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彷彿也就那麼一兩秒的時間,沈黎卻已然呆滯住了。怔怔然的僵硬在原地未曾動彈,可那一雙眼卻是直勾勾的盯着腳邊不到是十釐米處的地方。
刀尖正插在頭部,那蛇口張大,似有些猙獰的面容。
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可沈黎卻是覺得過了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直到耳邊傳來叫喚,她才怔怔的回過神來,“岑歡?”
“嗯,沒事了。”岑歡淡淡的說了一句,打量着沈黎。她眼神有些渙散,看起來應該是嚇到了,這會兒臉色發白,嘴脣略顯乾涸。
“你沒事吧?”
沈黎搖搖頭,極力壓制住內心的恐慌。岑歡側頭看了那條蛇,那嚮導也在下一刻將蛇丟掉。
“既然沒事我們就繼續趕路吧。”
“好。”
沈黎點頭,由岑歡攙扶着站起身來,可身子明顯還是軟的。
她的確是嚇到了,沈黎這輩子最怕兩樣東西,一是蛇,二便是蚯蚓。
沈黎嚥着口水,好半晌纔回過神,眨眨眼,她側頭看負責她的岑歡。不由的在心裡佩服起她來,方纔要不是岑歡手快,這會兒沈黎怕是已經被蛇給咬了。
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岑歡一眼,發現她的面色好了很多,這會兒有事的人似乎換成了她沈黎。
“真嚇到了?”
岑歡對着沈黎笑了笑,沈黎點頭,問道,“你都不害怕的嗎?”
一般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是會怕這一類的爬行動物的,尤其還是這麼冷血的動物。所以方纔岑歡那鎮定的模樣,沈黎當真是佩服。
“怕,怎麼不怕。”岑歡笑着說,“我小時候被蛇咬過,差點兒死掉了。”
“那你怎麼還有勇氣殺死它?”
方纔還真是危險,她都來不及反應,可岑歡的手卻已經出去了,只那麼一下,十分準確的就插到了蛇頭上,現在想起來就覺得恐怕。
岑歡看着沈黎笑了笑,“曾經有個人告訴我,但凡有心要傷害你的,都要先下手爲強。你若不下手,遭殃的便是自己。”
岑歡說的倒是輕鬆,可聽起來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沈黎突然看不明白了,總覺得在岑歡的身上有許多事情。
三個人在山路里走了兩個多小時才走到村落裡,到的時候沈黎已經累慘了,這真是比做什麼運動都還要來的有用。
岑歡快步走過去跟人打聽了一下,知道已經到了目的地,而村子裡的人對於她們的到來也十分熱切。
沈黎跟岑歡被邀請住進了村長家,清一色的木房子,不破敗,但是看起來零零落落的散落在各個地方,當真是與她們住的地方大不相同。
“村長,您別忙活了,我們過來也只是考察一下,對了,這附近還有什麼村落嗎?”
沈黎喝了口水,問道。
她跟岑歡兵分兩路,她瞭解情況,岑歡則是去外面觀察。
那村長姓張,憨厚老實。一看到這倆姑娘上山,一開始還覺得不靠譜,可看沈黎的言談舉止又不像是那種不靠譜的。而且她們也是來幹實事的,剛坐下,飯還沒吃就開始工作。
“有,山對面還有幾個村,往遠了去也還有。”
“這麼多?”
沈黎蹙眉,“那你們怎麼不搬出去?這裡交通這麼不方便。”
村長抽了口煙,卻是看向門外那座大山,抖抖菸灰,才說道,“怎麼不想出去?可出去了又能怎麼樣?孩子們都出去了,有的到現在還沒回來。”
沈黎垂下頭,瞭然。
“這裡沒有救助站之類的嗎?”
“有,以前還有,現在都空了,哪有人肯來這裡啊,而且遇上大病了也沒用。”
沈黎點頭,一一記下來。
傍晚的時候岑歡回來,畫了個地形圖給沈黎,沈黎一看,這散落的村戶還真不少。
“兩個村口交界處倒是有個救助站,不過沒有人。這個項目做起來裴氏可沒有盈利的可能。”
“我知道。”
這裡交通閉塞,要真想建立起來,肯定不容易,可若是不建立,這裡的人怎麼辦?
