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秦雪立刻轉身回自己的屋,放下東西后,然後便去了大堂。
大堂裡,除了劉二還有其他好幾個夥計,秦雪正尋思怎麼今天多人了,擡頭便瞧見了二樓的凜然裹着件單衣扶着欄杆看着自己。
秦雪一拍頭,對了,她怎麼把這個給忘記了。
秦雪立刻噌噌的往二樓上跑,大廳裡的劉二擦了擦下巴的汗,頓時已經是把各路菩薩都拜了個遍趕腳。
秦雪二話不說,上前就扶住凜然往屋裡走:“你怎麼穿這麼少出來了?再受了風寒可怎麼辦?”
凜然有些詫異,但是也沒刻意和秦雪保持距離,任由她將自己扶回了屋:“方纔我聽見劉二在大堂裡唸叨着你,出什麼事了嗎?”
秦雪努努嘴,“能有什麼事?不就打了他幾下唄!”
“你總這樣,會吃虧的!”凜然重新在牀上躺下,淡淡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秦雪順手給他拉起被子蓋上,然後一屁股坐在他牀沿:“我已經吃虧了!不過不要緊,我已經想好了!”
“你把這裡想得太天真了。”凜然有些不明白秦雪話中的意思,但是還是好心提醒她。
秦雪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上的刀口印子,亦是明白這裡到底有多高深莫測,就像這個樓主,雖然沒打幾次照面,但是她也已經知道他絕對不一般。
“對了!和你商量個事!”秦雪想起來自己的目的。
“嗯?”
“我看這凌風樓裡大多人都有人貼身服侍,要不,我也過來專門照顧你好了?”
凜然微微一愣,隨即神色有些黯然,嘴角也是苦笑不已:“就我這樣?不可能的!”
“爲什麼?你不也是這樓裡的公子嗎?爲什麼別人有,你就沒有?”秦雪有點鬧不懂了,但是轉眸又一想,話說像李又仙那樣的人,爲什麼他也沒要伺候的人呢?
凜然合上有些陰霾的眸子,偏過頭,似是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一旁的秦雪皺着眉,突然也不好開口繼續問,畢竟昨天晚上兩個人貌似也鬧得很不愉快,今天他能下牀,還是因爲自己的事,這番想來,他算是這凌風樓裡唯一讓她覺得是個好人的人。
“你餓了沒?我去廚房給你拿點吃的。”
秦雪起身去廚房,因爲怕凜然生病吃不下什麼,於是準備找廚師要點燕窩魚翅什麼。
但是廚師們一聽是凜公子要的,原本都已經端出來的燕窩,又給放了回去。
秦雪怒了:“爲什麼這個不能給我?”
“哎喲……小哥啊,你這分明就是爲難我嘛……凜公子都來凌風樓好幾個月了,除了兩天前,我聽說他房裡來了客人,可從來沒見誰去過他屋啊!再說了,他在樓裡又不賺錢,樓主可是吩咐過的,不聽話的公子,可都分不上這等好東西。”廚子甲耐心的給秦雪解釋,又因爲方纔秦雪打劉二打得動靜太大,不免心裡也有些虛怕,再則,秦雪一直也是男裝打扮,而且方纔那架勢着實駭人,所以即便秦雪自稱是女人,他們都不會相信的。
秦雪一聽這話,心裡更不樂意了,平時她可以不管,但是現在凜然受了傷,橫豎今天她都要拿到燕窩。
抓起砧板上的菜刀,秦雪用力往上一剁,噔的一聲,菜刀深深的卡在菜墩上:“反正我不管,今天我必須要拿這個燕窩,你給不給?”
原本炒菜燒菜,忙得不亦樂乎的廚房,頓時鴉雀無聲。廚子甲整個人跟着那菜刀抖了兩抖,說話的聲音都開始不利索了:“那……那……個……”
“端過來,別廢話!”秦雪早就知道,有時候以暴制暴未嘗不是個好計謀。
廚子甲連忙求助的看向後方的大廚,大廚雖然很想幫他,但是剛纔院子裡的那幕他不是沒看見啊,眼前這位連劉二這個老管事都敢打的人,他真心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啊!
“那給她!”正當廚子甲左右爲難的時候,秦雪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緩緩地飄來。
廚子甲立刻向看見了親爹一樣,雖然這燕窩每日都是有份額的,但既然連蘭公子都開口了,他不過就一個打工的,沒道理跟東家過不去:“是是是……”
秦雪回頭,有些納悶了,沒道理他會來給她幫忙啊?
“不必看着我,這燕窩不是白給你的。”連蘭越過秦雪,朝裡面的大廚示意,交代了一些菜式,然後準備離開。
秦雪端着燕窩攔住他:“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連蘭俯視着秦雪,“凌風樓不做虧本的買賣!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
秦雪皺眉,突然間覺得這連蘭比那李又仙更加可惡,完全就是個市儈嘴臉:“你什麼意思?我又沒有錢!”
