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驟然緊緻,急速的收縮,彷彿被人戳了一個窟窿似的,任由你再怎麼去掩蓋,卻還是遏制不住那洶涌的潮涌。
他從不曾知道,有一種情緒,竟會如此牽動他的心,而這人還曾是他最爲不齒與憎恨的對象。
沈黎毀了他年少的夢,抹去了他心底的那抹白月光,生生的插足他的生命。
他厭惡她,甚至曾想毀了她。
可真正當他面臨這些的時候,他卻是卻步了。
他不懂這樣的感覺,很陌生,很抗拒。
他側過臉,看那雲淡風輕的女人。
曾經,她說着這些話的時候,是帶着恨意的,她恨他,他從來都知道。所以他們彼此傷害,從未停止過。
可如今,她竟是這般輕巧的告訴她,她結婚了。
瞳孔驟然緊縮,他已然是分不清了心裡究竟是何滋味。
這個女人,在毀了他的生活之後迅速抽離,不帶有一絲情意。
“沈黎,你曾說過,你愛我,會一生一世,這些,都算不得真了嗎?”
沈黎一怔,撇過頭看他,驚詫他爲何會說出這番話來。忽而,她又笑了出來,只那麼看着他,那笑容極其淡薄,可卻十分扎眼。
賀岑東一下子就慌了,心裡有一道缺口,說不清道不明,只複雜的讓他難以呼吸。
而後耳邊響起那清冽的聲音,“不過當初太年輕。”是人是狗看不清。
年輕?
她竟然將當初的一切都視作年輕?可明明,明明她曾經說過的今生只愛他一個,無論何時都不會改變?莫不然,說過的話都當不得真了嗎?
他不信,一點兒都不相信。
“呵,好一個年輕,沈黎,你在把別人的生活攪得一團亂的時候抽身,然後你告訴我,一切都是你太年輕?”
“一團亂?”
沈黎又笑了,雙眸直視着賀岑東,似要將他看穿一般。那眸子裡帶着凜冽的光,她迎上他的視線,毫無畏懼,“賀岑東,我們已經離婚了,別忘了當初究竟是誰不稀罕我那一生一世,如今,你反過來問我,怪我不信守對你的承諾?”
“賀岑東,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呼吸一滯,賀岑東突然大笑起來,嘲諷似的看着沈黎,“你瘋了?我會愛上你?”別開玩笑了。
“既然不愛我,那麼我跟誰結婚,又與你何干?”
與你何干?
耳邊忽而響起那句話,“賀岑東,我看上你了,我要追你。”
“賀岑東,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賀岑東,我喜歡你,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會一直喜歡你,一生一世。”
“……”
“不過當初太年輕。”
“賀岑東,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
“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你,絕對不可能。”
不可能的。
可他騙不了自己,在知道沈黎結婚的時候那一刻的憤怒是真實存在的。可是他愛她嗎?答案是否定的。他不可能會愛上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他一直都不愛。
金水南岸的別墅裡,原本整潔的屋子裡,此時一片狼藉,所有的一切都亂糟糟的。
賀岑東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忽而感覺什麼東西隨之流逝,揪的他心口只犯疼。
“你在幹什麼?”
快速的走進去,奪過沈鳶手裡的東西,腥紅了雙眸,憤怒的盯着她。
沈鳶似乎是被嚇到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賀岑東,暴怒之下,竟顯得有幾分陰森的恐怖。
“我……”
她張張脣,卻始終沒有發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那一雙眼睛盯着賀
岑東手裡的東西,死死的,似帶着不甘心。
“你到底在幹什麼?”
從客廳到臥室,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岑東,你老實告訴我,你愛上沈黎了是不是?”
沈鳶問道,聲音裡都帶着顫音,卻換來賀岑東的蹙眉,不悅的掃過沈鳶的臉。
“你胡說什麼呢?”
愛上沈黎?怎麼可能。
今天都是怎麼了,沈黎自以爲是的認爲,難道沈鳶也糊塗了嗎?“我怎麼可能會愛上她!”
“不可能嗎?”
沈鳶嘲諷的笑了,賀岑東以前只會圍繞着她打轉,無論她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會第一時間在她身邊。而就像剛剛那樣的情況,賀岑東只會安慰她,而不會質問。
“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她指着賀岑東手裡的東西,冷聲質問,“賀岑東,這家裡,再沒有沈黎的任何東西了,可這些,你爲什麼還留着,你告訴我,爲什麼?”
這房子裡所有的一切,都是帶着沈黎的影子,無論是設計還是感覺。沈鳶討厭這裡的一切,儘管這裡再無沈黎的任何東西了,可沈鳶就是覺得沈黎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她沒想到的是,賀岑東竟然還留着沈黎的筆記,那些全是草稿,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收集來的,全都是廢紙,可賀岑東卻當做寶貝一樣鎖在臥室的抽屜裡。
她認得沈黎的筆跡,不會錯的。可正因爲這樣,沈鳶才覺得害怕。
“賀岑東,你敢說你不愛她?那你告訴我,這些都是什麼。”
沈鳶渾身發抖,跑到臥室裡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紙盒,一打開,裡面全是沈黎的照片。
上班下班,無處不在的身影。“這些都是你們離婚以後照的吧,賀岑東,你,究竟現在愛的是我還是沈黎?”
“我……”
賀岑東緊握着拳頭,青筋暴露,只看着那些照片。
全都是沈黎的身影,有她高興的,平靜的,各種各樣。
“爲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我到底哪裡比不上沈黎?明明是她搶走了你,明明你們現在已經離婚了,賀岑東,你告訴我,爲什麼你們所有的人都在乎她?”
