈夫道:“劉步陽給你買禮物了,打火機,好漂亮。”
劉震東不屑道:“還不是我那幾個錢,什麼時候他自己掙一塊錢,給我買包火柴也好!”
雖然被父親數落慣了,但劉步陽還是很慚愧。
晚飯很豐盛,劉步陽邊吃邊喝邊誇母親好手藝,還要和父親乾杯。陳琴菜都不吃,抽着時間問劉步陽又去了哪些地方,看了些什麼風景,交了什麼朋友沒。劉步陽也就按着母親喜歡聽的去說。
“這一代年輕人真享福,這麼點大就全世界都看完了。我活到四十多歲,最遠就去過泰國和香港。”陳琴羨慕着爲兒子高興。
劉步陽道:“那隻怪我外公外婆沒我爸媽有本事。”
劉震東哈哈笑:“這是實話。”
劉步陽又說:“等我跟爸爸混熟路了,你們就放心出去完吧。”他想盡快的幫上父親的忙,好讓父母都輕鬆一些,趁還能動就多舒坦幾天。
陳琴連忙嚴肅的反對:“不行!你好好去考試。學校都給你找好了,開發區那邊的工商學院,一年光贊助費就要五萬!”工商大學是安華市一所成立沒幾年的私立大學,專門招收商人的子女幫助培養接班人,對外宣傳是所謂的貴族學校。
劉震東也用父親的威嚴道:“其他的事等大學讀完再說!”
陳琴又告訴劉步陽,他現在是市十三中高三七班的學生。算起來,劉步陽已經讀了五年高中,換了三所學校,卻只在第一學期上過幾個月的課。他自己大部分時間在國外浪費青春,轉校留級的事都是父母辦的。
劉步陽知道母親想讓自己去上課,就說:“都要考試了,我就不去學校了,免得打擾人家。”
“去,一定要去!先熟悉熟悉環境。”陳琴也是做過幾年老師的人,所以看重這個。雖然不管劉步陽考多少分都照樣可以上工商大學,但做父母的還是希望兒子能爭一口氣。至於影不影響其他人就顧不得了。
劉震東也道:“明天就去見見班主任,還是你媽的小學同學。多拿兩條菸酒。”
陳琴立刻接道:“你們老師姓黃,教語文的。他兒子比你還小一歲都上大學了。”
劉步陽拍着胸脯道:“好,爲了讓父母大人早日享福,我衝刺!”
劉震東和陳琴都高興的感覺到劉步陽發生了變化。以前每次和他說起高考上大學的事,這小子都之乎者也的,現在卻這麼爽快。
其實劉步陽小時侯的學習成績非常好,每次家長會,劉震東和陳琴都是高興而去,滿意而回。可自從初中畢業後,劉步陽就變了,他再也不愛學習了,變得毫無目標,開始只知道全世界的跑。劉震東夫婦倆背地裡不知道嘆了多少氣,流了多少淚,可就是拿這個寶貝獨生子沒辦法。劉步陽太突然的轉變實在讓這對驕傲慣了的父母無所適從。
陳琴有時候也安慰自己:“算了,光會學習不一定有用,出去見見世面也好。只要他不犯法,不吸毒,我們都養得活。”可劉震東最想的還是讓兒子上大學,名牌高校的夢是從劉步陽出走的那天就破滅了,但不管好孬,也要找個大學上!
現在好了,劉步陽回來了,而且似乎不打算再跑了。
吃完飯,一家人一起看電視。劉震東自認爲是個有身份的人,所以愛看新聞,當然就有玫瑰公主號:目前爲止,還沒有搜尋到任何生還者,死難者屍體倒是找到一千四百二十五具,而郵輪上乘客加船員總共只有一千九百人。遇難者的名單是越來越長了,明星富豪的名字也越來越多。
想着那場噩夢,再看看溫暖的家和慈愛的父母,劉步陽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幸福,哪怕明天又要走進闊別多年的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