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張二道的話,我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以前我和師傅在一起的時候,聽他說過許多關於這方面的事。在修道之人看來,活人是最忌諱死人之物的。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從陌生人那裡得到一樣死人用的東西,那就意味有東西找上你,即將大禍臨頭了。
“這位先生,你是?”老闆被張二道的話震住了,愣了片刻,怔怔問道。
張二道輕輕扯了扯衣角,拍了拍衣袖,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淡然道:“老夫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修道之人,不足掛齒的。”
我差點忍不住把喝下的茶水噴了出來。
老闆和老闆娘怔怔地看着張二道,猛然走到他前面,撲通一聲跪下,哀求道:“大師,求你爲我們女兒曉曉超度。”
沒想到他們夫妻倆如此當真,張二道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扶起他們,輕咳一聲道:“原本貧道雲遊四方,是不會輕易出手的,但看在你們夫婦倆如此誠心,我可以破例爲你們女兒超度一下。”
“多謝大師!”老闆和老闆娘感激不已地說,忍不住又要跪下。
我連忙伸手扶住他們。
“不過,”張二道忽然輕咳一聲說,“貧道爲你們女兒超度,那勢必是要耗費巨大精力的,所以……”
不等張二道說完,我連忙打斷他的話,對老闆和老闆娘說:“你們放心吧,我師叔一向慈悲爲懷,心地善良,願意免費你們做法事超度的。”
老闆和老闆娘聽得感激涕零,直呼張二道是濟公活佛在世。
想要敲一筆的陰謀被我破壞,張二道氣得老臉漲紅,瞪了我一眼,湊到我耳邊,低喝道:“臭小子,你拆我臺是不是?”
我只是呵呵一笑,心裡暗想:師叔,有我在,你這小把戲就不要拿出來糊弄人了。我很清楚張二道根本不會做什麼超度,他頂多做做樣子,掃掃茶館的陰氣,安慰安慰老闆和老闆娘。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任由他敲詐他們。
“師叔,老闆和老闆娘失去愛女已經很不幸了,你忍心再敲詐他們一筆嗎?”我微微一笑,輕聲說。
“臭小子,算你狠!”張二道暗暗掐了我一把,恨恨說。
我沒有理會他,默然片刻,看向老闆和老闆娘,問道:“老闆,老闆娘,曉曉最後到底是怎麼出事的?”
剛纔他們說到那個靈偶紙娃娃被張二道的話打斷,關於自己女兒死亡的事並沒說完。
怔了一下,老闆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緩緩說:“我記得那天是曉曉重新回學校上課的第一天,下午的時候,我親自去學校接她,卻沒見到她人。驚嚇之下,我趕緊向她的老師和同學打聽,得知曉曉剛放學的時候,就和一個小男孩一起離開了。”
“當時我聽得呆住了,因爲以前曉曉每次放學回家,都是一個人乖乖回家,而且那天我還特意囑咐了她,要她放學後在學校等着我,我會去接她,她沒理由和其他人離開的……”
“我以爲
曉曉自己回家去了,連忙打電話回家去問,但我老婆告訴我女兒並沒有回家。當時我嚇壞了,趕緊報了警。直到第二天,在警察的全力追查下,我們終於在老街區一個偏僻的老宅院子裡找到了曉曉,但曉曉她……她……”
老闆說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哽咽失聲,說不下去。
“她怎麼樣了?”張二道問。
我心裡暗想曉曉應該死了,忍不住哀嘆一聲。
果然,老闆娘強忍着眼裡的淚水,接着老闆的話說道:“我們找到曉曉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呼吸了……曉曉身上什麼傷也沒有,臉上還露着笑,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樣……”
我想象着那個可愛小女孩死去時臉上帶着微笑的樣子,心裡一陣發涼,怔怔地站着,半晌說不出話來。
事情已經很明瞭了,害死馮曉曉的,一定就是帶着她離開的那個小男孩。而那個小男孩,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馮曉曉之前口中莫名其妙念着的那個“小剛”!
小剛,到底是誰?
我心裡疑惑重重,感覺前所未有的沉重:馮曉曉的死,絕對是一場早已策劃好的謀殺!只不過,實施這一場謀殺的或許並不是人……
默然良久,我考慮再三,終於還是忍不住向老闆老闆娘問道:“你們知道曉曉那段時間嘴裡念着的那個小剛,到底是誰嗎?”
老闆神色黯然地搖搖頭道:“那時候我以爲小剛是曉曉的同學,親自去學校打聽了一下,但是什麼也沒打聽到。”
“那個小剛到底是誰呢?”我心裡輕嘆一聲,疑惑重重,忽然想到一件事,連忙看向老闆道:“老闆,你女兒死亡的那個老宅,現在還在嗎?”
