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番外
十年的時間,能有多少變化?
門外鞭炮聲噼噼啪啪響起來,王氏還不願意起來,一身織錦秋香色衣袍的賀嬤嬤已是催着她:太太快起來吧,休息了這麼久也該夠時間了,一會兒,二奶奶的花轎可就要到門口了,您是高堂,可不能少。
按說賀嬤嬤只是個下人,王氏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可輪不到她個下人做主,可是奇異的,哪怕王氏聽着她的話滿眼厭惡,此刻卻還是坐了起來,在她的伺候下穿戴好了,坐到鏡子前打扮好,賀嬤嬤把一根碧玉簪子插在她的髮髻上,端詳一下,皺起了眉:我的好太太,今兒可是二爺跟林姑娘的好日子,您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這樣大喜的日子,您合該笑纔對啊。
王氏便對着鏡子,擠出了抹笑,只是這笑容實在不好看,賀嬤嬤看着,眉間都擰出了個川字,王氏便趕忙對着鏡子練習了練習,倒是笑得好看多了。
太太,您準備好了嗎?
門外響起王熙鳳的聲音,一會兒,就見王熙鳳在丫頭的伺候下慢慢走了進來——她的腿經過長年累月的治療,比以前好了許多,雖然還有些瘸,但只要慢慢走,一般看不大出來。因此,她便養成了慢走的習慣,便是此刻再急,她也堅持不肯快走,只是邊走邊喊着:吉時快到了,花轎就要到門口了,太太您可要快些了。
進得屋來,看到坐在梳妝鏡前打扮停當了的王氏,呼口氣:太太準備好了?這就好了。有跟一旁的賀嬤嬤打招呼,辛苦嬤嬤了。
賀嬤嬤很是謙卑的弓了弓身子:可不敢當大奶奶的誇,這都是小的該做的。
可是哪怕她態度再卑微,再安分守己,這府裡,也沒有一個人敢小看了她。
外人只道賀嬤嬤和賈政身邊的張強管事,是王氏賈政的心腹,在府裡只比那正經主子略遜一籌,可只有知情人才知道,這兩人,並上賈母身邊的陳嬤嬤,那都是皇帝派來監視他們的。
時至今日,王氏賈政和賈母都不敢忘記,當日兵變之後,他們滿心歡喜等着第二日宮中傳來消息,太子登基,誰知第二日,果然聽見喪鐘響起,皇帝去世,可接着傳出來的消息不是太子登基,卻反而是太子謀反,謀殺了二皇子和皇帝,最後叫四皇子徒宥昊鎮壓了叛逆,太子獲罪伏誅,皇帝在臨死前傳下詔書,命四皇子徒宥昊繼位……
跟賈瑚有着曖昧關係的徒宥昊,卻是成爲了這個天下的主人……
王氏當時就昏了過去,賈政一個人在屋子裡悶了三天,而賈母,當時就找來了賈瑚想要他幫着說情。
我可是你祖母,瑚哥兒,你可不能不孝!哪怕到了這個時候,賈母還要在賈瑚跟前端着架子。
可賈瑚,卻不吃這一套了,他只淡然看着她:祖母,您放心吧,您是我祖母,您若獲罪,我臉上也不好看,總不會叫你有事就是了。
然後,王氏賈政等人就聽說了徒宥昊處置了太子後院的事,沒有名號的通房丫頭都被打發了,那些有名分的諸如太子妃側妃等都被圈禁了起來——終其她們一生,將只能在佛前唸經,青燈古佛過一輩子……
王氏聞聽的時候,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元春當了太子側妃纔多久?她根本沒享什麼福,還以爲是什麼天大的福分,可如今,只是因爲這一個側妃的名號,她卻要花樣年華,就青燈古佛一生?
王氏捂着胸口,大哭了一晚上。
還沒等她平復下悲痛的情緒,那邊,已經登基爲帝的徒宥昊便召見了他們三人。
賈母賈政王氏一路忐忑地來到年輕的帝王跟前,一身龍袍讓徒宥昊看上去威嚴而又可怕,三個心虛的人跪在地上,觳觫發抖,徒宥昊卻一本一本看着奏摺,理也不理他們。
他們直跪的身子都發顫了,才聽着上面的人冰冷道:我今兒找你們來,什麼意去了。
她知道,賈瑚去見什麼人,她也知道,這兩人之間的感情,可是她並不在意。
顧氏顧玉霞在家的時候,她的母親曾經用親身經歷教會了她最重要的一課。
一個女人,最不該做的,就是動心。
她的母親高門貴女出身,嫁給她門當戶對的父親。夫妻剛剛成親的時候,恩愛非常,她母親,就動了心。
然後時間過去,新婚時的恩愛慢慢淡化,男人大抵天生多情,止不住對美人的追求,很快,就有一個個的妾室通房出現,哪怕最終有名分的不多,可是給她母親造成的傷害,卻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半點。
顧氏從小,就看到她母親爲他父親掉落的眼淚。
因爲深愛,所以痛苦,難以自拔。
那麼,就不要愛了,那就不會痛了。
因愛故生怖,只要不動心,自然就不會受傷了。
像她現在,有兒子有丈夫,有地位有身份,所有人都在羨慕她,生活清淨安逸,又有什麼不好呢?!
她承認,那個九五之尊的男人,與賈瑚之間的愛情纏綿了十幾年,卻從不曾稍有褪色,真的很叫人羨慕,可這世間,又哪有那麼多這樣難得的愛?
她是沒這福氣了,那就安靜的過眼前清淨的日子吧!
而這邊,賈瑚跟着侍衛走到了一處酒樓,二樓都被包下了,侍衛圍住了整個迴廊,他翻個白眼,氣怒地衝了進去。
說了多少次,他現在身份金貴,不能隨意亂走。別以爲天下人都誇他是聖賢明君,盡心爲民,就沒有那些個亂臣賊子會對他不利了。正所謂不怕萬一就怕一萬,白龍魚服多危險,這人到底知不知道?
賈瑚衝將進去,才進門,就被一個人拉進了懷裡,炙熱的吻下一刻就封住了他將要衝出口的喝罵,那熟悉的氣息縈繞於鼻尖,賈瑚高漲的怒火不知怎麼的,就突然消了。
徒宥昊稍稍拉開與他的距離,深深的嘆息着:我想你了……
賈瑚定定看了他一眼,真真拿他沒了辦法,手往他身後環住,把人拉過來,嘴巴貼了上去,只是輕輕的說了句:我也是……
哪怕早朝時才見過,可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我又想你了……
遇到你,我才知道,什麼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