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陸洋是把事情又推回給了姒瑤光,但是她卻知道這是一種對她最大的支持也是考驗……因爲陸洋和林可雲兩個人加起來絕對有將她一切意志都貫徹到底的能力,那麼這時候如何去做就是對她本身的拷問了。
所以當她隨着公卿大臣們組織的儀仗前往迎接她的那位父皇時,也一直在思索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然而姒瑤光終歸是一個女孩,在她此前的人生中最大的理想也不過是向世人證明自己而已並沒有從一開始就擁有巨大的野心。而哪怕最終登上了皇位,但是在陸洋的扶持下她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殘酷所以始終保存了一份屬於少女的天真……而如今正是這一份天真令她遲疑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對待自己的父皇。
儀仗出城三十里迎接,這些神京的臣子們正要迎回他們真正的效忠對象。同時神京的一衆不明真相的平民也被鼓動起來,無數人跟隨着儀仗一同出城迎接老皇帝,花團錦簇如同過節一般。
姒瑤光將這些看在眼裡,心中更是彷徨……這半年的時間裡面她自問是殫精竭慮盡心盡責地處理國事,對這些大臣們也是剖心剖腹極盡榮寵與拉攏。但是現在看起來那效果似乎不大,他們非但沒有任何的感激,甚至在這個時候毫不猶豫地站到了她的對立面上。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也都認爲她這個僅僅當了半年的女皇該下臺了,卻從來沒人考慮過如此做法是否會傷透了女帝的心。
“你們說,難道是我太軟弱了嗎?”路上,姒瑤光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苦悶向身邊的人傾訴。
朱厚良聽到了心中就是疼痛,他很是憐惜姒瑤光如今的處境卻又無從安慰。因爲他如今的身份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侍郎,這時靠近他的女皇就是逾越與大不敬……某些時候,他心裡還真是希望姒瑤光能夠重新迴歸她公主的身份呢,至少那樣的話……
姒瑤光傾訴的對象自然是在她身邊的人。龍威大將軍林可雲此時身穿威武的金紅相間的全身鎧甲隨侍左右,琉影則是作爲貼身侍衛就站在她的身後,還有從一開始就跟隨着她的那些影衛們……
“如此忘恩負義之徒何必在意,只需要公主一聲令下,他們便見不到明天的太陽。”說話的是一個影衛,也是當初的公主侍衛長毋尊。他如今卻已經拋下了自己的性命只以影衛自居,頑固地依然稱呼已是女皇的姒瑤光爲公主,因爲對他來說姒瑤光就是他心中的公主而不是其他。
這時琉影也神色冷淡地說道:“說得不錯,怕他們做什麼,有我在就沒有任何人能接近你十步之內,他們無法逼迫你做任何你不願做的事情。”
原本最任性的林可雲反而沒有急切地說什麼,在和陸洋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她已經漸漸成熟了。尤其是在獨自領軍之後,她現在遇到事情總是會習慣性地思考一番:她會想,如果是換做陸洋的話他會想到些什麼?
然後她猛地神色一動,聲音忽然低沉而壓抑地說道:“你們看,這些公卿大臣又有誰真正想過淪陷的j市?想想j市範圍內那超過六百萬的平民如今又是何等地水深火熱?”
這個時候她才忽然間想明白陸洋先前所說的‘一切都憑女皇心情’的意思了,因爲陸洋早就想到了這些可悲黎明,他想要看看這些黎民百姓的安危在姒瑤光心中究竟有多少份量。
茫然的姒瑤光也是被這句話給一下震醒,在這一刻她是那麼真切地感受到了六百萬條無辜生命的份量是那麼的沉重,壓得她幾乎難以呼吸……說實話,先前她對於陸洋的那一番話是有些失望的,因爲她以爲陸洋會直接向她建議應對措施。可現在她明白了,陸洋的應對措施就是讓她真正地擁有自己的帝王之心!
“我明白了。”她的確是明白了,她知道在自己登上皇位之後她就應該是一切的主角,不應該再將希望寄託在他人身上。畢竟陸洋不可能永遠爲她保駕護航,她終究是要擁有獨自前行的能力……雖然那樣會很孤獨。
長長的儀仗隊迤邐而行,沿途已經有許多得到通知前來看人腦的民衆在圍觀了。畢竟帝王出行可是場難得的熱鬧,尤其還是老皇‘歸位’這種事情。從這裡就可以看得出老皇帝那過去幾十年的統治還是深入人心的,雖然之前西征失敗可謂是大敗虧輸,但這些聽慣了官方鼓吹的民衆也只認爲這是老夏皇的一時失敗,如果讓他捲土重來的話還是能夠帶領他們贏回來的。
這世界就是這麼的不公平,就算姒瑤光做得再好,只因爲她是個女性,旁人就總是會忽略她已經做出的功績。
一路無話,老夏皇的帝王儀仗已經來到了三十里外的一處山崗,這位已經鬚髮花白的老皇帝竟然已經重新拿出了他的皇袍打理一新,除了丟失在西大陸的皇冠以外他竟然看不出絲毫曾經被俘之後的狼狽。
當儀仗隊在老皇帝面前停下的時候,也不知人羣裡是誰帶頭歡呼了一聲,然後就是山呼海嘯的呼聲,就好像迴歸的老夏皇能夠給這些人重新帶來希望與歸屬一般……
原公主府的一衆家臣都是氣得臉色鐵青,他們沒想到這些公卿們竟然如此下作不要臉,這不是堂而皇之地竊取他們的女皇陛下的功績嗎?這段時間如果不是女皇在位鎮壓朝政,這已經亂做一團的國家與人民又怎麼可能恢復得了元氣?而這一系列戰爭的勝利,也都是女皇陛下座下的將軍們打出來的啊!
姒瑤光雙手慢慢緊握,她知道自己再順着這些公卿大臣們的安排走下去那自己真的是要一輸到底了。好不容易得到了皇位,並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她又怎麼能甘心就這麼稀裡糊塗地將之拱手讓出?
她的眼中閃過危險的目光,她知道就算現在自己生出任何危險的念頭在她身邊的這些人都能夠幫她達成。但是這樣一來她又和那些爲了皇位而弄髒自己身子的可悲‘帝王’有何區別?她不希望自己是髒的,這是她的堅守,因爲她很難想象到那時陸洋會如何看待自己……
想起陸洋,她忽然間想到最開始他就說過眼前的一切都不過是小事,大夏真正的敵人始終是那西大陸人……她愕然驚喜,卻是沒想到原來從一開始陸洋就將解決此間難題的方法展現在了她的面前!
直到這時她才又向陸洋看去,卻見他若有所覺地回頭,給她回報以一個‘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