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的推斷馬上就遭到了西希莉婭的質疑和否定。
“你就這麼肯定他說的下面是指地面城市,而不是某個城市或者組織。”
“相信你們也感覺到了,那不是一座空城,更不是一個簡單的防禦工事,那裡不但有活人的氣息,而且數量還不少。我之所以如此肯定羅伊口中的南方議會就是頭頂的指浮空城,最有利的證據就是它的防禦結界。神殿有神祇保護,不需要設置如此明顯的結界,而且讓一座面積不小的建築羣浮空會消耗掉很多神力,能如此奢侈的使用魔法能量的,只有法師。”普通人看不到浮空城外依附的立場,那層層疊疊的法陣多的讓人咋舌。
“假設你的猜測都是對的,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那笨蛋都說了,南方議會不會管下面人的死活,亡靈襲城都沒見他們有任何動靜,你怎麼能將希望寄予到他們身上。”西希莉婭不明白阿爾的自信從何而來,死氣充斥整個城市,襲城的亡靈加上被屍毒感染的死屍,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沒有剋制亡靈的神殿幫忙,就是調集一整支配備精良的軍隊也未必能取勝。
“別討論南方議會了,我只想知道你有什麼辦法對付亡靈。”奧洛芬急切的催促,他感應到大羣亡靈逼近,已沒有時間讓他們慢慢想應對之策。
“看到它發出的光柱了嗎?直達天際,那可不是照明和裝飾用的,浮空城全靠它支撐,只要讓光柱消失,浮空城就會掉下來。”
“真是亂來!”聽到阿爾要讓浮空城墜落,奧洛芬怒斥:“就算城裡的住民已經死了大半,這裡不是還幾百人嗎?你怎麼能肯定其他街區就沒有幸存者,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有造成多少傷亡?”
“別讓憤怒佔領你的大腦。”對於奧洛芬的指責阿爾也不惱,“你以爲這麼一座耗費人力和財力浮在天上的城市只靠魔法支撐呢?能量枯竭或是遇到什麼意外的時候它照樣會掉下來。爲防止出現這種狀況,浮空城的建造者肯定早有準備,我要做的只是把住在裡面的人逼出來,讓他們去對付這滿城的死屍。”
“可是……”奧洛芬總覺得這樣做不妥,但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這方法好,我喜歡。”西希莉婭連連拍手,立刻就同意了。
剛睡下沒多久,就被爭執聲吵醒的羅伊揉着痠痛的雙腿坐直身體,見三人的目光直勾勾看着頭頂上方的浮空城,一種不詳的預感在他心裡慢慢升起。
該不會……不,不可能吧,這麼瘋狂的想法……
“你們難道是在打浮空城的主意?”
“啊~被你看出來了呢。”對於羅伊能猜到他的計劃,阿爾有那麼一丁點的驚訝。
“你瘋啦?浮空城有結界保護,別說是一個法師,就是一整個團的隨軍法師也攻不破它的防護罩啊。”
“誰說我要攻破它的防護結界,那太費事了,直接讓它掉下來不是更容易嗎,它的結界再厲害,也無法抵消墜落的衝擊。”果然不能抱太高希望呢,這小子竟然以爲我只是想用攻擊的方法引起浮空城內部的關注,思維太簡單了。阿爾對西希莉亞點點頭,後者立刻動身,輕巧地翻過臨時搭建的圍牆,直奔鐘樓而去。
“你們……都瘋了嗎?那可大魔導師路維斯的浮空城啊!!”眼看西希莉亞有所行動,羅伊意識到阿爾並不是開玩笑,他是認真的。這人瘋了嗎?讓浮空城墜?他以爲他是誰?自路維斯成名至今,還沒有誰能讓大魔導師的法師塔從空中降下。
“雖說這城內的亡靈數量衆多,憑我們三人之力還是可以一戰,你爲何執意要讓浮空城墜下?”奧洛芬直覺阿爾要讓浮空城墜下還有別的目的。
“難道你不覺得這兩座城市的格局眼熟嗎?奧洛芬。”
奧洛芬抿緊嘴脣不答話。何止是眼熟,簡直與十界城的佈局一模一樣,尤其是空中的浮空城,像極了他所屬的光之領。
“要不要賭一賭呢,看它是否真的和巴爾有關?”
“你能確定嗎,若它只是巧合……”
“別忘了巴爾從十界城盜走的是什麼。”
阿爾的一席話順利堵住了奧洛芬的辯解。他沒忘,巴爾盜走的是亡者之書,那件能讓三位領主在虛空夾縫裡憑空建造出浮島的聖物。即使只有上半部,也足夠建成眼前這座浮空城。
“聽明白就不要阻礙我。”阿爾將目光投向遠方,在夜幕的掩護下,融入陰影的西希莉亞已經輕鬆攀附上高聳的鐘樓,圍聚在篝火旁的人羣沒有一個注意到她的行動。
“不是吧?你們真的要讓浮空城掉下來?”聽不懂二人的爭執,只能由表情來猜測的羅伊急忙拉住阿爾的衣袖,想確認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麼大的建築羣砸落下來,下面的人怎麼辦?四周都是亡靈,讓他們往哪兒逃?