政府的招標下個月就要開始了,裴氏是勢在必得,這樣的話,這個項目必須做起來。至於以後,盈利不是在這範圍之類。
不過沈黎也知道,這些也不是她們能做決定的。
“要是交通便利起來了纔好。”
沈黎嘆了口氣,收起圖紙。“我問了村長,這裡上下山現在都靠一條路,要是在這裡修一條公路,那就方便了許多。”
“不然我們就算建立了救助站,有了那些醫療設備也沒有用。”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說的這個事情,已經作爲今年的一個任務。殷城現在正在招標,就是不知道花落誰家了。”
“你怎麼知道?”
沈黎驚詫,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岑歡。
她知道的還真多。
岑歡卻是笑了笑,將圖紙收起來。“別忘了,我是殷城人。剛到殷城的那天我打聽了一下,確有其事。”
“好吧。”沈黎點頭,“若是這樣那可就好辦多了。”
兩人在村子裡呆了兩天,最後又隨着嚮導下山,這一下山,沈黎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散架了,這幾天在山裡
那蚊子多的啊,還有一些其他的蟲子,這些幾乎都是病源。
村子裡的小孩大都低齡,大人們出去了,就剩下老人跟小孩,學校也距離很遠,這些都成了問題。
沈黎從前從未想過這些問題,除卻家庭的一些原因,她似乎一直順風順水,不愁吃穿,可這幾天卻是想了許多。
清洗完畢之後,才發現身上多處被蚊蟲叮咬的地方,沈黎一咬牙,拿了包出門,原本是想叫岑歡一起的,可岑歡似乎不在。
下了樓,卻是被門口的那輛車給吸引了。沈黎看了一會兒,那車門打開,自車上下來一人。
黑色西裝十分妥帖,他的發似乎比上次短了一些。男人走下來,手裡杵着跟柺杖,沈黎眨眨眼,衝着男人微微一笑便準備離開。
那男人卻是叫住了她,“沈小姐留步。”
沈黎一頓,扭頭看男人,面上還是溫和的笑容,心裡卻疑惑,他怎麼會知道她姓什麼?
“你好。”
“你好,沈小姐。”男人的聲音十分沉穩,帶着一絲溫和的疏離。沈黎不禁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這男人的氣場很強大。
“找岑歡嗎?”
他上次似乎也是找岑歡,而且看得出來兩人的關係很親密。
男人卻是否認,“不是,我找你。”
“找我?”沈黎這下可疑惑了,“可我並不認識您。”
“你好,我是樑遠召。”
男人伸手,沈黎卻是怔了怔,隨即伸出手握住了男人,“沈黎。”
“不知樑先生找我何事?”
樑遠召抿脣,看着沈黎,“聽聞沈小姐來殷城,前來拜訪。”
“樑先生說笑了。”沈黎笑了笑,卻是沒有將樑遠召的話放在心上,很顯然他不是衝着她來的。至於爲什麼樑遠召現在會這麼說,她卻是不知道,也只能見招拆招。
“前些日子在榕城見到您,您跟岑歡很熟?”
男人眼眸卻是一凜,半晌纔開口道,聲音裡卻帶着笑,“沈小姐果然聰慧過人。”
“岑歡現在不在。”
“我知道。”
沈黎被這麼一噎,頓時就不想談下去了。這男人簡直比裴遠珩還難溝通,裴遠珩是顧左右而言他的給她下套。這樑遠召呢?讓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今日過來是麻煩沈小姐一件事。”
“什麼事?”
樑遠召看了沈黎一眼,隨即招手,那車內下來一男人,看樣子是他的秘書。樑遠召從秘書手裡拿過一份文件遞給沈黎,“麻煩沈小姐將這份文件給岑歡。”
“是什麼?”
