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所料果然不差,不多久,真就有與林家通好的夫人上門來做客,不過這來意,可就不是僅僅誇讚賈敏那麼簡單了。
“錦鄉伯江御史還有兩位夫人爲林家出面來商量婚事來了?”賈敏驚呼一聲,連手上湖筆刮到直面,毀了好容易寫出來的一紙女四書也沒注意,又驚又喜地看着李嬤嬤,着急問道,“嬤嬤沒有打聽錯?真的是來……”臉飛紅霞,直燒得慌。
李嬤嬤笑逐顏開地恭喜道:“萬沒有錯的,恭賀姑娘大喜,林家這是託人來商量婚事,怕不日婚期就得定下來了。”
賈敏心頭直如小鹿亂撞,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纔好了,捏着筆還想裝作不在意,一回身才發現,墨滴早把整張紙都給弄花了,賈敏越發不好意思,擡頭一瞧,身邊四大丫頭幾個嬤嬤都是忍俊不禁,不由羞惱地扔了筆站起來:“不寫了不寫了,青螺,你去給我那茶具來,我要泡茶!”
“姑娘還是罷了吧,可是您說的,泡茶得心平氣和纔好,你如今這樣,可不是白糟蹋了太太給您找的好茶?我給您沏杯雲霧,您慢慢喝也就是了!”青螺調笑着說完,也不等賈敏回答,忙忙跳着出去了。
留下賈敏羞得不行,衝着她的背影狠狠啐道:“這死、臭丫頭,都是我慣得她!竟敢那我開起玩笑了。看我回頭不好好收拾她!”青螺跟着賈敏已有五六年,慣受賈敏喜愛信任,因此說話很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幾分輕鬆。今天這樣的喜事,賈敏說是這般說,可有哪裡真的會罰她?
李嬤嬤看出賈敏一掃被罰抄書的氣悶,眼底滿滿歡喜,又笑道:“聽說是林老太太用了姑娘送去的吃食,很是歡喜,又覺的如今林大爺也算稍有些體面,很該早日成家立業,所以特意請了錦鄉伯韓夫人和江夫人過來商量婚事,只等兩家商議妥,就定下婚期呢。”
賈敏輕輕咬住脣,眼底的喜意都快要化成光跳出來,眼角眉梢,手指衣角,全身都散發着濃濃的喜氣,還有少女的羞色,襯得她本就美麗的臉龐更添了幾分耀眼。細聲細氣地問道:“林老太太身子可是大好了?”
李嬤嬤搖搖頭:“聽說還是有些不舒服,不過精神頭卻很好。”
賈敏想到日前府裡的那一出鬧劇,眉頭微微一皺。衆人便對視一眼,齊齊上前恭喜,有說百年好合的,有說永結同心的,有說白頭到老的……賈敏低着頭紅着臉捂着耳朵不聽,嘴角卻高高地翹了起來,喜悅像花朵一樣,一朵朵,在她的心底怒然綻放~
比起賈敏的全然歡樂,賈母心底就複雜多了,看着韓夫人江夫人送過來的禮書,想到自己疼了那麼多年的小女兒竟就要出嫁了,心裡真是什麼滋味都有,不捨極了,既有些高興又有些酸澀。
韓夫人江夫人自己也是有兒女的,哪能不知道賈母的想法,便笑道:“貴府的敏姑娘可是京裡有名的閨秀,才貌雙全,性情和順,林家的那個大爺呢,探花之才,英俊瀟灑,如今又是庶吉士,入了皇上的眼,兩者正是金童玉女下凡,天作之合。賈太太合該高興纔是,有此良配,敏姑娘日後定是兒女成羣,夫榮妻貴,誥命加身,一生順遂呢。”
江夫人也道:“咱們這父母的,哪個不是爲孩子揪着心?他們小的時候就希望後他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大了就像他們姻緣美滿,兒女繞膝,就是他們爲人父母了,也還是免不得爲他們提着顆心。都是做父母的,我也知道賈太太捨不得女兒,記掛着敏姑娘的將來,可林家哥兒着實是個好的,林老太太爲人也和善,敏姑娘嫁過去,只有享福的。賈太太就只管把心放肚子裡吧。咱們爺在朝裡可都是同僚,我們還能糊弄了你?”
