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再過一年我就……”突如其來的變故,顧小天下意識地便要解釋,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清歌打斷了。“
“都累了,睡吧,別吵醒歡歡,明天阿姨來了後,你有時間到我公司附近來,我們在外面說。”清歌這樣說,扯過薄薄的被子,把自己蓋住了。
原本這樣的驚喜下,早該翻雲覆雨不知天地爲何物,蓋什麼被子穿什麼衣服,可結果截然相反,顧小天在僵硬地看了她片刻後,也躺下了。
他試着把手搭在清歌的胳膊上,清歌沒有擋開,可也僅此而已。他不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睡着,也不知道清歌有沒有睡着,但凌晨三點多歡歡突然醒了,妻子立刻翻身起來,抱着孩子到客廳去。
顧小天跟出來看,歡歡那麼瘦弱的胳膊,抱着他晚上走回來那段路半途中就覺得有些吃不消的孩子,穩穩地溫柔地哄她繼續睡,這是他從沒見過的光景,記憶裡的清歌雖然獨立而自信,可從前躺在自己懷裡,也會變成嬌滴滴的小姑娘。
清歌看到他站在門口,就說:“去睡吧,別讓歡歡看見你,她會興奮的。”
顧小天點了點頭,躺回了牀上。
直到四點多,清歌才躺回來,小天輕聲問:“平時也是這樣嗎?再過幾個小時你就要起牀去上班了。”
清歌翻了個身說:“有阿姨在。”
“清……”
“睡吧,明天再說。”
第二天一早,李阿姨就來上班了,還好心地帶了早飯來,她笑眯眯地看着清歌,心想昨晚小兩口一定很甜蜜。清歌倒是沒什麼,老時間去上班,顧小天想送她,清歌只問:“我公司在哪裡,還記得嗎?中午見吧。”
一個上午,顧小天就看着阿姨照顧歡歡,歡歡很黏爸爸,一直纏着小天不撒手,阿姨說這就是天性,父女終歸是父女,雖然很久沒見過面,也不是隨便誰能替代的。
顧小天看着李阿姨手腳麻利地給寶寶洗澡換衣服、擦粉按摩、換尿布餵奶,他小心地問:“阿姨,能教我換紙尿褲嗎?”
李阿姨很開心,說着:“小顧啊,等你回上海了,要多幫小薛多帶帶孩子,她一個人真的很不容易。”
今天是週五,一週最後一個工作日,剛拿下銀河一大筆單子,昨天又是年會,辦公室裡氣氛很輕鬆,一然做完手頭的事,就給清歌發消息,賊兮兮地問她:昨晚開心嗎?連帶一個色眯眯流口水的表情。
清歌隔了很久纔回復:我決定和顧小天離婚了,中午他來和我談,談妥了,這兩天就會去辦手續,他只在國內留三天,時間很緊。具體的等辦妥了,我再告訴你,我很好,不用擔心。
看到消息的一然,霍地一下站起來,辦公室裡的白紀川被一驚,好奇地看着她。
而此刻,張悅跑來38層,朝一然招招手,把她叫了出去。
一然再回來,臉上彷彿寫滿了“我心情不好”這幾個字,白紀川更是一頭霧水,生活的事,他沒資格多問,可如果工作上張悅給她找麻煩的話……
一然忽然開門進來,本以爲她要和自己說什麼,可只是交了幾分資料,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白紀川給林偉打內線,問他最近下面是不是有什麼人事調動,林經理表示他什麼都沒聽說,白紀川就更不明白了。
於是他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今天儘量不給一然加工作。
中午,顧小天在清歌公司附近的餐廳等她,清歌如約而來,幹練又精神的氣質,和昨晚溫柔耐心的形象完全不同,而在過去的一年多裡,她每天這樣分飾兩角,其中有多辛苦,只是一晚上,小天就覺得不可思議。
清歌坐了下來,打斷了顧小天的思考,而他有些想逃避,翻看菜單說:“看看,你想吃什麼?”
服務員過來點餐,清歌乾脆地說:“午餐套餐兩份。”服務員記下後,就從顧小天手裡收走了菜單。
“昨晚的事,你想好了嗎?”清歌開門見山地說,“協議離婚的話,很快就能辦好,財產什麼的我都不要,我帶着女兒和自己的東西走就好。以後你想看歡歡,或者你媽媽想看孫女,隨時聯繫我,我肯定會把孩子送過來。”
•тt kán•¢Ο 顧小天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清歌,怎麼回事,是我讓你失望了嗎?還是……那個人?”
