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細細的把顧麗娘出世時的情形說了一遍,說完怕太夫人不信、還自作聰明的補了句:“老太太若是不信大可使人去我們村子裡打聽,我們村子裡的人都曉得這件事!”
一旁的張氏聽了一疊聲的附和道:“對對對!小人可以證明李婆子說的都是真話,我姨母當年的的確確是到鬼門關走了一圈,好不容易纔救下來的!”
太夫人聞言臉色頓時沉重了幾分,隨後她又細細的盤問了張氏和李婆子幾句,見她們說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在說謊,臉色便越發的沉重起來。
一旁的羅夫人自是把太夫人的臉色全都看在眼底,也猜到太夫人心裡怕是已經有七、八分信了,於是她一邊按按住內心的欣喜,一邊不動聲色的提醒了張氏和李婆子一句:“你們再說說顧麗娘和她娘在你們村子裡的人緣如何,她們平日裡是靠什麼維持生計的?”
李婆子一得了暗示、馬上提高嗓音答道:“顧麗娘她娘王婆子,說白了就是一個遊手好閒、好吃懶做,什麼缺德事都敢做的女騙子!”
張氏附和道:“表妹在我們村子裡的名聲確實是不怎麼好,嫁的夫君也是個地痞無賴,生出來的閨女也跟着學了不好!聽說當年他們夫婦還曾經因爲在村子裡呆不下去了,無奈之下只能帶着閨女外出找活,也不曉得離開村子後他們又做了哪些缺德事!”
太夫人聽完這些話後一時無語,只神色複雜的看着顧麗娘那張和她年輕時極爲相似的面容,似乎很難相信顧麗娘真的不是她的阿鸞……
況且不僅僅顧麗娘宛如年輕時候的她,就連顧箏慢慢的也有了幾分阿鸞當年的模樣,她們母女倆這兩張面容叫太夫人內心充滿了不捨和憐愛,叫她無論如何都捨不得給她們定罪———她們若不是她的親人,她們三人又怎會生得如此相似?
這世間難道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嗎?
立在一旁的羅夫人見太夫人遲遲不肯給顧麗娘定罪,便知道她心裡捨不得,於是爲了一舉將顧箏母女趕出岑府,羅夫人馬上給身後的陳媽媽使了個眼色。陳媽媽見了馬上心領神會、悄悄的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就領着個婆子折了回來。
那個婆子一進屋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二話不說就衝着太夫人磕頭、求太夫人替她做主:“求老太太給小人做主啊!小人家的幺兒幾個月前在街上被人給拐走了,當時小人遠遠的瞧見是姑奶奶把小人的孩兒抱走的,可當時小人才剛剛跑起來就不慎扭了腳,這一扭也就沒能追上姑奶奶把孩子搶回來!”
“這姑奶奶打一進府小人就覺着眼熟,只是不敢貿貿然的把姑奶奶認作柺子!一直到今兒聽人說這個姑奶奶乃是市井刁婦冒名頂替的,沒進府前就幹過不少缺德的事兒,小人這纔敢大着膽子到老太太跟前求老太太做主!”
羅夫人一等那婆子哭訴完、馬上趁機插了句話進來:“娘,這顧麗娘連人家的孩子都敢拐走,如此黑心肝的人還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我瞧着她定是事先打聽清楚我們岑家的情形,然後故意藉着這張和真正姑奶奶相似的臉,假冒我們家姑奶奶賴在我們家騙吃騙喝、騙榮華富貴!”
顧麗娘一聽這話、當下便跳了起來,先是指着羅夫人的鼻子說了句“胡說八道”,隨後轉而衝到那婆子面前、拎着她的衣領怒喝道:“好你個含血噴人的刁婆子!老孃早八百年前就不幹那拐孩童的勾當了,你休得把這屎盆子扣在老孃頭上!小心老孃撕了你這張爛嘴!”
一旁的張氏聽了卻馬上張嘴反駁道:“你胡說!你前一陣兒還沒混到這府裡享受榮華富貴時,不還差點動手拐了城西一戶人家的一對雙生子?”