“這哪兒能呢,誰不知道韓夫人江夫人是出了名的厚道人。”賈母只嘆息一聲,道:“我只是捨不得啊。你們也知道,我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又是老來女,我少不得對她用心些。唉,這她纔出生,學走路,會說話,能跑會跳的情景還在眼前呢,一轉眼,都大得要嫁人了……我這心裡……”
韓夫人江夫人都表示很理解,韓夫人不久前才嫁出了大女兒,聞言也嘆道:“誰說不是這樣,我家大姑娘出嫁的時候,我可是整整哭溼了好幾條帕子,每日每日地都覺得,我家大姐兒還在府裡呢,不妨就叫出了名字,這纔回神,都已經嫁人了!”說的賈母越發難捨了。
江夫人看着不像,忙說道:“女大當婚,咱們做父母的,自然是要給孩子們挑個好歸宿的,難道還能一輩子把女兒留在身邊?要我說,韓夫人賈太太都是好福氣,都找了個好親家,韓大姑娘嫁的京畿府尹李家可是出了名的門風正氣,子弟出色,李大公子如今也領了差事,日後前途不可限量。林家也是書香門第,敏姑娘嫁過去,更只有享福的。又都在京裡,日後母女相見也便宜,可是再好不過了。我倒是羨慕兩位呢,我家那丫頭,如今**歲就混得厲害,這將來,還不知道怎麼纔好。也不知道她是隨了誰,我跟她爹都是最喜靜不過,偏她就是個猴兒般不安分的性子。”
賈母韓夫人少不得說道:“孩子還小,正是貪玩的時候呢,大了也就好了。以你們這般的人貌,女兒還能差了?日後及笄,怕上門求親的能排到十里地去呢。”
說笑完了,自然還得說正事,韓夫人正色看着賈母:“前頭林哥兒白身一個,林老太太也不好意思上門說婚事,只如今林哥兒考中庶吉士,還面過聖駕得過誇讚,林老太太才說或可般配貴府敏姑娘,讓我們上門來。來時林老太太就與我說,貴府敏姑娘是個好的,她若有敏姑娘爲媳婦,定將她當做了親生女兒疼愛,好生待她,請賈夫人一定放心。”
賈母便是不放心又如何?婚事是早就定下了的,如今不過就是過大禮敲定婚期正式讓賈敏過門,難道這當口了,她還能後悔不成?不過林老太太能有這番姿態,賈母畢竟還是舒服許多,便也客氣地笑道:“林老太太大義,多年撫養林哥兒成才,她的爲人我還能信不過?敏兒能有她這樣的婆婆,是她的福氣!”
其他也不多說,只細細問起關於婚事的細節要求來,林家似乎真的想要乘早把婚事辦了,韓夫人江夫人都說林家早年就預備好了聘禮,這些日子,更是又添置不少古董書畫,首飾布料,只等賈家一點頭答應,就把聘禮送過來。甚至還說了三個好日子問賈母的意見,一個八月十二,一個九月二十三,一個卻是到了來年二月初。“這門婚事其實也是拖了好些年,算算如今林哥兒年紀也不小了,林老太太自上了歲數,就越發想抱孫子。”江夫人雖沒明說,但也暗示林家這是希望能早點完婚的。
婚事都定下來了,這些不甚重要的事,就是看在女兒面上,賈母也是要順着林家一些的。想了想,道:“我覺着這前兩個日子不錯,又是秋高氣爽的好日子,辦婚事正正好,明年二月初,未免就冷了些。只是到底選哪一個,我卻還要和我們家老爺好好商量商量。”
韓夫人江夫人都道應該:“如此大事,自然是要慎重。夫人和國公爺仔細商量看,到底哪個更合你們的心意。”
接着就是討論着下聘的時間,大家都是京城官宦圈子裡的人,對彼此的品性都有所耳聞,韓夫人江夫人貌似不經意間就給賈母透了個信:林家此次娶親,置辦了聘禮滿滿當當六十四擡,包括田土皮毛首飾布料藥材等等等等,費了好大功夫,別的不說,裡面的古董字畫,卻真有些是林家祖上傳下來的珍品,絕對價值千金。說是六十四擡,只是明面上,暗地裡真要分置開來,百多擡都架不住。足見林家對這門婚事的看重。
賈母畢竟不是是金錢如糞土的人,往日雖看不起林家沒落,可咋聽說有這般豐厚的聘禮,也是嚇了一跳,少不得對林家高看幾分。暗想着,怪道老爺老說自己鼠目寸光,林家未必就真沒落了,瞧如今這聘禮架勢,林家果然底蘊頗深。也是,瘦死駱駝比馬大,聽聞林家前幾代家主都喜好金石古玩書畫,盛世年景裡,這些東西可都是有市無價的!
笑容愈加深了幾分,賈母這次很是爽快地就讓人去前面問賈代善,看到底什麼時間下聘纔好。不多久,下人就回來說賈代善挑了三月二十一,算算日子,倒是不遠了,如果真是**月的婚期,恰好能有五六個月的時間準備。
韓夫人江夫人對此都很滿意,想着可算是沒辜負林老太太的囑託。
只是賈母心裡多少有些心事,先頭她可沒料到林家的聘禮會這般豐厚,雖然也給賈敏置辦了不少嫁妝,如今一對比,往日覺得已經很好了的嫁妝可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晚上和賈代善一商量,賈代善只覺她瞎操心:“既然這樣,咱們給敏兒再多添些陪嫁不就完了?也不是陪嫁不起,咱們就敏兒一個,可不能委屈了她!”又笑道,“林家不是送了聘禮過來?你看着給併到嫁妝裡去,橫豎不能讓林家小看了我們敏兒纔好!”
賈母要的就是這話。雖然她看的緊,賈代善並無庶子,前頭卻還是有兩個庶女在的,叫她淺薄賠了副妝匣遠遠嫁了,她就怕自己給賈敏置辦太過,最後惹賈代善不高興。如今賈代善鬆了口,賈母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第二天,賈母就帶人開了榮國府府庫,給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