清歌搖頭:“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當然,他是我高中的初戀,和我是老鄉,現在在我們家附近的綜合醫院做實習醫生。上次歡歡摔傷腦袋,我去醫院的時候遇到了他,他一個人在上海,沒什麼朋友親人的,有空了就來幫幫我。昨晚是想給我慶祝生日,而他新搬家到那裡,我帶着歡歡去做客,僅此而已。”
顧小天並沒有因此鬆一口氣,離婚的話題還在繼續。
果然,清歌話鋒一轉:“但他很疼愛歡歡,也喜歡我,和你離婚後,我也許會考慮是否和他在一起。換句話說,現在我已經在考慮了,既然這樣,是我先背叛了我們的婚姻,雖然是我提出離婚,但希望你不要覺得是我甩了你,而是我沒資格再做你的妻子。”
顧小天搖頭,清歌卻平靜地看着他:“這兩年,我很累,你也很辛苦,我已經撐不下去了。”
“還有一年,一年我就能回國了。”
“你不想留在美國嗎,完全不想嗎?”
顧小天愣住,清歌輕輕撥開他的手:“我沒有辦法再繼續支持你的理想,是我不好,我不想束縛你,也不想被你束縛。離婚後,你可以安心在美國繼續你的事業,沒有了婚姻的束縛,我心理上也會輕鬆很多。我知道你肯定無法理解我這種感受,我並不強求,你只要當做是我背叛了你,是我對不起你就好了。”
顧小天眼睛通紅:“我不想離婚,清歌,我可以爲了你和孩子放棄……”
清歌搖頭:“可我不想你爲我放棄,我自己也不願放棄,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了當初的勇氣和決心。”
服務員送來午餐,兩人都稍稍冷靜了片刻,服務員離開後,清歌就拿起筷子說:“吃飯吧,我餓了,下午我還有重要的會,事情我基本都講清楚了,你想好後,明天后天,我們隨時可以去民政局。最好就明天,週日我要帶歡歡去上早教課。”
顧小天怔怔地看着她,他一口都沒動,清歌把食物往嘴裡塞,其實也什麼味都沒吃出來。
“我先走了。”顧小天站了起來,最後看了眼清歌,什麼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清歌放下了筷子,整顆心沉下來,她拿出手機,漫無目的地滑動着,正巧弟弟的電話打進來,她立刻就接了。
“姐,你侄子百日宴,你回來嗎?”
“回不來,替我跟你媳婦說聲對不起,回頭我把紅包打你賬上。”
“又回不來啊,你看你都多久沒回家了,這次就回來吧,帶上我外甥女。”弟弟在電話那邊說,“姐,帶孩子真不容易,你把孩子送回來,帶一個也是帶,帶兩個也是帶,我讓媽和我媳婦給你帶着歡歡,你好輕鬆點。你看我霸佔着媽,也不能讓她來幫你。”
清歌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奔涌而出,努力壓抑住哽咽:“傻子,你就不知道疼你媳婦,把媽當保姆呀。”
弟弟在電話那頭笑,又說不要紅包,就盼着姐姐能回去一趟,帶上歡歡,聊了幾句後,弟弟似乎覺得她聲音有些不對,就問:“你沒事吧?”
清歌說:“我感冒了。”
“你看你……”弟弟生氣地囉嗦了一堆話後,終於掛了。
清歌臉上全是淚水,捂着嘴擋着臉,哭了好一陣才平靜下來。但冷靜後,去餐廳洗手間擦乾眼淚,補了妝畫了口紅,又精神百倍地回公司去了。
然而爲了清歌的事,一然也是整個兒心不在焉,下午準備開會前,顧小天忽然在微信上問她能不能出去見個面。
一然想問清歌的意見,又覺得不合適,猶豫了再三後,進門對白紀川說:“白總,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會議資料我已經準備好了,周婕會替我整理會議記錄,其他的事等我……”
“去吧。”白紀川輕描淡寫地就答應了,目光停留在電腦屏幕上,壓根兒沒看一然,“開會就是總結一下銀河的事,沒什麼要緊的,我也想讓大家輕鬆一下,新的工作目標和計劃下週一再談。”
一然鬆了口氣,說了聲謝謝後,就迅速消失了。
她走開,白紀川才把目光轉向外面,他並不是想幫一然解決什麼麻煩,他最好一然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煩惱。
一然下樓,就看到了顧小天等在門前,身材瘦長的男人神情很是落寞,但是看到一然,還是溫和地笑了。
“找個地方坐坐吧。”一然說着,就帶着顧小天去她熟悉的咖啡店。
馬路那一邊,和小姐妹們逛街逛到這裡的王梅,正驕傲地指着兒媳婦工作的大樓說:“我家然然就在這裡上班,這是浦東最高檔的地方了吧。”
可是話音才落,就依稀看到像是兒媳婦的女人和一個瘦長的男人走在一起,她心裡一緊張,怕被朋友認出來,岔開話題說:“我兒媳婦給我買裙子的店就在前面,往那邊走。”
她一面帶着朋友朝另一個方向走,一面偷偷地往回看,可一然和那個男人穿過馬路就看不見了,王梅心裡氣得不行。
咖啡店裡,播放着略帶悲傷的情歌,一然沒記錯的話,上一次她和顧小天像這樣單獨見面,那會兒他還在母校唸書,剛和清歌談戀愛,也是這悶熱的季節,是要和自己策劃如何爲清歌慶生。
他們曾經,那麼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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