“不在了,”老闆娘悽然搖頭道,“已經被拆遷了。”
我想起我之前去過老街區,從公交車師傅口中得知那一片區域因爲拆遷死了不少人,到了夜裡經常有不乾淨東西出現。
難道馮曉曉是被……
張二道答應爲馮曉曉超度,倒也沒有食言。他到茶館後院簡單設了一個祭臺,供上馮曉曉的遺照,然後摸出幾張符咒在手,腳踩七星,揮舞着符咒,沿着遺照繞行。
原本我以爲他只是隨便走走過場,安慰一下老闆和老闆娘,見他現在如此認真,我倒是有些意外,對他有幾分刮目相看。不過,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認爲張二道能夠真正超度馮曉曉。
一般來說,死於非命的人,往往會化作厲鬼,是很難被超度的。施行超度的道士或和尚必須要有高深的修爲和法力,纔不會被厲鬼反噬。以往就有一些道行粗淺的道士和和尚,不知天高地厚試圖超度那些冤魂,結果反被厲鬼反噬,死於非命!
對於張二道的道行,我不說知之甚詳,也瞭解了七八分。知道憑他的修爲,恐怕還不足以超度一個冤魂,眼見他現在很是認真的樣子,我心裡不由得擔心起來。我擔心張二道會把厲鬼招來,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
這個時候,正是下午最熱的時
段,陽光燦爛晃眼,但不知爲什麼,從張二道開設祭臺開始施法超度馮曉曉後,我便莫名地感覺太陽光好像開始變黑起來。相信很多人都經歷過那種大太陽天突然轉陰的情況,在轉陰的一剎那,陽光看起來就像是變黑了一樣。
一陣掃堂風吹得後院的梨樹樹葉簌簌翻動,我不自禁感覺身上一涼,抱起了胳膊,心裡漸漸出現一陣不祥預感。
祭臺之上,張二道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施法的動作變得有些僵硬,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祭臺四周,香燭的煙氣嫋嫋升騰,吹着涼風,頓時變得散亂起來。
“太極陰陽,五行合氣,天靈靈、地靈靈,急急如律令,呔!”
一聲叱喝,張二道身子一轉,手上淡黃的符咒激射而出,接連打向八個方位擺放着的酒碗中。轟一聲響,打入酒碗中的符咒燃燒起來,化作了青幽幽的火焰。
我怔怔地看着那八朵幽幽燃燒的火焰,心情莫名一緊,手心裡滿是冷汗。
祭臺上,張二道臉色如同重棗,變得十分難看,身子也微微發抖起來。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陣陰風從後方的屋子裡卷出來,呼呼作響,剎那間,整個院子突然一暗,祭臺上的蠟燭也瞬間熄滅。
“不好!”我大吃一驚,衝張二道大聲叫道,“師叔,快逃!”
“啊!”老闆娘的尖叫聲響起,我嚇了一跳,連忙回頭看去,剎那間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旁邊院子角落裡出現了一個白衣女人,渾身散發着絲絲漆黑鬼氣。她背對我們站着,長髮直直垂落腰際,大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卻絲毫無法吹動她的頭髮。
看到這個白衣女人,張二道嚇得直接坐倒在地,大驚失色,眼裡露出深深驚恐,身子像篩糠一樣劇烈發抖起來。
“鬼啊!”張二道忽然哀嚎一聲,連滾帶爬地衝下祭臺,亡命一樣向我們踉踉蹌蹌衝過去。一時間狂風大作,陰氣颯颯,院子裡一片幽暗,彷彿來到了世界末日。
我看着張二道向我們衝過來,愣了剎那,猛然反應過來,向嚇得呆住的老闆老闆娘大聲吼道:“快逃!”拉了老闆娘一把,轉身就向外面奔去。
我們衝進內室,從內室又衝到外間,慌急間踢飛路上的桌椅茶具,劈哩嘩啦作響。那是我從來沒有感覺到過的巨大死亡威脅,我生怕再晚半步,就會死在後院,永世不得超生!
砰一聲響,茶館大門被當先的我一腳踢開,我和老闆娘率先跑出茶館,老闆和張二道緊跟着踉踉蹌蹌跑出來。
剛纔茶館後院陰風大作宛如末日,但是茶館外面,卻一如既往地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所以當我們突然從茶館衝出來的時候,外面的行人都驚得呆住了,一雙雙打量的目光齊齊向我們看了過來,像看怪物一樣。
我心跳急促,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氣。
外面人氣旺盛,即便是厲鬼,也不敢公然在這青天白日活人衆多的地方現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