沈黎只看了那文件一眼,因爲被密封好了,根本就看不見,她卻是有些好奇的。果然岑歡跟樑遠召有問題。
樑遠召卻是沒有回答,眼神示意了秘書,那秘書十分識趣的拿了一張名片遞給沈黎。
沈黎接過來一看,卻是一怔,愕然的看了樑遠召一眼。
“相信沈小姐不久後會用到。”
男人只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去,沈黎看他一步一步離開。卻又久久的盯着那張名片發呆。
盛世集團的董事長樑遠召?
他竟然就是那個人?
沈黎雖然沒有見過樑遠召,可卻是聽過這個人的名字的。
五年前殷城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盛世集團易主,據說他將最愛的女人送進了監獄,據說,後來那女人在監獄裡被活活燒死了。
那個時候沈黎還在讀大學,跟她同宿舍的一個姑娘的父親剛好就在盛世集團任職,那個時候易主,她父親也被牽連。後來那女生還休學了,所以沈黎記得特別清楚。
握着文件的手微微緊了一分,他竟然將最愛的女人送進監獄,最後還死在了監獄。那他身邊的那個小男孩是他們的兒子?岑歡又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沈黎正失神,卻被一陣電話鈴聲驚擾,一看是裴遠珩,便想也沒想的接起來。
“喂。”
“總算是回來了。”那頭,裴遠珩似鬆了口氣。
“我還在殷城。”她笑了笑,“今天剛剛下山,相關的資料整理好了之後明天發給你。”
“不必那麼急。”男人卻是笑了,“山裡沒有信號嗎?”
那天收到沈黎發的一條短信,還有一張自拍照,他散會後第一時間就給沈黎打了電話,可卻顯示關機了。這讓裴遠珩多多少少有些鬱悶,而且幾天都見不到沈黎,總覺得打哪兒都不好了。
這幾天就抱着一張照片發呆,還特地將照片打印出來,一份放在皮夾,另一份這是放在了辦公室裡,用相框框起來。
這事兒被向東瞧見了,那天的報告都是憋着笑報告完的。
裴遠珩覺得他對這小東西也算是夠好的了,結果這小東西一下山卻沒有聯繫他。到是岑歡來了電話報平安,裴遠珩想着,愈發覺得沈黎這小東西沒良心了。
沈黎現在哪裡知道某個人正在生氣,“嗯,沒信號,所以關機了。”她說着,又問了一句,“那個,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啊?”
裴遠珩原本還在看那枯燥的文件,一聽沈黎這麼說,立馬放下手裡的事情,“什麼事?”
“那個……”沈黎想了一下,“你認識樑遠召嗎?”
“……”
裴遠珩的笑意僵硬在了脣邊,這女人竟然問他別的男人?
“不認識嗎?”沈黎蹙眉,“我還以爲你應該認識,他來找岑歡,還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對了,他還給我一張名片,說是我以後有機會用得着。”
“哼。”裴遠珩冷哼,“我看他是看上你了吧。”
“喂,你怎麼說話呢這是?”沈黎不滿了,“我是擔心岑歡好嗎?前幾天他也去裴氏找過岑歡,今天又來酒店,我聽說樑遠召這個人心狠手辣的,岑歡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好嗎?”
沈黎快被裴遠珩氣死了,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大堆吃味兒的話。問題是她哪裡表現出對樑遠召有心情了,她明明是對……
等等?
沈黎停止胡思亂想,使勁兒的拍了拍臉。
而電話這頭的裴遠珩卻是沉默了,樑遠召竟然來找岑歡了?
他早該知道那個男人不可能這麼輕易的相信,只不過他的速度也太快了。
神色微斂,裴遠珩的臉色有些難看,卻是問道,“岑歡現在跟你在一起?”
“沒有。”沈黎搖頭,“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沈黎這麼一說,裴遠珩卻是瞭然了,既然回到了殷城,她怎麼可能不去那裡看看,而且她始終放不下那個孩子。
“你跟岑歡應該不熟,怎麼這麼關心她?”既然知道岑歡沒有危險,他也就鬆了口氣。沈黎卻是不幹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不熟了?”