“別擔心,住在裡面的法師可不會讓自己的住所直接砸到地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操縱殭屍襲城的幕後主使的目標就是浮空城,只要它落一地,殭屍會立刻轉移目標。到那時,你就可以帶着這裡的人逃出去。”
羅伊對阿爾的說辭將信將疑。
沒錯,自由城邦之所以會有今天的發展和規模,依仗的就是浮空城的南方議會。說亡靈襲城的目標是它也算有理,但……這不是讓浮空城墜落的理由啊!
“讓她停下!要是真墜下來我們怎麼辦?就算你不顧別人,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嗎?”
推開羅伊,阿爾再度召喚出黑色封皮的咒令書。這一舉動成功吸引了篝火旁人羣的注意,就在他們驚訝阿爾是名法師時,負責放哨的人驚慌失措的喊了起來。
“亡靈進攻了!”
之前出現的都是小股殭屍,數量最多也就幾十,可這次不一樣,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片從四面八方向廣場涌來,數量多得讓人絕望。
奧洛芬手持光劍躍上死氣最濃的一面圍牆,那裡正對着南城門,是他們曾走過的那條路。
蹣跚的腳步聲越來越大,摩擦地面的響動如同催命的符咒,夾雜着讓人膽寒的嗚咽聲,足以讓膽小者嚇破膽。圍坐在篝火旁的婦孺們抱做一團,爲幾可預見的悲慘命運哭泣。
見此情景,羅伊只得放棄說服阿爾將西希莉婭喚回。被壓死也好過被亡靈咬死。唯一遺憾的是,不能給導師和村民們報仇。
阿爾的目光越過黑暗,投射到城門方向。從在森林裡遇到這個叫羅伊的見習牧師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覺到了一股視線。不是直接注視,而是透過法術或器物觀察。這視線如影隨形,即使是在前往瑪蘭的路途中也一路尾隨。
出於安全和不想引發慌亂的考慮,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發現。奧洛芬也許還不知道,但西希莉婭肯定已經覺察到了。她對黑暗事物一向敏感,真慶幸她沒有亂來,面對一個不知實力深淺、又隱藏得如此巧妙的敵人,冒然出手只會讓他們更加被動。
如果不算這個隱藏在幕後的操縱者,即使面對數以萬計的亡靈,阿爾也有自信能安全脫身。在羅伊打算返回路維斯的時候,他就在混血精靈遇襲的森林裡施放了一個小型傳送陣,只需啓動法術,就能立刻傳送到那裡。
“嘭!”
施有法術的箭矢在碰到物體後炸開,火焰瞬間吞噬了擠做一團的殭屍,屍羣前進的速度立刻慢了下來,人羣裡爆發一陣歡呼聲。
射箭者是一個體型健壯的中年男子,靠近的殭屍在他精準的重弩攻擊下化作一片火海。
奧洛芬微微搖頭。
這麼一點小火阻止不了亡靈,殭屍雖是亡靈中最低的一階,但勝在數量。
果然,沒過多久,後面的死屍便踩踏着倒下的同伴再度涌了上來,興奮的人羣立刻沒了聲息。
奧洛芬提着劍跳入屍羣,每次揮劍,劍身就甩出肉眼可見的金色劍壓,觸到的亡靈紛紛化作粉末。
藏身在高牆之後的人羣爆發出一連串的驚歎。
“他是聖殿騎士吧?”
“如果多來幾個,就能護送我們出城了。”
“是啊,太可惜了……”
瞥了一眼鐘樓,藍色的沖天光柱依然健在。奧洛芬深吸了一口氣,旋身又是一記猛劈,將剛堵上缺口的死屍化成灰燼。
嘗試了數次,阿爾終於成功捕捉到神秘視線的源頭——城門右側一座二層小樓。覺察到他的氣息突然消失,奧洛芬回頭,就只見一抹殘留在空氣中的黑色殘影。
“他丟下我們自己跑了!”
氣急敗壞的羅伊對奧洛芬大喊。
“做好自己的事,慌什麼!”奧洛芬當然不會和羅伊一樣認爲阿爾是臨陣脫逃。
雙腳還沒落地,阿爾就拋出三顆大火球,毫不客氣的砸向藏有幕後操控者的小屋。
“議會的走狗!”
帶着恨意的咒罵聲從轟然倒塌的建築裡飄出,一名臉色青灰的男子緩緩落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看清對方的裝扮,阿爾有些明白爲什麼羅伊會將自己錯認爲襲擊村子的兇手了。同樣的黑色長袍,又都是法師,確實很容易引起誤會。
“操縱亡靈襲擊平民的傢伙沒資格指責別人。”阿爾有些失望,真正面對的時候,他發現這名法師並沒有預料中那麼強。
“牙尖嘴利的小子……”
黑袍的亡靈法師左手高舉白骨短杖,又急又快地念着聽不懂的語言,阿爾不着急打斷對方的施法,而是在身體四周佈置結界。
法術完成的瞬間,亡靈法師暗啞的嗓音也隨之響起,他從口中噴出一團黑霧,濃濃的腥味直撲阿爾的面龐。
幾乎是在同時,地面突然劇烈的顫動起來。鐘樓射向天空的藍色光柱消失了,倒懸在天上的浮空城開始急速下墜,廣場上的人們不由得同時發出驚恐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