“狗屁!那明明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顧麗娘通常一被冤枉就會變得無比的激動和暴躁,只見她邊說邊衝到張氏面前、狠狠的戳了她的額頭幾下,戳完才指着她的鼻子質問道:“姓張的,你我兩家好歹也是表親、且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兒你爲何要夥同外人來同我過不去?你要是不把話給我說清楚,我顧麗娘和你沒完!”
那王金水其實早就打探清楚顧麗娘自從吃了次大虧、被人狠狠的教訓了一回後,便不敢再幹那拐人家孩童的勾當,也的確有七、八年沒再幹過這些勾當了。
因此那個突然衝出來說顧麗娘拐了她孩子的婆子,其實是羅夫人設計安排的,目的是想咬出顧麗娘以前曾經幹過的那些缺德事兒、讓太夫人厭惡顧麗孃的人品,繼而順理成章的質疑她“岑家姑奶奶”的身份。
因此羅夫人一見顧麗娘一時情急自個兒說漏了嘴,馬上抓住不放、高聲對太夫人說道:“娘您聽見了吧?她剛剛親口承認和這張氏是表親,且還承認她曾經幹過那些拐人家孩童的缺德勾當!試問像她這般品性壞透了的市井刁婦,有什麼事是她幹不出來的?冒名頂替別人家的千金,對她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兒?!”
顧麗娘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也才醒悟過來、明白羅夫人這是布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套等着她鑽!
事已至此,顧麗娘也沒法子再繼續狡辯下去了,只見她索性豁了出去、坦坦蕩蕩的承認道:“沒錯,我的確不是岑家走失的阿鸞姑娘,我的確是坳頭村土生土長的村婦!她們剛剛說的那些事我都認了,我也承認我是因爲貪心才膽大包天的頂了阿鸞姑娘的身份……”
顧麗娘說着“撲通”一聲跪到了太夫人面前,道:“老太太,我是貪心了些,但我卻從沒想過害人,我不過是想着只要哄哄你開心、我和囡囡就能吃飽穿暖,我心想反正我這樣做也沒傷害到誰,所以便一直瞞了下去!“
顧麗娘自認爲自個兒皮厚不怕捱打,但她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寶貝閨女捱打,因此她很快就把所有的錯都攬到自個兒身上:“不過這些事都是我自個兒一個人做的,囡囡她一直都被矇在鼓裡不知情,老太太要罰、要打儘管衝着我一個人來,別爲難囡囡!”
顧麗娘都已經把所有的事都認了下來、並一併抗下了所有的錯了,哪知心胸狹窄的羅夫人卻十分記仇,竟連顧箏這個只有十歲的孩子都不肯放過:“你撒謊!顧箏她明明也知道你行騙一事,她是你的幫兇!別忘了你在復廊都是如何叮囑她不要忘本的!”
顧麗娘見羅夫人竟如此心狠手辣、當下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齒的說道:“囡囡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大人之間的事她懂什麼?她不過是被我給哄住了,以爲她有兩個外祖母罷了!難道羅夫人竟連個孩子都不肯放過?”
羅夫人不肯罷休的說道:“騙子的閨女就是小騙子,我們自是……”
“夠了!都給我住嘴!”
羅夫人話還沒說完、悲痛欲絕的太夫人就厲聲怒斥了一聲,待羅夫人閉了嘴後、太夫人才一臉失望的看着顧麗娘,看了許久後她最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語氣蒼涼的說道:“罷了、罷了,騙了就騙了吧!事情發現的早,我們家也沒損失什麼東西,且有她們母女相伴的這段時日我的確是舒心快意了不少……”
斜斜靠在羅漢牀上的太夫人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只見她並沒有接受羅夫人的提議嚴懲顧箏母女,只淡淡的說了句話揭過此事:“讓她們走吧!韶珍你也別爲難她們了,讓她們立刻離開岑府便是,就當是替我那苦命的阿鸞積福積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