“無礙,就用今早從你房裡搜出來的銀子抵是一樣的!”連蘭說得很輕鬆,可卻讓秦雪瞬間瞪大了眼睛。
“你們偷了我的錢?”
“那不叫偷,那是代爲保管,凌風樓人多眼雜,樓主也是一番好意。”
“我呸!你這分明就是偷!把我的錢還給我!”
“那……你這燕窩是不要了嗎?”
“……算你狠!”秦雪氣得牙癢癢,擡腿趁他不注意,便狠狠的踩了他一腳。
連蘭頓時黑了一半,好吧……他似乎又多事了。秦雪端着燕窩氣呼呼的回到凜然的房,踢上門,就坐在桌前先給自己灌了兩杯水。死連蘭,死連茗,等着,竟然趁亂摸了她唯一的錢。卑鄙!可恥!禽獸不如……
凜然躺在牀上,也是被秦雪踢門的動靜給嚇一跳,緩緩撐起半截身子,喊道:“怎麼了?”
秦雪放下茶杯,端着燕窩來到牀頭:“沒事!遇見一隻瘋狗,長得真醜,我給打跑了!”
凜然頓時無語,還真是第一次看見撒謊這麼隨便的,隨即看見秦雪端着的燕窩盅,眉頭立刻皺得死緊:“這是什麼?”
“哦……我怕你胃口不好,今天廚房裡都是葷菜,我給你端了燕窩!”秦雪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出來,然後準備將凜然扶正後喂他。
凜然頓時板起一張臉,然後推開秦雪的手:“我不要!你端回去!”
“端都端來了,怎麼端回去?”秦雪心裡一陣肉疼,一錠銀子啊,就這麼一盅,別浪費我的苦心好嗎?
“橫豎我不要,你自己處理掉!”凜然來凌風樓有些時日了,自是知道這其中的規矩,想着自己又沒賺什麼錢,再要了這燕窩,以後就是不想做生意,那都沒有辦法了。
“不行……你身子這麼虛,必須吃!”秦雪也火了,這可是花得她的錢,她的錢好嗎?
凜然擡手擋住秦雪硬塞過來的燕窩碗,性子一上來,用力過猛,將那燕窩整碗打翻了。
秦雪雖眼疾手快抓住了碗,但是還是被灑掉了一半,愣了幾秒,擡手直接將剩下的半碗全倒在他頭上:“我告訴你,別拿我的好心當驢肝肺,骨氣硬有什麼用?殘了,死了,誰還能給你燒錢是怎麼的?這燕窩我花了一錠銀子,心疼得吐血給你端的,你還給我擺臉?愛吃不吃,不吃拉倒!姑奶奶不伺候了!”
說罷,秦雪將手裡的碗往凜然身上一丟,氣呼呼的走了。本來就憋火,這傢伙竟然還不知好歹。拉倒!還不如去李又仙那裡呢,雖然人噁心了點。哎……她的一錠銀子啊,就這麼背糟蹋了!
濃稠的燕窩汁帶着潤澤的溫度緩緩的從頭頂滑落,經過眼瞼處,凜然沉默的閉上了眼,原本他是下了決心的,可是實在是……太難了。擡手擦掉臉上的燕窩,凜然靜默着將一旁還剩餘的燕窩盅端了過來,然後開始斯條慢理的吃起來,原本甘甜的燕窩,入口卻全是苦澀。凜然覺得這輩子未免也太可笑了,最不濟時,竟然總是遇見她!唯一能欣慰的,便是她不知自己是誰!也罷,也罷……便是賣笑也好,好過飢寒交迫。
秦雪從凜然房裡出來後直接下了樓,因爲已到晌午,秦雪和其他的幾個小工輪流吃了飯之後,就開始招呼着三三兩兩前來尋歡作樂的客人,男男女女各類的人都應有盡有。
一開始秦雪不太會客套話,劉二也怕得罪秦雪又遭橫禍,所以便安排秦雪給客人們端菜送水。秦雪很聰明也很能幹,幾個來回下來,也是大致瞭解了這待客之道,首先,這不管是什麼客人,你都要笑,要笑得就好比揀到金元寶一樣,其次,要聽得,各種話都要聽得,還要聽得心花怒放,最後一定要看得,不管客人做什麼,你都要心如止水的看得,不能驚慌,不能自亂陣腳。
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冥熙玄一身華麗的寶藍色華服,出現在了賓客紛紛的大堂裡,緊隨其後的連蘭在其耳邊耳語。
冥熙玄未有太大的動作,掃視了一下全場後,盯着一旁正在給一個大漢到酒,然後反被人刻意的摸了一下手的秦雪,見她似乎因此臉色冷了冷,但是吃一塹長一智,隨後都是巧妙躲開,絕美的五官似有若無的柔和了幾分,隨後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