人岑歡好歹救過她的命,她關心關心也是正常的。
“好好好,你們很熟。”向東提醒他該去開會了,裴遠珩這一看時間,竟不知不覺跟沈黎聊了這麼久,“你們既然辦好了,就早些回來吧。我現在要去開會,晚上再說。”
“誰要跟你晚上說。”
沈黎嘀咕一句,看着手機屏幕暗下去,卻是盯着那張名片思忖了許久。
……
兩人乘坐最早的一班機回榕城,到了榕城,兩人便分開了。沈黎回了景園梳洗一番準備休息,卻意外接到了沈鳶的電話。
不禁有些怔然,她們似乎也許久沒有聯繫了。
沈黎一挑眉,她倒是差點兒忘記了沈鳶這號人物。
沈黎沒有接,沈鳶倒是又打過來了,這樣反覆幾次,她還真是不厭其煩。
“喂?”
“小黎,你怎麼都不接電話?”沈鳶那頭,似有些委屈的說到。
沈黎一擰眉,不耐煩的扔掉手裡的毛巾,“找我有事兒?”
“我前幾天打電話給你,你手機一直都關機,你去哪裡了?”
聽起來倒是挺關心她的狀況,沈黎微微挑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呵呵的笑了笑,“你猜?”
“小黎,你別這樣,我跟爸爸都很擔心你。我知道你討厭我,甚至恨我搶了岑東,可是我跟岑東我們是真心相愛的,而且你們也已經離婚了……”
“所以呢?”
她打斷沈鳶的話,問道,“所以我不要再糾纏賀岑東嗎?還是我不要再怨恨你們?還是我要大大方方的原諒你們,然後再昭告天下你我沈黎是你們這對姦夫淫婦的手下敗將麼?”
“小黎你……”沈鳶緊咬着下脣,“我跟岑東只是覺得要補償你,你又何必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呢?而且你也不可能跟岑東在一起了,何必那麼執着。”
“沈鳶。”沈黎突然大叫一聲,“你該慶幸你現在不在我面前。”
她冷冷一笑,“不跟你耍手段那是因爲你不配,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他賀岑東不過是我沈黎不要了的破鞋,既然你那麼喜歡儘管拿去好了,少來我這裡尋噁心,你以爲你說這些話能氣到我?那你也太小看我沈黎了。”
“不是這樣的小黎,你誤會我了。”
“我還第一次見像你這麼不要臉的人,當了婊子還想立貞節牌坊,你配嗎?”
她不去找他們的麻煩,這些人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沈黎就不明白了,沈鳶到底是以一種什麼樣強大的心理跟她說話?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好,小黎,只要你消氣,我什麼都願意做。”
“是嗎?”沈黎笑了笑,“那你把名匯的那百分之十的股份還給我。”
“小黎,那是爸爸給我的。”沈鳶倒抽一口氣,“我給你別的?”
“我只要百分之十的股份,不給那就別望向我原諒你。”
“小黎,你又何必這樣呢。公司以後也是你接手,你知道的,我的心思都在戲劇上,你知道嗎,我要拍新戲了,就算前段時間那麼多謠言,可公司還是願意相信我給我機會,這就是我的實力,小黎,我不會跟你爭名匯的。”
“好啊,不爭,那你就把股份給我,不給你就給我滾。”
沈黎發瘋似得罵道,還順道一腳踢了面前的桌子一腳,接着狠狠的切斷了電話。
呵呵!
沈鳶那賤人竟然還敢來調戲她。
沈黎眯着眼,盯着那被她踹翻的桌子,甜甜一笑,看來沈鳶已經落入了裴遠珩的圈套了,不錯不錯,那她以後見到沈鳶,演戲也要賣命點兒了。
而電話那頭,沈鳶在聽到這一系列的反應後,先是一頓,而後卻是笑了出來。
沈黎,你還是那麼的蠢,那麼的沉不住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