賀岑東蹙眉,不發一語。可他臉上的不耐泄露了他此時此刻的情緒。
沈鳶雙手緊握成拳,那尖細的指甲深入肉裡而不自知。
她只瞧着賀岑東,只覺得屬於她的東西被人拿走了,而那個人還是她最大的敵人。她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忽然,沈鳶踮起腳尖,吻上了賀岑東的脣,急不可耐。
她伸手,攀上賀岑東的脖子,脣瓣碰撞在他的牙齒上,急急的尋找出口。迫切的想要抓住他,而賀岑東則是僵硬的站在原地,心,一點一點的冷凝。
她的吻很火熱,那手也是十分的靈巧,解開了他襯衫的領口,再一點點往下。他,幾乎就要淪陷在這樣的火熱裡了,可下一刻,他卻是瞳孔一緊,大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揮手,連連後退了幾步。
“我想靜一靜。”
他說完,看了一眼呆滯的沈鳶,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伴隨而來的還有那刺耳的關門聲。
沈鳶卻是再也忍受不住了,怒意染滿了她血腥的雙眸,伸手拿起茶几上的菸灰缸,狠狠的砸向地面。
“啊,沈黎,你這個賤人,我一定會要你後悔。”敢搶她的東西,她一定會要她生不如死。
……
紅燒茄子糊了,魚湯鹹了,糖醋排骨鹹了。
這一切似乎都糟糕透了。
裴太太這一整個晚上似乎精神恍惚,做事也不順當。最後上桌的菜簡直不堪入目,裴先生只看了她一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將裴太太推出了廚
房,讓她好生歇着。
簡單的做了意大利麪,裴先生解開圍裙,走出廚房,卻見裴太太靠在沙發上,不知是什麼時候睡着了,睡夢中似乎不太安穩,眉頭都打結了。
裴遠珩盯着沈黎的側臉,良久才彎腰將沈黎打橫抱起。
原本睡得就不深,這會兒被人騰空抱起,沈黎一下子就醒了,睡眼忪惺的瞧了頭頂上方的男人的臉。
“幾點了?”
“快八點了。”裴先生溫潤的聲音傳來,“要起來還是繼續睡?”她看樣子累極了。
沈黎卻搖搖頭,“你放我下來吧,我卻洗把臉。”
心知自己今天有些不正常了,沈黎尷尬的笑了笑,從裴遠珩的懷裡掙脫開來,一溜煙的跑上了樓。
而裴遠珩則是瞧着沈黎的背影出奇,她脖子上的紅痕那麼明顯,眸光一沉,置於褲袋裡的手也微微發緊。
沈黎洗了個臉,清醒了不少,不一會兒下樓來,看到裴先生已經做好了晚餐,微微一笑,“我就說,嫁給一個會做飯的老公就是好。”
她嘻嘻的笑着,跑過去抱住裴先生結實的腰。
裴遠珩一怔,後背感受到沈黎的溫度,而她,雖然笑着,可卻顯得有那麼一分無助。
“快別鬧了,趕緊過來吃飯。”
拉開她的手,又拉開位置,將沈黎摁在座位上,他這才繞過去,坐在沈黎的對面。
“菜都被你做完了,將就着吃吧。”
“裴先生。”
沈黎看着他,忽而一哽咽,“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傻瓜。”他低笑,“你是我老婆,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可是……”沈黎頓住,神色黯然,“你那麼好。”
“夫人,所以你要對我好點兒,纔不會辜負爲夫的好。”
“噗嗤。”沈黎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裴先生,見過自戀的,沒見過你這樣自戀的。”不過,她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眸子裡也閃着光。
“嗯?自戀也是需要資本的,夫人,爲夫這只是顯露了資本而已。”
“油嘴滑舌。”沈黎怪嗔了他一眼,“不過我喜歡。”
“爲夫也喜歡你的實誠。”裴先生大言不慚,倒是逗樂了沈黎,心情也漸漸的放鬆下來了。
“裴遠珩。”她正色道,“賀岑東今天來找過我。”
他一頓,臉上卻是露出了放鬆的笑容,而那捏着刀叉的手心則是汗溼一片。
幸好,幸好她告訴了他。
“你不生氣嗎?怎麼還笑得出來?”
“爲什麼要生氣?他是來質問你的吧!”他沉聲道。
“嗯,他知道我們結婚的事情了。”沈黎也不隱瞞他,夫妻倆最重要的是互相信任,而他相信她,她自然也相信他。
“料到了。”他倒是很淡定,“從我們回裴家,這件事情就瞞不住。不過……”裴遠珩眼眸陰沉,“他動手了?”
沈黎下意識摸了摸脖子,點頭,“他大概跟生氣吧,認爲我跟你結婚是報復他。”沈黎輕笑,脣角勾起,似帶着嘲諷的意味。
“那你是嗎?”他問。
沈黎翻了個白眼,狠狠的瞪了裴遠珩,“你說呢?”
“我無所謂,只要你是我的就好。”裴先生忽而笑了,“我不在乎過程,只注重結果。這結局,你是我的,就足夠了。”
“可他們知道了我們結婚的事情,會不會影響……”
“不會,你要相信我。”他伸手,握住沈黎的手,“你就放寬心吧,不過……他敢對你動手,是要好好教訓他一下了。”
裴先生眼眸裡閃過一絲微光,卻是透露出堅定,“過幾日,我便送他們一份大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